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才落,车身蓦地戛然一停。
他的车根本没带着她走多远。这里是南城最繁华的商圈,周围高楼林立,霓虹幻夜近在眼前。
一眼望过去,附近就有好几家酒店。
车子停在两栋高楼之间夹着的一条偏僻逼仄的小路上,他迅速地解开她这边的安全带,一把揽过她的肩,又一次,吻住了她。
吻得毫不温柔,却并不急躁,于汹烈之中还有一丝丝耐心。
她这么被他一条手臂半拥在怀,被箍于他身前,仰起头,以柔软的唇舌回吻着他的。气息勾缠在一起,刚没冷却多久的暧.昧燥热,又如一把燥火,闷头浇下。
怀兮的包就横在腿面,如此半夹着在他与她之间,他手要顺着她裙摆滑入时,不留神误入了她包中。
从包内七七八八的一堆东西,很轻易地就摸到了几个铝箔包装的避.孕套。
他的吻忽地停了一停。怀中,她已如一滩柔水,不知何时也已将他拉链给偷偷拉开了。夜色浓了,四周静得撩人心弦,情.欲如火信子,沿着彼此的指尖流窜,一触即燃。
怀兮疑惑他怎么停下,她顺着他手探入自己包中,也摸到了那几个铝箔包装。
包里的东西她没来得及整理今天就背了出来,这还是她和他在上海用剩下的,那天她顺手就扔到包中了。
程宴北拥着她,唇停在她唇角附近,气息也迟滞。忽然就想起了他们刚分手那会儿,她在他面前,换男友如换衣。
今天,她又有了新的男朋友。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怀兮伸出手臂要回拥一下他,这个动作却又像是在挣扎。像当年一样,明明想将他拽回来,却是将他往外推。
他沉沉的嗓音也落在了她唇边,厮磨她唇角,低喃着。
“今晚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嗯?”
“……”怀兮浑身轻轻一震,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哀怜,她还没说话,他又温柔地吻住了她。
不若最初在地下停车场见面时暴烈的亲吻,也不若刚才一瞬间吻住她的耐心。
这一次的吻温柔又绵长。
绵长到,要将彼此心中五年的隔阂,一点点地,抚平。
一点点地渡开。
直到他们与过去前嫌不计。
可如何才能前嫌不计。
谁能真的做到前嫌不计?
程宴北就这么吻着她,吻着她,自私地吻着她。
气息紊乱又沉重,几下都好像要砸入她心坎儿里,烙入她心间,好像这样,她才能永远地记住他。
怀兮被他吻得意乱神迷,心怦怦乱跳着。
她单薄的肩膀缩在他臂弯中,不自禁地颤抖着,他拥得她无比紧,她不能回拥他,只得尽力地回吻他。
一边微微睁开眼,月光与远处高楼的霓虹斑斓,一齐映入眼眶。
她看到,他在闭着眼吻她。
他的神情深沉又温柔。眼眸紧阖着,鸦羽般的睫在眼下落下一道深沉的阴影。形状像他左眉那道疤。
接吻如同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可却又不够。完全不够。程宴北似乎也觉得无法平息心口的愠燥,忽地,就放开了她。
彼此的唇一分离,一道暧.昧的银丝隐隐地牵扯而出。
她眸光乱颤着,水眸迷离,被情.欲冲击到破碎的目光,也在他身上牵牵扯扯,痴痴缠缠,无法挣脱。
光线晦暗,也能瞧出她唇被他吻到微微红肿。他伸出拇指,温柔地摩.挲她下唇,想到那会儿她在停车场是要补妆的。
她的包中还放着避.孕套。
做好了万全准备,奔赴一场夜宴。
程宴北轻喘着气,扬起下颌的同时,掐住她下巴迫使她仰头直视他的眼睛。他睨着她,视线如同淬了冰,语气却还算温和。
命令她。
“涂口红。”
怀兮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皱眉,“什么。”
“涂。”他又命令道。
怀兮不明白他的用意,便笑了笑,心下还是顺从他。
稍稍闪躲一下他的手,就从包中拿出了自己的口红,没拿化妆镜。拿了在光线这么昏暗的车里也是看不清的。
她轻快灵巧地旋开口红,不闪也不躲,直视他。
略带微笑,娴熟地、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涂起了口红。膏体摩.挲过被他吻到红肿的唇,都有些生疼。
程宴北凝视她复又红润潋滟的唇,视线一点点地,深沉下去。
“好了。”
怀兮涂好了,还抿了抿唇,唇边笑容未消,有点儿挑衅。
她正要收手,她的手腕儿却又被他给抓住了。接着,他驾驶座的座椅迅速地向后退了一段儿,他将她从副驾驶抱了过来,按着她到自己身前。
怀兮有些反应不过来,下巴支在他胸前,嗔笑一声:“干什么啊?”
可跟他对视了一眼,她就从他深沉的眼底读懂了什么。
她唇角半扬起,手还搁在他腿面靠里的位置。冰凉布料贴着她掌心,拉链大敞开。是她的杰作。
他不说话,只捏过她小巧的下巴,揽着她腰身又去吻她。吻得有几分小心,不忍破坏她才涂好的口红似的。
这次却是她慢慢占于主导地位。
从他唇角一路碾吻着,吻到他冰凉的耳垂,喉结,胸口的纹身,咬他白衬衫的纽扣,吻他结实紧致的腹肌,他的荆棘纹身,不疾不徐地挑着火。
树影擦着车窗,她的身影也被树影遮盖,很快下沉,他就被一瞬的柔热包裹住了。来势汹汹,令他几乎反应不过来。痛快地一昂头,被她带着飘上云端。
他捧着她脸的手改为按住她后脑勺,她凌乱的短发在他指尖飘摇痴缠,如轻柔的羽毛。她还抬眼直勾勾地去看他。他眸色益发低沉。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街道上的车都少了,他在迷离中腰身一僵惯性就要顶她喉,却又想及时地收手,可还是晚了。她照单全收,也跟着微微打着颤。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接着,就被他从座椅下方拉了上来。他匆匆去一旁找纸去擦她的唇角,一点点地擦了干净。
于是她的口红又成了一片斑驳。
破碎的,拼都拼不完整。
她环住了他肩颈,伏在他身前,任他给她擦着唇。直挑着双潋滟的眼,瞧着他情绪刚刚淡下来的眸子。
他给她温柔地擦净了,将纸扔到一边,又俯身去吻她。丝毫不嫌弃。他边吻着她,边低声喃喃起来,语气有些后悔,“我又没叫你咽。”
她回吻着他,有点儿酸溜溜的,问他:“你交往过的女朋友,会这么做吗?”
他稍稍撤开了她唇。彼此发泄过一通,如此好像才摆出了想好好聊的态度,他凝视着她,温和地问:“那你呢。”
彼此对视一眼,都没回答。因为知道答案。
不知怎么,却是有些悲哀。
又有些可笑。曾经那般亲密,如今怎么都像是在偷情。
程宴北将车停到停车坪,下车去副驾那边接住了她,揽着她腰,两人就辗转进了酒店。
人生中总有些急不可耐的时刻,他和她却一刻都等不了。
如在上海那时,一进电梯他们就开始拥吻,她被他抵在电梯里冰凉的横栏上,她裙子短,电梯墙和电梯横栏冰得她腿直打.颤,于是又盘上了他的腰。
被他抱稳的一刻,她心底油然而出一种天然的依赖,也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脖子,一路接着吻,一路进了房门。
满室黑沉,来不及开灯。两人靠在门后无休无止地厮磨,拥吻,她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他就将她按在门边的墙上,将她固定于他与墙壁之间,她听到了铝箔包装的动静,接着他就直奔主题。
黑暗将感官无限次地放大。
一旁的落地窗下,这座曾经见证他与她成长,见证他与她那些互相慰藉的青春的小城,温柔璀璨的景象,被他们尽收眼底。
是否相拥,是否索取,是否给予,是否宣泄,是否妒忌。
也如那些年不加任何描摹涂改的单纯心事,统统都看得明白。
怀兮感觉自己像是在天旋地震中悬在墙面飘摇不定的一个空画框,一瞬被填满,一瞬又被抽空。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她只能借由高跟鞋支撑住自己才能在他身前站稳,边与他纠缠着,边捧住他的脸,迎合着他时而暴烈,时而又温柔的亲吻。
不知多久,他抱着她,又辗转着到了床,按着她刚趴下,她手机突然响了。
她的包随意地甩在床,七七八八的东西凌乱地散在了床,房间又没开灯,屏幕上一簇光亮起,很显眼。
程宴北忽然想到她之前的号码成了空号,火气更盛。怀兮看了眼打来的人的名字,是陈玺。
她下意识就要挂。
程宴北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从后覆下来,在她耳后说:“接。”
“你干嘛,”怀兮从后勾了下他的腿,笑得娇嗔,“不会打扰你跟我么。”
“接。”他又低声地命令。
“我不想接。”怀兮没准备接,挣脱他的手腕儿又要去挂电话。
一个不留神,手指触到屏幕。
不小心就接到了。
她准备迎接的可不是电话,那边传来陈玺温厚的一声“喂?”
她全身都跟着僵了僵。
程宴北便在她身后沉沉地笑起来,依然覆在她后背,细细地啄吻她白皙的肩与漂亮的肩胛骨,有些好笑地说:“接吧。”
怀兮没辙了,拿起手机贴到自己耳旁,有些紧张地出声,“喂?”
“喂?”陈玺好像开着车在路上,显然没听到对面还有别的男人的声音,温和地问怀兮,“我打扰你了吗?”
“啊……没有。什么事?”怀兮也温声回应,便按住身后男人的手。怕他乱来。
程宴北哪管她,按着她趴到了床,掌心一翻就改为捏住她手,直接拉到下方边去咬她的耳朵,她的耳垂,边与他一齐轻拢慢捻挑弄。怀兮跪在床,腿不由地颤了起来。她要阻止他,却根本拗不过。
陈玺说:“就是我想问一下巩老师现在在家吗?我爸妈是教育局退下来的嘛,以前跟巩老师是同事,你知道的,说这会儿没什么事想去你家坐坐。”
“嗯……”怀兮压着嗓音,极力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别的声音,强作淡定地说,“我不太确定她在不在家,要不你们……嗯,打个电话问一下?”
她又去和身后男人斗争。斗不过。
“啊,那好吧……”陈玺听她那边迟迟疑疑的,怕是打扰了她,问,“你真的没什么事吧?我还怕我打电话过来打扰到你。”
“没事儿,”怀兮强忍着燥意,深深呼吸一番,“我和我朋友在一……起——啊。”
她话还没说完,随着一个狠撞过来的力道差点儿一头撞到了床头。跟着一声破碎的尖叫。
程宴北没等她的尖叫颤.抖结束,就靠在她另一只耳朵旁,一字一顿,恶作剧地纠正道:“男朋友。”
“……”
怀兮一愣,有些吃惊,不知他为什么这么说。
一回头,借着微弱的光,就看到男人好整以暇的表情。略带几分散漫,却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那边陈玺突然紧张一下:“你没事吧——怎么了?”
“说,跟男朋友在一起。”程宴北又一字一句地教她说,唇角淡淡地牵起了弧度,好像她不说,他今天就不会放过她。
她咬咬牙,不知怎么,如何也说不出。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是了,他有女朋友,她和他却在酒店的床上。偷心先要偷情。
不知什么击垮了她心中一丝小小的,好像叫做,期待的东西。
她捏紧了自己手机,如何也说不出。她不说,他便有些恼了。按住了她腰,几番下来她只吊着一口薄弱的呼吸,不敢再出声,也不敢再跟电话中的陈玺对话。
怀兮咬着牙,终也没说自己在跟所谓的“男朋友”在一起,匆匆就将电话挂了。
程宴北看到她挂了电话,一时心火更盛。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从床做到了地毯,又到一旁的餐椅。这是个套间,沙发,落地窗的玻璃,都留下了她与他的痕迹。
就像在上海的那一日,无休无止地索取,宣泄,掠夺。犹如发泄。
过了会儿,怀兮都快被折磨得没了力气,手机突然又响了。他与她还在床上不断起落沉浮,他按着她两手的手腕儿,高高提过头顶,手机就在她的手边,铃声不断,震动不休。他就是不让她接。
来电人又是陈玺。程宴北看到屏幕上名字,猜到应是刚才怀兮通话的那个男人。心口仿佛腾起了火。
他还是不让她接,像是怕她还是会像以前和蒋燃在一起时那样,不会因为他与任何男人分手。又恶狠狠地撕咬她唇,偏生挑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譬如“跟他分手不然今晚干.死你”迎合着铃声一次次的猝然大作,用几句简单的话就能激得她频频发抖。
她头发凌乱地散开在枕头边,面色潮红不成模样,无力地沉浮。后面手机又响了很多次。可无论是谁,他都不让她接。她随着他飘摇沉浮,好像也死了一次又一次。可每每快要死掉,他都有办法让她再次活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怀兮的意识渐渐迷离,攀着他肩颈,在厮磨与宣泄之间,才听他低喃着说:“我又没有女朋友,你却还是不想让我当你男朋友。”
她微微一愣,意识清明一些。睁开双迷离水眸,瞧住他略带哀伤的眼睛,意识到,刚才的确是他在说话。
他深深看着她,停下来,开始温柔地亲吻她。如同暴风雨平歇,从暴烈渐渐转为了温和,喃喃着。
“怀兮,我好像病了。”
“我好像,没办法爱上别人了,”他很轻声,很轻声地说,“除了你,我好像,丧失了爱上别人的能力。这些年,都是这样。”
都是这样。
都是这样。
怀兮听他这般说着,心下轰然一震。接着便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她伸出手臂,紧紧地拥住了他。
不若从前那般,不成熟地自以为是,想拥回他,却用一次次极端的、赌气的方式,屡屡地推开他。越推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