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特么压根对不上号啊。
所以今早刚到公司, 得知这个叫“林南”的“舒念”,就是和纪家联姻的那个“舒小姐”的时候, 就有一种为了躲个雷阵雨进了彩票店,花十块钱买刮刮乐刮到头奖的震惊感。
“其实我觉得那个《恋爱进行时》挺好的,”扛刀编编说, “毕竟念念你虽然长得好看……”
“咳咳, 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啊,”编编深觉自己像个搞pua的渣男,“就是,想象一下你去唱rap,要是真C位出道了, 这节目肯定得被人说有黑幕。你、你懂我意思吧?”
“……”明白她意思的舒念,想象了一下自己用比诗朗诵还么得感情的语调唱rap的样子,老实道,“懂。”
编编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甚至觉得这么直白的小姑娘有一点可爱,但为了工作,还是只能说:“那南南你考虑一下?对方说可以先考虑一个月,不用急着回答。但是,这两个活动你总得选一个,因为根据公司和你们签的合同……”
编编良心好痛。
“你要是还没男朋友,”编编按照“对方”提供的剧本说词,仿佛不知道舒念已经结婚一样,昧着良心说,“节目组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反正是宣传嘛,你们下了节目再、再‘和平分开’就行了。”
舒念:“…………”
“你要是有男朋友,可以带上他一起哦,节目组也会给出场费的。”编编“好心”道。
《恋爱进行时》,去年推出的一档婚恋慢综艺。做第一季的时候,本以为不会有多大水花,结果,却在一众狗血撕逼的情感大戏中杀出重围。不仅是同期收视top1,更是重新带火了一波参与录制的艺人。
嘉宾三组,从文体娱各选一对。要求一组是婚龄十年以上的,一组是新婚夫妻,还有一组,则是还没结婚的小情侣。
“……?”舒念听编辑这么一说,脑袋里倏地冒出,带上纪放一块儿去参加恋爱综艺,让他窝在小厨房里围着围裙煮面条的画面。
打死这位大少爷,他都不会乐意吧?
兀自神游的舒念,一时间也忽略了编辑话里的这个“对方”到底指的是谁,眼看着学校就快到了,眨眨眼,懵懵地“哦”了一声。
“你不要太开心太激动了,冷静冷静,好好考虑。”编编说完这句,果断收线。
舒念:“……”她还真需要冷静冷静,想一想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早知道,当初不那么坑纪放了……
编编挂了电话,也很纠结。
哎,谁叫她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呢。
她也不是很懂,明明都是一家人,一个让未婚夫多花了那么多钱,买自己漫画的版权,还得分给他们网站。一个结了婚,却要求通过他们网站,拐了好几道弯儿,让合法妻子一块儿上恋爱综艺。
请问实话实说它不香吗?!
大概这有钱人的乐趣,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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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上午的课,舒念都有那么点走神。甚至在被郑渠特意记在小本本上,实名表扬过的软测找bug项目,都没能拿第一。
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舒念先是打开当时和慢客签约的电子合同仔细看了一遍。
的确有那么一条。
当时并不觉得有多大问题,况且网站签了那么多人,都是定式合同,谁能想到,管理层能想出这么骚气的宣传手法呢。
舒念内心没有多大波澜地打开手机网银app,准备查一下现在可以动的现金到底有多少。
叫上纪放一块儿去参加恋爱综艺,别说她不想,纪少爷也肯定不会乐意。去参加女团唱rap,那就更是一想,脑袋里就嗡嗡嗡地出现她面无表情念经一般的画面。
嘶——舒念自己都尬地脚趾蜷缩。
铅笔尖尖点着手机屏幕,仔细数了下。按合同规定的三倍赔偿,倒是够了。
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再赚一个月的利息,到时候赔钱吧……
正盯着小数点前那些被逗号分隔开的O们发呆,手机却滋滋滋地在桌面上震了起来。
“外公。”舒念坐直,接起来。
“念念啊,”赵铎乐呵呵,“在上课啊?”
赵铎最近忙得很。外孙女结了婚,了了他一桩大心事,小肿瘤开了之后又身轻如燕,正和以前的老战友们到处玩儿,顺便在国外收购古董艺术品。舒念只能在朋友圈里见到他。最近她点赞的一条,好像是斯图加特的汽车博物馆。
“嗯,”舒念问,“怎么了外公?”
“嘿嘿嘿。”赵铎笑。
“……”舒念听这几声挺有灵性的“嘿”,就觉得事情不会太简单。
果然,赵铎问:“念念,借点零花钱给外公啊?”
“……?”舒念有点懵,可还是问,“要多少?”
“嗳我就说,”赵铎话音里瞬间带上了两分嘚瑟,“还是我外孙女最好。”
舒念:“……”您别忙着戴高帽您先说。
“纳高年底收官拍,”赵铎解释道,“有几件康熙翠毛蓝。就是主要吧,外公之前已经……念念你懂吧?”
“……”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那么多人问她懂不懂的舒念,点了点头,“懂。”
根据外公朋友圈里她的点赞路线,舒念也懂了。就跟买包包似的,新款限量款联名款,个个都心水,一路刷卡美滋滋。临了,柜姐又说来了个绝版,低头一摸兜,卡刷爆了,你就说你买还是不买吧。
“需要多少?”舒念问他。
赵铎搓着手报了个数,舒念一愣。
“那个,要是不行也没关系的。”赵铎见她顿了一秒,特“体贴”外孙女地说,“外公也不是非得要。主要是觉得吧,机会挺难得的,下回能遇上,也不知道还得等几年。主要是,还能不能等得到都不好说。”
说完,还非常“善解人意”地,长长轻叹了一声。
舒念:“……”
“我够的外公,”舒念说,“今天就转给你。”
赵铎:“好嘞!”
总觉得这短短半天过得极其诡异的舒念:“……”
赵铎挂了电话,摸了摸自己的良心,给纪放去了条消息:【阿放啊,你老实和外公说,你们俩,到底在玩什么年轻人的游戏啊?】
纪放联系上他玩这么一出的时候,他也很纳闷。舒念这些年每年的股息红利有多少,他大概是有数的。可是纪放让他按那个基础多报的钱,他就不是很明白了。
外孙女哪里来的这笔横财?结果,舒念还真爽快地答应了。他就很迷惑。
纪放:【外公您放心,绝对是好事。】好人笑.jpg
赵铎:【早日抱上重外孙的那种好事?】
纪放送进嘴里的清咖呛了半口,咳得眼梢抽抽。这老人家很是直白啊。
正想给他回过去,赵铎又发:【倒也不用那么着急,你俩还小嘛,外公也还等得起。你俩再好好玩个两年啊。】
“……”纪放:【好的外公。】超乖巧.jpg
就凭着俩人不仅会在朋友圈里互相点赞,还能评论私聊的交情,这场瞒着当事人的黑暗交易,就这么谈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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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念趁着下午没课,去了T大附近的银行。从她的个人账户划走这么一大笔资金,还得去做转账用途说明。客户经理把人带进VIP室,生怕小姑娘是被跨国金融集团集.资.诈.骗似的,问了她好些问题。
重新走出银行的舒念,把脖子里的围巾,紧紧裹好。小熊一样的毛绒外套,拉链扯到最上面。两手抄在衣兜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冬日街头,回忆了一下银行卡里最后剩下的那一点点余额,觉得现在的自己,又成了童话故事里的人物。
手里就差一把小火柴了。
外公这钱算得,也太准了一点吧。仿佛在她银行卡里装了个摄像头。
轻舒了一口气,舒念摸出兜里的手机,决定让纪放的司机来接她。
已经到了连打车钱都想省一省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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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念到家的时候,更是愣了愣。
平时挺安静的家里,这会儿的二楼,居然传来了装修的声音。
而且纪放还在。见她回来愣在门口,纪放迎上去说:“今天出去吃吧,晚点再回来。”
舒念抬头看看他住的二楼,略感好奇,“重装卧室?”
“不是,”纪放笑说,“你不是不会游泳吗?T大游泳课可是必修课,你还要不要学分了?”
舒念一愣,转回视线看着纪放,不太确定地问:“所以你是,在装泳池?”
“嗯,”纪放抿弯了一点唇角点点头,挂着一脸自己都不知道的“不用感谢我”小傲娇神情,“我在家教你。”
纪放说完,本以为小姑娘会和以前一样说些“不用麻烦你了”,或者干脆说句“谢谢”。结果,舒念愣愣地看着他,神情也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嘿,”纪放抬手,在她眼睛前面晃了晃,有些好笑地问,“傻了啊?”
舒念回神,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发紧地问:“你不是……怕水吗?”
纪放一怔,眼睫都跟着微眯了一瞬。没了刚刚和她玩闹的神情,话音都跟着冷了两分,“谁告诉你的?”
舒念薄唇轻抿,抬睫看着他,不说话。
纪放抄着兜,偏头,极轻地舒了一口气。眼睫半垂,视线落脚的地方有点虚。本来挺好的脸色,这会儿也变得看不出喜怒。
他不介意小姑娘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脆弱的一面。却在刚刚那一瞬,特别害怕自己在她眼里,是个连下泳池都有心理障碍的胆小鬼。
谁也不乐意自己在喜欢的小姑娘心里,是个靠不住的家伙吧。
耳朵里都是二楼叮叮当当的声响,两个人都默了良久,才听见纪放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纪放眼里,舒念对他无言以对。而这会儿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想转身先走,调整一下情绪再说,却觉得有个好小的力道,拉着他扯了扯。
“有件会害怕的事,”舒念下意识地伸手拽住纪放,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抬睫看着他,小声说,“也挺正常的,是不是?”
纪放顿住,垂睫看了她好久,又把视线从小姑娘眼里,挪到她拽着自己衣角轻扯的指尖上。唇角浅弯,无声笑了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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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放说那个室内泳池大概一周就能好,让她这礼拜每天稍晚点再回来。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叫司机接她来恒江网络玩儿。晚上再一块儿回家。
舒念懵逼得没敢应声,也没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去你公司。只说了句知道了,她可以回御澜花园待会儿再回来。
晚饭纪放带她去了潇江,俩人在江城第一回 真正偶遇的地方。
包间是那个被他们四个男人嫌弃的“诉衷情”。舒念进去的时候,还看着那块牌子愣了会儿。
纪放说:“这间江景最好。”
“嗯。”舒念点头,也觉得肯定是这样。
冬蟹早已饱得蟹膏满溢。潇江的招牌菜花雕醉蟹,也只在这个时节供应。
蟹性寒,黄酒温,咸鲜微甜,倒是适合小姑娘吃。而且潇江的做法是熟蟹,纪放这才放心地操着蟹八件,替她张罗起蟹肉蟹膏。
“……”舒念看着他推到自己面前的小瓷碗,挺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弄吧,你自己吃就好了。”
“没事,”纪放不着痕迹地看着她的小表情,笑说,“反正我都沾了,免得你也满手都是。况且我开车了,你吃吧。”
舒念:“……哦。”
饭菜过半,舒念看着剔个蟹肉都能剔出优雅感的纪放,脑子里一个不是很成熟的想法冒了出来。
“嗯……那个,纪放你……”生平第一回 开口想问人借点钱的舒念,觉得人生好艰难。
“嗯?”纪放刚抬头一脸“你想说什么”地看着她,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震了。
“……”舒念半松半提着一口气,垂睫看了一眼,说,“你先接电话吧。”
纪放看了看,笑眯眯地对舒念说:“顾杨的,应该不是什么急事。你帮我开个免提吧,手上沾着不方便。”
舒念知道顾杨是他助理,于是“哦”了一声,帮他划了免提。
“纪少爷,”电话接通,顾杨说,“我和杨总吃饭呢,跑出来打个电话。今天白天谈的那个项目,他们不愿意再让价了,您看?”
纪放顿了顿,才有些为难地说:“他们的出价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做了这一单,公司现金流就有点吃紧了。”
舒念夹海刺参的手一抖,小东西滑不溜秋,吧唧掉回了小盅里。
“那我再去陪他们喝会儿。”顾杨在那头说。
“嗯,”纪放回,“目的是谈下来。”
顾杨立下军令状,“好的纪少爷。”
对面挂了电话,通话自动切断。纪放恢复了今晚全程和善的笑脸,抬头问舒念,“念念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舒念看了眼小盅里溜走的海刺参,心里提着的半口气彻底断线。缓缓抬头,看着纪放说:“纪放你,你也多吃点吧。”
纪放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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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半岛的舒念,有些庆幸晚饭吃了花雕醉蟹,没让她一整晚愁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