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名失声笑了笑,又问,“婆婆又跳崖了?”
“是啊。”
“那怎么又回来了?”
“我闲得慌。”
“……”
阿璃问道,“你老找那个息壤做什么?那玩意很值钱吗?”
说完那头贪吃兽在她心口撞了一下,像在抗议她的用词。
白无名说道,“稀世珍宝,无价之物。如今已知在世的,唯有问月门的那块,但没有取走和赠人的可能。而今缥缈山便有息壤之气,我势在必得。”
“得了后呢?做什么?据说这玩意一点用处都没有,还长得像块黑泥巴。”
阿璃话落,那贪吃兽又用力往她心口撞,撞得阿璃轻咳起来。
白无名叹道,“我凤凰阁如此有钱,却没有天下最贵重的物品,岂不是很没面子?”
阿璃:“……”有钱人的想法我真的不懂!
白无名说道,“婆婆可要回去?我送送你。”
山风冷冽,云间无月。
地面清冷非常。
阿璃又觉得冷起来了,浑身都冷。
“不必了,有人来接我了。”阿璃看向他背后,虽然看不清,但只是看见个模糊人影,她也能认出他。
毕竟那是度师叔。
当年她常趴在后山岩石上,偷看的那个男人。
白无名见度云劫又来了,自嘲说道,“我明白了,度真人一出现,婆婆就不喊我小哥哥了。”
说罢,识趣地隐身退去,留下两人在这寒风呼啸的山崖上。
阿璃看着度云劫,还是那张冷脸。
想到自己在他面前耍猴般的举动,她便生气。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打不过他。
哪怕她的修为远在同门弟子之上,但师叔就是师叔,更何况度师叔虽然是最小的师叔,但修为却是师叔中的佼佼者,惹不得,打不过,会死的。
“度师叔,我就想知道一件事。”阿璃不见他五年,除了每天都想捅他一刀,还有一个问题,她每天都在想。
“你问。”
“为什么当初你要害我?”
度云劫看她,未答。
阿璃问,“我们有血仇?”
“没有。”
“我挡着你的修仙路了?”
“没有。”
阿璃盯他半晌,对方一脸你不问我就不开口你问我就说没有的架势。她了然,“哦,原来师叔是个神经病。”
对方依旧没反应。
阿璃简直想锤死自己,当年她到底看上他什么了,看他比较像人形冰雕吗?
度云劫说道,“我会去找魂石,你不要乱走动。”
“哦。”
阿璃抬脚要走,忽然被高大身影拦了去路,寒风被阻,倾身时落来的温暖瞬间将她包裹。
脖子微暖,又是一道保命符烙在了阿璃身上。
崖上无人语,唯有风在吹。
阿璃说道,“为什么?”
“什么?”
阿璃抬头盯着他,目有嘲讽,“为什么不杀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陷害我,不是为了要我的命,难道只是为了要驱逐我出问月门?”
度云劫说道,“是。”
这下轮到阿璃意外了,“……为什么?”
没等到答案,度云劫消失了。
只留下阿璃在原地发愣。
风冷,心更冷。
哦不,明显身体更冷!
被冷得打了个哆嗦的阿璃蓦地回神,冲天大骂,“好歹把我送回去再跑啊!我不问你了好吗!”
天无回响,那人早就走远了。
“王八蛋。”阿璃暗骂一声,裹紧衣服,离开了这阴冷山崖。
第十七章 妖兽来袭
九州议事已经进入中段,诸仙门经过前几日的试探,接下来几日便要开始交各家的修仙诀窍了。
一早,易向古让人鸣钟,召集众人去大殿。
吃个早饭,谈谈进展。
阿璃闲来无事,也跟着大队人马前去。
人到大殿附近,便看见林师叔站在那门口迎接众位真人。
她转身就要走,谁想林师叔已经看见她,脸色顿时一沉,追上前去问道,“你没走?”
阿璃说道,“冤枉,你亲眼看我进了那门的。”
“那为何你还在这?”
“我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只邪灵,扰它美梦,然后它就一脚将我踹了回来,我好惨。”
林师叔满脸写着我才不信。
他怀疑她在说谎可是他没有证据。
阿璃见他语塞忙拐了个话题,“我爷爷的病好了吗?”
“可以见客了。”林师叔微微弯身,往她手里塞了一道令牌,低声,“你不许进去,从西门下山走,再让我看见你,我便杀了你。”
“……”大佬,我也想走啊,可是山下有老虎,她走不了好吗?
林师叔又将她一推,隐隐发怒,“快走!”
阿璃只好打住,众真人和弟子已经陆续进殿。
众人都已认得她,纷纷客气问好。
阿璃扯着笑脸回应,看看手里的令牌,还不是废铁一块。
她叹气。
背后忽然有人惊呼,诧异至极。
“妖兽!”
阿璃还没转身,就闻到一股浓烈的尸臭味,这气味她可真忘不了。
她回头一看,那妖兽周身黑气,宛如地狱巨兽,昨晚她还以为天黑没看清,今日一看,这家伙根本就是块黑炭,只见狰狞五官。尤其是那双目,充满憎恨。
“这妖兽不是昨日林真人降服的那只?”
“怎会又跑出来?”
“妖兽虽然妖力强大,但从不会主动攻击人,诸位稍安勿躁,它……他妈的它过来了!”
旁人惊慌,阿璃倒是不慌,这大殿外少说有三四百人,她又站在边上,那妖兽要是朝她一个老奶奶扑,岂不是很没天理?
还很没道德?
然后她一抬头,便见天上出现一个巨大黑影,以百里冲刺的速度朝她袭来。
“……”
草,凭什么就盯着她一个老太婆,不要脸!
你没道德!
阿璃再瞧左右,那些一个二个真人早跑了。
妈蛋你们忘记我这个老太婆了吗!
“轰——”
众人下意识迅速躲开,却见妖兽愤怒地朝那婆婆冲去,撞得地面坍塌,碎渣化尘飞起。
他们顿时慌张,“婆婆!”
“快救婆婆!”
已有人迎着尘埃迅速上前,掸开那呛人尘土,想要救阿璃出来。
只是他们都清楚,那婆婆不过是凡人之躯,妖兽妖力强大,被它这样一撞,恐怕那老人家已变成一滩肉泥了。
他们走近一瞧,地面已出现一个巨大深坑,幽深阴暗,只闻得到妖兽的阵阵尸臭味,熏得众人掩鼻。
“咔嚓,咔嚓。”
底下碎石翻动,黑影微动,众人急忙后退“妖兽要出来了”。
“轰——”
妖兽犹如弹弓上的石子,哀嚎一声猛地被震出深坑,直接弹上天穹,在空中翻滚数圈,才终于停下来。
它满目惊恐,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转身逃走,没敢再撒泼。
众人顿觉诧异,底下莫不是有什么神器不成?
他们慢慢凑近,洞穴很深,什么都看不见。
“荧光——”
一团萤火在深坑里缓缓转动,照亮着里面的碎石泥坑。
直至到了底部,他们终于看见那里躺了一个人。
阿璃只觉手脚都断了,哀嚎,“救命啊……”
还有脸看戏,赶紧救她啊王八蛋。
众人见她既没成一个肉饼,也没断手断脚,还能说话,更是惊异。
“婆婆你竟没事?”
“不愧是易掌门的孙女,竟能挡住那妖兽一击。”
“灵力如此惊人,他日必成大器啊。”
“可惜上了岁数……”
众人齐齐称赞惋惜,全然忘了主角还在坑底。
救、命、啊!!阿璃怒了。
遥遥坑口中,终于有人下来了。
众人将她送回地面,阿璃扫了一圈,没看见度云劫,大概是去找魂石了。
不过白无名也没出现,这就奇怪了。
易向古不是让人鸣钟了?
白无名不是来参加九州议事的?
一会有人急匆匆过来,拨开人群走到阿璃面前,一眼就看见了那巨坑,眼里立刻闪过一丝惊诧。
再看地上,只见自家孙女正躺在那,眼里顿时有泪,“小七你受苦了。”
说着声音还哽咽了。
阿璃艰难吐字,“爷爷……我的手脚好像断了……”
易向古忙唤人来,“快抬她进去。”他又向众真人说道,“突发急事,议事延迟,请各位真人见谅。”
说罢就急忙跟了进去,脸上背影全是担心,令众人好生感慨这真挚的爷孙情。
弟子将阿璃抬进来后,易向古随后赶来,挥手让他们退下。
阿璃动弹不了,只能感觉到疼,那死妖兽,挑谁不好,偏挑她一个老太婆欺负。
她轻轻叹气,发现易向古正坐在一旁看自己。
气氛莫名尴尬。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先开口说,“那妖兽不知道为什么就挑了我下手,我真倒霉。”
易向古说道,“你不是倒霉,它就是冲着你去的。”
阿璃的笑颜微僵,这话听起来让人浑身不舒服,“为什么?”
易向古目光沉沉,声音更是沉冷,“妖兽都以气味辨人,你是易家人,以为你是我。”
“……所以它要袭击的人是你?”
“是。”
“它为什么要袭击你?”阿璃突然想到那晚从他床上蹦出来的妖兽,仿佛明白了什么,“你囚丨禁了它?”
“不是囚丨禁,是要让它跟我融为一体,助我修为更上一层楼。”
易向古说这些话时十分温和,似乎只是在跟她拉扯爷孙之间的家常,“你可知,妖兽都沉睡于山林,从不轻易出来,它们有强大的法力,难以轻易降服,要抓住它们,有多不容易。”
阿璃也曾随师父去过妖林,当然知道。
它们性格暴躁凶恶,但只要不惹怒它们,它们也只是看起来可怕,并不会伤人。
可要抓它们的话,不是件简单的事。
易向古继续说道,“可是啊,这妖兽的兽毒太过厉害了,就连我都没有办法完全将它融入我的体内,甚至还想反噬我。”
阿璃说道,“那怎么办?”
“那就只有把毒解了。”
“怎么解?”
易向古温和地看着阿璃,拨着她银白的头发,说道,“上古有一法,兽毒属阳,以阴调阳,便能将它化解。我的血自然是不行的,所以需要我易家女辈的血,方可解毒。”
阿璃终于明白了,冷笑起来,“你接七婆婆上山,就是为了取她的血,根本没有什么爷孙情,你至始至终,只是想要她的血!”
常人取了血就好,可易向古为了掩盖真相,不但取她的血,还要她的命。
狠心至极,完全没有亲情可言。
不,甚至是没有了半点人性。
“将血给我吧。”
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冷厉,阿璃一惊,翻身要滚下床。
这一滚,易向古也同时挥手,阿璃人已摔在坚硬的地板上。
但双目所见,却不在房间里,而是一间密室。
密室不见门窗,四面都是显得冷冰冰的石墙,就连她滚落时的声音,都有回响。
阿璃骇然。
易向古的面色依旧慈祥,“我是你的爷爷,你就当是在还我的养育之恩吧。”
“我……呸……”爷爷个锤子!养育个屁!
此时的唾骂没有半点作用,阿璃的手脚都断了,连动都动不了,更何况是逃走。
易向古取出一把利刃,再次划开她的手腕。
血顿时涌了出来。
如流水淌着。
易向古用一只玉碗盛放,血色鲜艳,在白玉碗中更是晶莹。
血流了大半碗,阿璃两眼发黑,身体渐渐发抖,渗出虚汗。
这老贼,真的不给她活路了。
阿璃挣扎说道,“够了……解毒需要这么……一大碗吗?”
易向古说道,“要,上次一定是不够,否则怎会没用,让那妖兽跑了出去。”他冷冷看她,眼里终于没有了一丝暖意,“你是我易家人,血就肯定有用,上古禁丨书绝不会出错的。”
阿璃嘲讽说道,“说不定真有毒哦。”
易向古说道,“有毒我便杀了你!”
血盛满一碗,易向古没有立刻喝,细细端详,再一次确定这就是易家人的血,他痴痴说道,“这次一定够了,一定可以解毒。”
他仰头喝下,连沾在嘴角的血都没有放过,仿佛在喝一碗甘甜的酒。
阿璃看得反胃。
易向古喝完不久,便就地打坐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