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的乌眉深目、挺鼻薄唇，也在窗外照进来的晨光中，完美的没有半点瑕疵，整个人好似都在闪闪发光。
苏小然笑嘻嘻问：“姜先生在忙啊？”
姜淮目光在她身上顿住，嘴角弯了弯，语气温和：“嗯，要录个视频。”
苏小然快步走到餐桌，看到保姆阿姨准备了一半的早餐，伸手抓起两片烤金黄色的面包，还有一个小笼包。
“那我不打扰姜先生了，先出门啦。”
姜淮见她一边往嘴里塞小笼包，还急匆匆的样子，不由得皱眉，从吧台边站起身：“这么早，你去哪里？”
苏小然鼓起的粉腮跟小松鼠一样：“唔，之前跟程程处理的关于吸血兽的事情，还有一点不清楚的地方，我出去调查一下。”
姜淮嗓音放缓，藏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吃完早餐再出去吧。”
苏小然扬了扬手里的面包，甜甜眯起眼睛：“我还是回来再吃，姜先生给我留点就好了。我赶时间呢。姜先生再见啊！”
说完，背起小黑布包，小跑的朝外走。
苏小然离开后，姜淮嘴角的笑淡去，刚才那抹温柔也收敛起来。
旁边，摆弄好摄像机的宋林走过来，望着苏小然离开的方向，哈哈笑起来：“小苏先生跑的倒是快，这背影，让我有种自家孩子迟到，目送女儿去上学的既视感啊。说起来，我比小苏先生大了十几岁。阿淮，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啊。”
姜淮冷冷斜睨宋林，语气有些微妙：“没有。”
说罢，转身走回录像机搭好的地方。
姜淮心里还涌起点怨念。
他怎么可能跟宋林有一样的感觉。
说的好像他也已到中年很老了一样。
呵，他明明只大了苏小然两岁而已。
……
苏小然之前就来过一次黄莉位于沿河大道的住处，再度造访，熟门熟路。
站在平层公寓门口，摁响了门铃。
黄莉通告忙碌，可能不在家，但苏小然知道，看护小鳗鱼们的黄礼一定在。
这夫妻俩，她只要见到一个就好。
她这次来，是顺便讨回上次人情债的。
门铃摁响第三遍的时候，还是没人开门。
苏小然眯眯眼睛，盯着门口的地板，意识到什么。
她抬手开始拍门：“黄礼，我知道你在家，你别躲里面不出声，开门呀。”
第45章 一更
黄礼站在门后, 听着苏小然的拍门声，一个头两个大, 吭都不敢吭一声。
这个小阴阳先生又来干嘛啊？
在黄礼看来，苏小然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先不说她阴阳先生的身份，就算是为着‘那位大人’, 他也不想跟苏小然多接触。
万一跟苏小然之间出了什么事, 或者让这位小阴阳先生磕了碰了，他都没法跟‘那位大人’交代。
苏小然找这夫妻俩是真的有急事，不想轻易放弃, 把门拍的哐哐响, “黄礼，快开门啊, 别以为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正躲在门后面，你的妖气都门缝里窜出来了。”
黄礼顿时头顶冒烟, 这个小阴阳先生胡咧咧什么呢。
再这么让她敲下去，整栋楼的住户都要被闹出来了。
“咔哒—”
在她准备继续喊时，公寓门从里面被打开, 黄礼那张冷峻傲气的脸出现, 黑的像是锅底。
苏小然斜睨他，笑的有点像小狐狸：“哦？我还以为，你能继续站门后面，装不在家呢。”
黄礼还欠苏小然一个人情，眼下压着心里那点气, 语气生硬：“你，想干嘛？”
苏小然问：“黄莉在吗？”
黄礼说：“不在，她在外地参加颁奖典礼呢。”
她想了想，“那好吧，她不在话，我找你也是一样的。”
黄礼顿时警惕，扶着门框的手抓紧，警惕道：“找我？干嘛？”
苏小然指了指门内：“先让我进去，这里也不方便说话。”
黄礼不情愿的冷哼一声，侧开让开路。
……
平层公寓内很暗，大白天所有厚重窗帘都关着，暗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进来后，黄礼才打开一盏壁灯，勉强照亮客厅而已。
公寓内的装修偏欧式，还是很有格调的。
只不过，客厅角落里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容器，非常古怪，跟整个公寓的简欧风非常不搭调。
容器的外形，像是鼎又像是碗，里面盛着黑漆漆的水，水面平静无波。
水的颜色，就是当时在黄莉的入梦术里，苏小然跟姜淮看到的那种。
苏小然走近，只见容器表面浮着些古怪的黑气，雾一样笼罩这个水面，识鬼辨阴的眸望去，能清楚的看到，藏在黑雾之下，许多条纤细的小鳗鱼纠缠在一起。
她表情有点惊喜，扭头对黄礼说：“好像长大一些了诶，比我上次来时，也胖了啊。”
黄礼倨傲轻哼：“嗯，再有几年，就能长大了。”
苏小然打量黄礼，见他身上妖气减弱，暂时还没有因为滋养孩子们而生出枯竭之态，还是关心道：“整天奶孩子一定很辛苦吧，你也要注意身体啊，多补补。”
虽是慰问的语气，可黄礼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似乎苏小然的视线还往他胸膛瞄了两眼。
顿时明白她脑子里想什么，气的咬牙：“我又不是母的，你往哪看呢！”
苏小然赶紧摆摆手：“诶，我又没那意思啊，是你想多了。”
黄礼磨磨牙，瞪她：“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吧。”
……
两个人在沙发坐下，苏小然才言明来意：“黄莉教给我的入梦术，我还有些不懂的地方，而且最近我也见识到了另一种入梦术，跟黄莉教给我的很不一样。”
黄礼皱眉，听到这话，冷声嚷嚷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小莉私藏，没有完全教给你？我告诉你，我们既然肯答应教你入梦术，就绝没有私藏！！”
苏小然：？？
就说这些精怪一个个都脾气古怪的很，原来脑回路也跟人类不一样。
她想表达的意思，明明是自己还见识到另一种入梦术而已，他却以为自己质疑他们？
苏小然不满：“你能不能听完我的话后，再开始嚷嚷啊。”
黄礼瞪她：“那你倒是说啊，你又不说。”
苏小然：……？？
那你他妈也要给我时间，等我说完啊。
苏小然被气的粉腮气鼓鼓，觉得跟这些精怪说话交谈，有点脑壳疼。
……
算了。
她跟一条鱼有什么好计较的。
苏小然深吸两口气，耐下心来解释：“我是说，我见到的那种入梦术跟黄莉的不同，更厉害一些。所以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这种入梦术，或者知道些什么其他内情。”
黄礼表情这才缓和，但仍旧是一副拽到不行的样子：“嗤，还有什么入梦术，能有小莉的厉害？”
苏小然说：“入梦术需要施术者构造梦境，所以在入梦术中，一切都是以施术者为主导跟掌控的，比如布局，比如事件，对吧。”
黄礼点头：“是。”
入梦术的高明之处在于一个“困”字。
像是梦魇、像是鬼压床，在恐怖梦中时间被无限放缓。
如果是个普通人被拉进去，就算是不被各种诡异骇人的东西吓死，也会被困住，折磨到精神崩溃。
虽然在入梦术中受到的伤不会带入现实，但是在里面的感知的疼痛感、濒死感、都是真实的。
换言之，入梦术是一种精神与心理上的折磨。
之前入梦术中，黄莉给她跟姜淮创造的，就是一个永远跑不出去的湖岸，不管走多远，距离都会被拉回原来的位置。
苏小然想到这里：“有没有可能，在入梦术中，可以用被困人的记忆跟思想，构造出相应的场景呢？”
黄礼说：“绝对不可能的！这又不是什么读心技能，更无法穿透别人之前的记忆。如果真这么厉害的话，那也不用什么入梦术了啊。大家直接入侵一个人的思想，精神控制，岂不是更简单一些。”
苏小然再问：“那会不会像是催眠呢，心理学上精神控制诱导之类东西？”
黄礼斩钉截铁道：“你所说的什么心理学我不懂。但是入梦术只是一个术法。说白了，就是个更高级些的‘鬼打墙’而已。”
“而且，关于读取过往记忆画面这种事，难道不是你们人类电影里科幻电影里脑洞吗？”
苏小然蹙眉。
那之前的邪祟男人，到底是怎么让她看到【福缘来】铺子，跟爷爷苏志贤的呢？
黄礼挑挑眉，低声问她：“你所说的被困人的记忆，是你的记忆吗？”
苏小然回神，点点头，“……嗯。”
黄礼往沙发靠了靠，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慢慢晃着：“那些场景跟画面，是什么样子的，跟你记忆中真的相同吗？”
苏小然说：“不是相不相同，而是一模一样。细节之处，都丝毫不差的。”
黄礼说：“那就更不可能。所以问题的答案就很简单了啊。”
“什么？”
黄礼说：“你以为是你的记忆画面，其实……还是施术者的记忆跟潜意识罢了。只不过，是你们都见过的而已。”
苏小然被黄礼的话，惊的心里咯噔一下、之前的毫无头绪事情，似乎刚掀开一角，让她隐约触到真相。
黄礼直接拿起面前茶几上的一个烟灰缸，指给苏小然看：“你看现在这个，它的形状跟花纹，你我都见过，也都记清楚了。”
“那么由我构造出的入梦术里，如果出现这一模一样的烟灰缸，难道是我读取了你的记忆吗？并不是，只是我也见过罢了。”
苏小然闻言垂眸，试图理顺这些信息。
邪祟的入梦术里，【福缘来】的铺子，爷爷苏志贤，还有粉色襁褓中的小孩子……
这么说来，第二个梦境里的画面，并不是由施术者故意构造的，而是它潜意识投射。
那不是虚构的。
而是属于邪祟男人的记忆。
曾经，在现实【福缘来】发生过的记忆。
！！！！
苏小然轻抬起头，倒吸一口冷气，灵动的眸亮得惊人。
黄礼察觉不对劲：“喂喂，你没事吧。”
她回神，摆摆手，“没事没事啊，我只是，无意中发现了个巨了不得的事情，现在有点懵，你让我缓缓先。”
……
她平静了两分钟，才接受刚才的信息。
梦境中，自家铺子里一事一物的微处细节，几乎是完全复刻【福缘来】，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是不可能那么准确的。
所以，那只邪祟，是进过【福缘来】，还跟老爷子认识的。
以及襁褓中的小孩子，不用说，肯定是她。
这么说来，连她都是见过邪祟男人的。
一想到梦境里，爷爷曾抱着她递给邪祟男人，苏小然就觉得非常不舒服。
如今看来，想要弄清楚邪祟的身份，还得回【福缘来】，亲自问问爷爷。
想明白一切，苏小然的心反而安定下来。
既然爷爷认识邪祟，那接下来事情应该更好办。
她开始联想猜测，这件事的真相，八成是因为许多年前，某个曾跟爷爷交好的精怪或者灵体，黑化后，出来害人，才会搞出这些事。
……
黄礼见苏小然脸色恢复如常，暗松了口气。
看起来她应该是没大事儿，要是因为在自己家里导致小苏先生怎么样的话，他在‘那位大人’那里，逃不了干系。
黄礼也不想留苏小然在这里多呆，事情结束，就开始赶人，巴不得赶紧送走这尊神。
苏小然被赶的有点莫名其妙。
在公寓门口时，见她终于要离开，黄礼一脸的放轻松，抬手想关门。
哪知苏小然又折回来，“哐”的一巴掌拍在门上，挡住他的动作。
黄礼心里急死，扶着门，磨后槽牙：“你，还有什么事啊！！”
苏小然问，“我只是有点奇怪，黄莉最近的修炼怎么样。之前她的灵气那么缺乏，我送的修炼符咒应该早就用光了。我还准备在送她一些的。怎么这段时间，你一直没再找我拿呢？”
“难道，黄莉已经不缺乏灵气了吗？”
这话，像是戳到他心里的要紧处，让黄礼脸色微变。
原本倨傲不耐的黄礼，看似冷静，实则内心已经慌得一批。
说话声也开始底气不足：“哦，已经不缺，符咒、符咒也不需要了。”
“咦？”苏小然更不解，“我最近看微博跟娱乐报道，黄莉好像通告很忙，在屏幕前也很活跃，她应该没去闭关修炼吧。那她是哪里获得的灵气啊？”
她越问，黄礼越慌，生怕露了馅。
他一急，脸红脖子粗的冲她大喊：“要、要你管啊。反正小莉现在不缺灵气，不需要你帮忙！赶紧走！”
苏小然觉得他火气来的莫名其妙，不甘示弱大声喊回去：“不要就不要嘛，你吼辣么大声干嘛呀。凶什么凶！”
她又没恶意，怎么就被劈头盖脸吼回来的。
这些精怪，真讨厌！-_-||
黄礼心里都要哭了，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拜托你了，快走行不行，走吧，走吧！”
苏小然收回手，不满的说：“走就走，没见过你这样赶客人的。”
……
目送她进了电梯，黄礼紧紧关上门，长舒一口气，抬手抹掉额头的细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