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知道夫君爱她——八月薇妮
时间:2020-05-14 08:53:04

  这才低着头往前去了。
  萧宪回头,目送公主远去的背影,过了半晌,才一笑摇头。
  不多时将到了养心殿,远远地就见殿外栏杆旁站着两道影子。
  萧宪认出其中一个是东淑,至于另外一人是背对着他的,他又看了会儿才认出是小阮。
  两个人似乎在说什么话,东淑的脸色有点不大好。
  萧宪一边打量着一边上台阶,那边小阮却已经察觉了,早向着东淑行礼,先退了回内殿。
  剩下东淑站在原地,抬手在唇上轻轻地抚过,眉头微蹙,眼皮低垂,神情略显恍惚。
  “刚刚在说什么话?”萧宪见原地只剩她一个,倒不意外。
  东淑道:“没、没什么。哥哥才进宫?”
  萧宪迎了,见她的脸色泛白,也不知是因为风吹的冷,还是别的缘故,因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到里头吧。”
  东淑领着萧宪从偏殿,到自己夜间歇息之处。
  萧宪在桌边落座,道:“非常时候,委屈你了。只是镇远侯如今正将大好,所以我想倒时候跟太后请辞了。”
  东淑笑道:“我也正想跟哥哥说这件事,你倒是先提起来了。”
  两人目光相对,萧宪也笑了:“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
  三言两语中,东淑却看出他眉宇间有些忧虑之色。
  这会儿甘棠送了茶来,东淑亲自给萧宪端了放在跟前:“宫外的事情可平定了?府内一切可安好?”
  萧宪其实没有机会回府,只是在路上跟萧卓碰了一面,匆匆交流了几句。
  当下道:“府内无恙,你不必担心。因为袁嘉已经被擒,宫外的事情也大体平静了。”
  东淑道:“既然都没有事,怎么你还是愁眉不展的?难道有比这个更叫你放不下的天大的难事?”
  她本来半是打趣,谁知萧宪听了“天大”两字,眉头又深皱了几分。
  东淑的笑容一僵:“怎么了?”
  她察言观色,忽然问:“是不是、子宁?”
  萧宪见她竟然一猜就着,不由苦笑道:“果然是心有灵犀不成?你怎么就猜的这样准?为什么会想到他?”
  东淑想到李衾,一则是因为李衾如今是她最挂念的人,所以事事都难免想到他,二则,若说能够让萧宪为难的天大之事,这天下也没几个人几件事够这种分量,故而才脱口而出。
  “真的是他?”东淑心里有些慌张:“他怎么了?”
  萧宪瞧她着急,便笑道:“你别怕,他倒是没有事。”
  “当真?”东淑定睛看他,疑惑地问:“可若是没事,哥哥怎么这样犯愁?”
  萧宪略一迟疑,终于将所听所闻告诉了她。
  东淑如听天书,只管睁大眼睛盯着萧宪,她本怀疑萧宪必然是听错了,但萧宪是什么样的人品行事?若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他只怕也未必说出来让她知道。
  既然开了口,这说明萧宪心里也在存疑。
  东淑的心突突乱跳起来:“这……这多半是因为他离得远,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散布的谣言,他绝不会这样做的。”
  萧宪跟她向来是无话不说的,闻言便道:“你就这么信他李子宁?”
  东淑没来由地口干舌燥:“哥哥难道不信他?”
  萧宪垂眸想了会儿,道:“东宝儿,你不能怪我怀疑他。李衾这个人的行事从来严谨端方,任何人挑不出错来,但是他所做的事情里有两件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也正因为这两件事,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
  “那两件?”东淑忙问。
  萧宪道:“第一,是岁寒庵的那件。”
  东淑蓦地屏息。
  萧宪扫了她两眼,也不再避讳,淡淡道:“那件事实在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他犯了两个大忌,首先是他不惜拿他重视的镇远侯当炮灰,不管于公于私都亏欠下了;其次就是江雪。虽然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江雪就是你,但是到底是个无辜的女子,牺牲她而成事实在是有些太过不择手段。——可是他这么做的原因,却还是为了你报仇,所以我心里虽然不舒服,却也罢了,毕竟他是对你一片深情所至。”
  东淑垂了头,眼中浮出淡淡的伤感:“那第二件事呢?”。
  萧宪道:“第二件,就是遗诏的事情。”萧宪本以为李衾是个忠君端直之人,既然知道有遗诏,就该跟自己一心,实在想不到他居然是那种一意孤行的处置法子。
  东淑小声道:“这个他跟我说过,他是不放心镇远侯,怕、怕镇远侯那个性子万一登上皇位便会、会对我不利。”
  萧宪看着她,笑道:“这么说也是为你?你倒是会给他找借口。”
  东淑窘且不安的:“哥哥……”
  萧宪道:“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他做的这两件事,超乎我的想象,所以假如……不久的将来李衾班师回京,真的是自立为帝的话,我也不至于到惊愕不信的地步。”
  东淑仍是摇头:“不不,不会的。我相信子宁不会的。”
  萧宪深深看她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千万不要因为太相信他,而低估了他。”
  说完此事后,萧宪却怕东淑太过纠结反而对她的身体不好,便道:“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东淑勉强问。
  萧宪拉着她到了身边,才说:“还记得当初有人行刺先帝的事吗?”
  “啊,当然,怎么了?”
  萧宪冷笑道:“你猜幕后黑手是谁?”
  东淑心里其实有个猜测,但委实太骇人了,却无法出口,看萧宪这样的神色,便问:“是、是谁?”
  萧宪靠近了,低低地说了两个字,却跟东淑心里那个答案不谋而合。
  她心头一震,喃喃道:“果然、是他。”
  萧宪忙问:“怎么你早知道是他?”
  东淑迎着他疑惑的眼神,便一笑道:“不是,只不过凡事总要有个因果,就算不知道因,那看果也就够了。先帝遇刺谁得益最大?自然是那位了,而且在先帝遇刺之前,曾一度有传言,竟说是皇太后当时属意的是当时的三殿下,在这种情况下那个人坐不住也是可想而知的。”
  说到这里,东淑心里突然掠过一幕场景:事发的那天,她本来是跟萧宪在宫外闲逛的,无意中在酒楼遇到李衾送别兵部的人,正在那时候忽然间宫内传召。
  当时萧宪说要先送她回府,李衾主动要求相送,却给萧宪不由分说的拒绝。东淑对于李衾自然是非常熟知的,隐隐察觉他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
  再加上李衾跟杨瑞那样的关系,若是刺杀先帝一事真的是景王杨瑞一手谋划出来的,那试问他李子宁真的会一无所知吗?
  但是这件事情毫无根据,而且越想越是吓人,当然更不能贸然告知萧宪,倘若只是她自个儿多疑,岂不是又害了李衾。
  正在此时,甘棠从外头进来,道:“殿下那里听说萧尚书大人来了,非要过来见您,好歹给太医们拦住了。”
  东淑闻言忙对萧宪道:“哥哥,你去见他吧。不过……”
  萧宪道:“你是不想我告诉他关于李衾的事情?”
  东淑道:“太医说他伤的这个样子,能够得回一命已经算是神佛开恩庇佑了,我怕他听了这些事情又烦心养不好身体。”
  萧宪认真看着东淑:“你对这个小子倒是真心的好。”
  东淑的笑里也透出几许苦涩:“要不是因为欠了他的,我也不必这样,对了,你怎么知道先帝遇刺是杨瑞做的?”
  萧宪默然:“是丽太妃临去告诉我的。”
  东淑听说是丽太妃所言,心更狠狠一颤,眼神复杂的看向萧宪,到底没有再问下去。
  萧宪起身,在东淑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对她道:“我也听说你最近懒怠吃东西,恐怕是劳累过度,趁机出宫去也好。”
  东淑目送萧宪离开后,慢慢地喝了口茶,心中忐忑起伏。
  想着李衾不是那种谋朝篡位的人,想着朝廷如今风雨飘摇,忽然又想起小阮刚刚跟自己说的话。
  原来,小阮之前跟东淑说起了苏夫人临终时候的情形。
  自从小阮成了李持酒的人后,她对杨瑞自然是阳奉阴违,杨瑞起初想让苏夫人死,无非是想彻底杀人灭口。可是后来苏夫人“阴差阳错”地逃过一劫,小阮只说是给萧宪等盯得紧,所以才失了手。
  杨瑞也怕给萧宪看出什么来,何况他已经登基了,地位渐渐稳固,所以便不再紧逼小阮。
  只是到后来杨瑞意识到只要李持酒在的一天,自己的威胁就一直存在,倒不如仍旧跟处理三皇子般一劳永逸。
  于是才双管齐下,调虎离山后,外派刺客杀李持酒,里间就对苏夫人下手。
  本来小阮把后院看的好好的,可也毕竟是百密一疏,苏夫人偏又是个心浅的人,知道李持酒出事后,新病旧疾一并复发。
  当时孙姨娘也早给小阮安排着许了一个李持酒的下属,所以在苏夫人身边伺候的只有小阮,小阮因知道自己失职,一来必定是杨瑞发现自己不再忠心,后续一定不会放过她,二来在李持酒面前也无法交代,两面挤逼,悲从中来,便哭了起来。
  谁知苏夫人这时候倒是恢复了几分清醒。
  她看小阮哭的伤心,便道:“不要哭了,我自然知道,我本来早该去了,只是又多活了这几天。倒是酒儿,为什么会是这样。”
  小阮道:“太太,侯爷未必就真的有事,侯爷是有通天之能的人,必然可以逢凶化吉,死里逃生。”
  苏夫人听了这句,笑道:“这话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她说了这句后,微微皱眉,像是想起了一件事似的,说道:“是了,酒儿未必有事。”
  小阮见她神色平静,自己心里却知道回天乏术了。
  不料苏夫人环顾周围,喃喃道:“怎么她不在这里?”
  小阮想了会儿才知道她指的是东淑,便道:“您是说少奶奶?听说她如今在宫里。”
  苏夫人道:“宫里,宫里……唉!要是酒儿也生在宫里……”
  她没头没脑说了这几句,忽然道:“江雪曾经跟我说过,把酒儿托付给了她的,酒儿又怎会有事呢,嗯……一定不会有事。”
  小阮越发的摸不着头脑:“太太在说什么?”
  苏夫人道:“你不懂,还是江雪懂,只盼她真的听了江雪的话,替她好生的照看酒儿,别叫他三灾八难的,我也就能合眼了。”
  一字一句小阮听得非常的真切,但是偏偏懵懂不懂。
  直到方才,小阮才肯将这番话告诉了东淑。
  小阮虽不懂,可东淑却非常的明白。
  她记得非常清楚,当初在云南“死而复生”的时候,那个白衣的女子就曾殷殷地叮嘱过她:“替我好生照看他。”
  后来回到京内,东淑一而再想起此事,觉着对于“他”的这个解释,除了江明值应该没有别人了。
  毕竟李持酒娶了江雪又不好好善待,按理说江雪不会对他有什么感情的。
  谁知这个谜题到现在揭开,谜底偏偏令人意外。
  果然,真的是李持酒!
  难道说江雪喜欢这个人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的感情啊。
  可是东淑听小阮说起苏夫人临去那些话,心里又觉着惭愧。
  是啊,她……好像辜负了江雪的嘱托,非但没有好生照看李持酒,反而一再看他身陷险地,九死一生,甚至置他于险境的,正是她自个儿。
  她想了半天,又开始发困。
  这些日子东淑每每觉着疲倦无力,只是又不像是有什么症候,便以为是身心俱疲的缘故。
  太医们围着李持酒忙的陀螺一般,转的脚步不停,她很不想在这时候另生事端,免得叫人觉着她太过娇气或者刻意矫情之类,所以也并没特意叫太医给自己看。
  且说萧宪来到正殿,打量李持酒的气色比先前略见好些,而且难得的气质好像也不是以前那样跳脱不羁了,心里竟有些欣慰。
  于是只说了内外安泰等话,叫他放心,又说了太后吩咐让尽快择选登基的黄道吉日等。
  李持酒听萧宪说完,便道:“萧尚书,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我可以吗?”
  萧宪也听东淑说过,镇远侯好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对萧宪而言这也不是坏事,天然一张白纸,才更好挥画呢,像是杨瑞跟太子那种底子就坏到五颜六色乌漆麻黑了的,就算是浆洗都洗不过来呢。
  当下萧宪道:“谁也不是天生就会什么的,到底要摸索着学罢了。”
  李持酒笑道:“只是我比别人都还要蠢笨些,倒要劳累萧尚书了。”
  萧宪听他如此自谦,又如此动听,便微笑道:“不敢当,我自然跟魏中书等各位大人商议,辅臣,帝师,还有太后也在,殿下很不必多虑,只安心养伤就是了。何况你本来就资质非凡,自然很快就会举一反三,终有所成。”
  李持酒问道:“萧尚书,你是故意说这些好听的话哄我高兴吗?”
  萧宪笑道:“想必我还不到要以阿谀谄媚侍君的地步。”
  这日萧宪离开了养心殿后,只去交泰殿跟太后商议要东淑出宫的事情。
  太后也很快答应了,消息就传了回来,说是东淑明儿就可出宫。
  最着急的竟是太医们,毕竟李持酒昏迷不醒的这段日子里多亏了东淑侍奉汤药,毫不讳言,李持酒如今恢复的这样快这样好,自然是东淑的功劳。
  如今听她立刻要出宫,却不知以后如何,太医们悄悄地商议,想要去跟东淑求一求。
  毕竟李持酒的好歹也关乎他们的身家性命。
  谁知他们在小声地窃窃私语,却不知李持酒的耳目最为出色,虽然是养伤的时候,那本能依旧在的,早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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