“正是,所以她与皇后不可能化敌为友,可我们不一样,若是适当对她示好,她必定会将我们视做依靠。”沈思飞得意地一笑,“到了关键时刻,我们这些局中人说十句,可都抵不上她这个得父皇喜欢的局外人说一句。”
夺嫡之争终会上演,如今后宫之中,所有育有皇子的,以后会育有皇子的妃嫔们都是“局中人”,而沈伊却与这件事没有丝毫直接的厉害关系,就成了唯一的“局外人”。
燕贵妃细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她缓缓点了点头:“既然皇儿都这么说了,母妃自然会想法子。”
沈思飞点了点头:“那就好,母妃,此次围猎,儿臣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那个琪美人有些不同寻常,母妃不妨查一查。”
燕贵妃:“这个不必你说,本宫早已发现,并且查证过了,她未曾侍寝就已经身怀六甲,还真是胆大包天,本宫要利用这件事好好做文章。”
“好,儿臣就知道后宫诸事都瞒不过母妃之眼,接下来就交给母妃了。”沈思飞一笑,站起身:“儿臣就不再多说,这就告退了。”
这会儿,沈伊从鸾仪殿出来后,直接去了御花园,觉得自己再不透透气,就要被皇后那对母女给恶心吐了。
却碰到了沈风铎,看到女儿,他看起来十分开心,让宋骁将沈伊请到凉亭中。
宋骁走过来时,眼前浮现出昨晚的事,整个人头重脚轻,面红耳赤,耳旁“嗡嗡”作响,有些僵石更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到沈伊身前一丈远。
宋骁躬身一揖:“臣,参见长公主。”
沈伊用力扯了扯嘴角,让自己得体地一笑:“宋大人不必多礼。”
两人一同走到凉亭内,一站一坐,却都面色泛红,不敢与对方对视。
宋骁是背对着他们站着的,沈风铎并未发现他的不妥,倒是瞧见女儿面色泛红:“伊儿怎么脸色红红的,方才可是出什么事了?”
沈伊摇了摇头:“没什么,许是这一路走得有些太快,加之天气热,这才……”
宋骁背对着她,在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角,她居然也会因为看见他而脸红,这个发现可足够他欣喜好些日子了。
“来,喝杯茶,歇会儿。”沈风铎信了女儿的话,倒了杯茶水给她,“今日有什么喜事,伊儿穿的这样隆重?”
“没,没什么。”沈伊眼神闪烁,分明有话,却不肯说。
沈风铎知道女儿的性子,沉下脸来看着崔宁问:“你说,不得隐瞒。”
崔宁身子一抖,看了一眼沈伊,发现她所有人可见地朝着自己“暗暗”摇了摇头,她心下了然,立刻表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这孩子,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扛,今日你这婢女若是不说,朕可是要罚她二十大板。”沈风铎故意板起脸,“你一向对婢女仁慈,要眼瞧着她挨打?”
“父皇……”沈伊企图拽着沈风铎的衣袖撒娇。
沈风铎板起脸,收回自己的衣袖,怎么也不肯理她。
崔宁慌忙双膝跪地,生怕皇上生气,一口气连着说:“皇上别怪我们殿下,殿下是上次打扮不妥当差点连累四公主被罚,这才在今日特意盛装打扮。”
沈风铎这才苦笑着拍了拍沈伊的额头:“你这傻孩子,总是为别人着想,和你娘亲一模一样。”
听到他提及母亲,沈伊面色微冷,转瞬即逝:“是啊,女儿总是像娘亲多一些。”
两人提到顾念姿都沉默了下去,沈风铎看似不想再说话,摆了摆手:“伊儿,你且先退下,父皇有些疲倦。”
沈伊站起身:“是,儿臣告退。”
沈风铎似乎真的很疲倦,不再开口,摆手让她离开。
沈伊往凉亭外走去,在与宋骁擦肩而过时,不由自主地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幽深的眸子竟也在望着她,心跳骤然停了片刻,慌忙转头快步离开。
宋骁唇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望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不远处,躲在暗地里的孙梧对身旁的人说:“你快掐我一下,我觉得我怕不是活不长了,居然最近一连几次看到大人在笑。”
身旁的人也不吭声,直接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孙梧“嗷嗷”叫着跳起来,转头一看,竟是何铄趁他心不在焉的时候偷偷站在他身后,还给他来了个突然袭击。
“何铄,你大爷!”孙梧呲着牙大骂,“你想死最好先找到坟头。”
“我昨晚被大人逮着,绕皇城跑了十圈。”何铄一字一句地说,那神情仿佛要把牙咬崩,“你个没义气的,扔下我就跑,我掐你一下算是便宜你了,小爷我现在腿还疼。”
禁卫军平日里的训练极为严苛,何铄也是被非人训练久了,皮糙肉厚,否则昨晚跑十圈,今天肯定都不能动弹了,绕是如此,他的双腿此刻还打着摆子,走路都发抖。
提到这事,是自己没义气在先,孙梧登时泄了气,对何铄掐自己一事也就不计较了,故作沉痛地拍着何铄的剪说:“我与你同在。”
说完在何铄伸手打他之前,孙梧撒丫子飞快地跑了。
何铄此刻是断断追不上孙梧的,只能龇牙咧嘴地在原地大骂,正在骂着,突然看到前面人影浮动,他立刻闭了嘴瞧过去,见是长公主带着崔宁走了过来,忙拱手行礼。
看到他,沈伊微微颔首:“何副统领不必多礼。”
何铄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殿下,微臣送您回去。”
沈伊并未拒绝,只是看到他腿脚不方便,奇怪地问:“何副统领的腿这是怎么了?”
“哦,没事,只是昨晚练,练武拉伤了。”何铄结结巴巴地说,努力忽略昨晚看到的少儿不宜的画面,担心自己的表情太过猥/琐,吓到长公主。
第47章
何铄看似受了伤, 沈伊也不好让他送,若是传了出去, 总是不太好听, 她淡淡一笑:“多谢何大人好意,本宫心领了。”
崔宁瞪了一眼何铄:“都受伤了还要送殿下, 这是让殿下背上‘苛待禁军’的污名吗?”
何铄咧嘴尴尬地笑了笑, 觉得自己跑了一晚上,怕不是把脑子也跑坏了。
看着沈伊走远,何铄回过头来, 见皇上也已从御花园出来,他忙往旁边躲了躲。
宋骁依旧维持着唇角向上的表情, 傻傻地跟在皇上身后, 亦步亦趋的, 感觉皇上若是停下,他能直接撞上去。
何铄掐了掐眉心, 实在是没眼看他们家统领大人。
沈风铎一边走, 一边似是对宋骁说:“刑部那边的事情调查地如何了?”
宋骁回神, 面色瞬间恢复日常的冰冷, 变脸速度堪称一绝:“调查地很顺利,刑部大牢里的普通百姓都被放回家了。”
沈风铎点了点头:“刑部这次倒是没有让朕失望,是谁主理此事?”
宋骁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究竟是谁,继而说:“应该是刑部侍郎左大人。”
在华京城,只有别人记住和企图巴结宋骁的份儿, 他从不会将哪个朝臣放在眼里,若是对皇帝这个问题立刻就答,只怕要引起皇帝的疑心。
“左陶?”沈风铎一提起左陶这个人,就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时刻有破体而出的可能,“这个左陶做事一板一眼,还真是有些能力。”
宋骁不说话,这句话他也没法接,也不能接。
“六部之内,刑部与兵部可谓非常重要,如今两部尚书同时缺失,宋骁啊……”沈风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宋骁问,“你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
宋骁疑惑地挑了挑眉:“皇上知道,臣从不与任何朝臣结交,对于他们的能力也不清楚,人选是当真没有。”
沈风铎笑了笑,拍了拍宋骁,摇头叹息说:“你呀你呀,当真是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懂,如今不比从前,朕刚刚登基,需要你从多方面为朕做事,你可明白?”
宋骁低头:“是,臣知罪,臣以后定当多学多看。”
沈风铎这才满意地一笑:“年轻人嘛,就应该多多学习,朕会给你更多的历练机会。”
“是,多谢皇上栽培。”宋骁适时弯了弯唇角,“臣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沈风铎:“去把那个左陶给朕宣进宫。”
罗春忙应了一声,小碎步子跑着去宣左陶进宫,那架势,只恨自己没有长一双翅膀。
惊鸿宫,沈伊刚一进门,那个叫翠娥的婢女就急匆匆跑过来,对着她双膝跪地:“奴婢恭迎殿下回宫。”
崔宁冷着脸呵斥:“大胆奴婢,殿下也是你能随意见的吗?梁禄这后厨是如何管的,竟什么人都敢用?”
翠娥怔了怔,继而匍匐在地哭诉道:“殿下明鉴,奴婢只是忠心为主,知道殿下今日出去,这才特意在宫门口迎接,此刻也并不是后厨忙碌之时,奴婢才正好能来迎接殿下。”
事情说的滴水不漏,让人竟是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沈伊温和地一笑:“崔宁,不必太过苛责,她不过是忠心于本宫罢了。”
崔宁叹了口气:“殿下就是如此仁慈,才会导致她们一个个地敢往您跟前凑,坏了规矩。”
“规矩也是人定的,翠娥只是太过忠心于本宫罢了。”沈伊唇角上扬,笑意不达眼底,看着翠娥,“起来吧。”
翠娥欢欢喜喜地站起来,冲着长公主欠了欠身,却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想上前搀扶长公主。
崔宁不喜地瞪了她一眼:“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以后少往殿下跟前凑。”
沈伊莞尔一笑,拍了拍崔宁的手,说:“翠娥看着倒是个机灵勤快的,以后就负责本宫的茶点吧。”
翠娥眼中亮光一闪而逝,忙端端正正地行礼:“奴婢多谢殿下,奴婢定当恪尽职守,对殿下忠心不二。”
崔宁眸中清冷,看似十分不乐意地说:“殿下,这个丫头太……”
嘴上虽然不乐意,但她心里明白,这个翠娥怕是活不长了。
“都下去吧,本宫累了,梓檀伺候本宫更衣小睡。”沈伊打断了崔宁的话,径直往寝殿走去。
梓檀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崔宁,继而快步跟了上去。
崔宁不悦地看了一眼半跪着的翠娥,居高临下地说:“在这宫中,想法子往上爬的人不少,如你这般死皮赖脸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既然殿下吩咐了,那你便伺候茶点吧,可记得做事要小心呢。”
后面几个字,崔宁特意一字一顿地说,神情清冷如冰。
翠娥有些得意地站起来,低着头说:“崔嬷嬷这么说就不对了,奴婢也是跟您一样,只想忠心耿耿伺候长公主殿下,何来往上爬一说,以后我们就要常相见了,还请崔嬷嬷多多指点。”
得意忘形是什么意思,崔宁总算领教了,用看着一个已死之人的目光望着翠娥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梁禄神出鬼没地从暗处走出来:“嬷嬷,要奴才盯着她与什么人接触吗?”
“殿下说不必,没必要打草惊蛇。”崔宁轻轻摇头,“只是在这惊鸿宫,却要将她盯得死死的,可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是,奴才明白。”梁禄说完,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近些日子,有留言悄然在后宫传开了,许多人私下里都说琪美人还未得宠幸,便已经身怀六甲,难怪之前死活闹着不肯进宫。
梁禄得了这个消息,立刻禀报给长公主。
崔宁将借着伺候茶点不肯走的翠娥赶了出去,让一个小太监盯着,这才回来,殿中只剩下长公主殿下、梓檀、梁禄和她。
沈伊冷笑:“本宫还未出手,已经有人坐不住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插手,看着他们自己斗就好。”
“是。”梁禄低头,“这几日奴才并未发现那翠娥在茶点中动什么手脚,只是晚上往出跑的次数多了起来。”
“由着她去。”沈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一个绢帕,“沈思远和沈蔓都不是什么沉得住气之人,无论翠娥是他们谁的人,相信他们的狐狸尾巴藏不久了,我们且等着就是。”
梁禄走后,沈伊双手绞着绢帕,咬着唇半晌,才问:“梓檀,前朝这些日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梓檀怔了怔,不明白长公主为何突然问这个,如实回答:“皇上命人查抄了那两位尚书大人的家,发现他们中饱私囊,草菅人命等多项罪名。”
沈伊眉头皱地越发深了,绢帕被她绞地皱成一团:“这件事本宫知道,难道就没别的事了吗?”
梓檀努力地想了想,想必长公主是想听太子殿下在做什么,好商议对策,立刻说:“太子殿下如今拼命地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
“谁想听沈思远在做什么?”沈伊颇有些烦躁地打断了梓檀的话,“说点别的。”
梓檀一头雾水,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些日子前朝就是这两件事,哪还有什么其他的?她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崔宁。
崔宁暗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长公主到底要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崔宁总算福至心灵,欠了欠身,说:“宋大人近些日子都不在宫中,据说是皇上让他多学一些东西,日后更好地为皇上效力。”
崔宁这么一说,梓檀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说什么,长公主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抿嘴偷笑,长公主这是害了相思之症啊。
沈伊这次没有说话,依旧绞着手中的绢帕,似乎在等着崔宁继续说下去。
这次梓檀机灵了,她飞快地问:“宋大人学什么去了,可知何时回宫啊?”
“刑部尚书的人选,据说皇上暂时定了前刑部侍郎左陶大人。”崔宁心领神会,“兵部尚书目前尚未有人选,皇上让宋大人去兵部一边学习,一边观察兵部那些官员,到时给皇上写一份奏折禀明每个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