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的身边会出现那么多人，不听突然有些烦躁。
不，已然是暴躁。
他一点也不想身边有一堆人在叽叽歪歪。
阿璃见他全然没有了一点耐心，就知道他又要一个人跑去思考人生了，忙捉他的手。
可指尖滑过他的手，不听就已经消失了。
阿璃知道自己追不上他，心里顿时有些失落。
“你都自顾不暇了，还要带着他？”
阿璃看去，白无名正站在门口。
她说道，“嗯，要带。”
不带着他，不听迟早会因为那暴躁的性格闯祸的。
她可不想在哪一日的九州杂谈里看见众人围剿不听的消息。
“我看他并不是喜欢你，只是将你当做玩具，不愿别人碰他的玩具罢了。”
阿璃皱眉，她也不知不听对她的是喜欢还是依赖，但她不信他只是想占有她。如果只是想占有，那他绝不会听自己的话，而是要自己事事都顺着他。
“不听不是那种人。”
白无名笑道，“不是说他从出生时就被困在水牢中么？看起来他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也不知道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将他留在身边，只会是个累赘。”
阿璃了看他，说道，“不听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有人骂你混蛋，我一定不开心。”
白无名明白了，叹气，“所以现在我是混蛋，骂了你的朋友。好吧，我不说了，只是确实会很辛苦。”
阿璃说道，“他会变好的。”
他的本性不坏，阿璃相信不听会变得很好，她不会放手的。
“而且……”阿璃眨眼，“你就没带过一个累赘满山跑，还不亦乐乎？”
忘了七婆婆了吗？
忘了带着她到处搞事情的事了吗？
白无名神色一停，随即一笑，“带过，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婆婆。”他又道，“我们志同道合，趣味相投。”
阿璃暗暗点头，算你有良心，还一直记得七婆婆。
白无名想了会又道，“我还跟她说过，如果她年轻个六十岁，我就娶她。”
“……”
“可惜，她已经过世了。”
“……是啊，可惜。”
“但是……”
但是？？？
白无名说道，“我们去看那妖姬跳舞吧。”
阿璃：“？？？”
你的但是还没说完呀！
可白无名已经出门了，完全没有要继续“但是”的意思。
喂！话说一半没道德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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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树的底下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全都围在了树外头。
因为在树底下看不见那跳舞的姑娘。
她跳了一个上午，一直跳，一直跳，甚至没有一个姿势是相同的，没有重复任何一段舞蹈。
可即便跳了这么久，她仍不知疲倦，舞姿依旧轻盈柔美。
阿璃边走边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白无名说了一遍，“大概镇上的商家也没有想到，假戏成真，这下他们完全不用担心客源的问题了，哭泣枇杷树的噱头可没有一个真实存在的舞姬更像仙缘。”
“这倒是，只是将修仙路寄托在一个幻灵上面，也未免可笑。”
“有捷径的话，谁不想走呢。”阿璃倒是理解，但理解归理解，换做是她也不会选捷径。
通过捷径走的路，她会走得不踏实。
拥有息壤的她，十分有资格说这种话。
她一直觉得息壤本质上像个小屁孩，根本不是传闻中得之就可得九州的霸道模样，甚至还很听自己的话。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但要它分点神秘力量给自己的话，它绝对愿意。
好几次不就是想出来闹个天翻地覆的。
但她总警告它老实点、待在那、不许吃、听娘的话。
这么一想，她怎么觉得自己像个不会好好利用逆天力量的笨蛋呢？？？
那一直安静跳舞的舞姬，忽然停了下来。
众人的呼吸也随之屏住，纷纷注目。
阿璃也朝那看去，舞姬轻薄的纱裙随风飘浮，神情静谧而妖媚。她微微开口，一个空灵得似在山谷回响的声音传遍小镇——
“土里生，水里生，火里生，肉里生。”
说完，长袖轻舞，又跳起舞来，不再言语。
底下的真人登时沸腾。
“神谕！是神谕！”
“什么意思？”阿璃不解，“神谕？我怎么听着更像是谜题呢。”
她嘀咕一声，本是说给白无名听。
谁想旁人却蓦地回头，将她打量一眼，眼里的光顿时亮了。
亮得阿璃觉得自己莫不是成了块宝石，让人两眼放光。
“你便是那天选之人对吧？”
阿璃嘴角微扯，“啊？”
那几人已是欣喜，“你能听见神树的声音，拆穿了镇民造假，又引出仙子，如今又说这是谜题，你一定知道谜底是什么！”
阿璃：“……”草，你们这些修仙的狂热分子不要瞎抱大腿，她是真心打假哪知突然又出现个舞姬，方才也不过随口一说，你们就当圣旨了。
对，我认得你，刚才还跟在沈潇一边挥舞狼牙棒要揍我来着。
乖乖，这会倒成孙子求教了。
滚你个蛋，无耻！
而且这不是谜题是什么，还要通过她的口来重复一遍吗？
可就算她再怎么否认，那些无头苍蝇般的人也早就听不见了，纷纷涌上来要抱大腿。
阿璃简直要疯了。
她要是准备敛财，那肯定能发财。
阿璃说道，“对，就是个谜语，让你们猜东西，猜中了就离仙缘又近一步了。”她侧耳朝树顶上听，“她好像又说话了，对，又说话了，你们快去听。”
转眼众人就又涌向了枇杷树，飞天贴耳听。
阿璃翻了个白眼，对白无名说道，“看见了吧，他们有多疯狂。”
白无名笑了笑，见她发髻被挤歪了，伸手要给她拨正。阿璃却下意识避开，顿时两人皆是尴尬。
白无名收回了手扯开话题，“你既然对神树没兴趣，为什么还留在这？”
阿璃转了转眼，“我本来打算走了，可没想到你来了。”
“那我现在已经安置好了。”
“你看你来了，不听又走了，我得等他。”
白无名就知道她改不掉说谎的毛病，等会不听回来，她还是会有一套一套的说辞，总之就是不走。
可既不为仙缘，又不为敛财，她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目光四扫，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除了那仍在跳舞的妖姬。
阿璃暂时得了个清净，见众人还簇拥在树的周围，就赶紧拉着白无名走了。
离开了那她才想起来，“你也不像是那种为了仙缘来的人吧？”
白无名说道，“不是，我只是想来凑个热闹。”
阿璃也笑了笑，“我也是。”
——你说谎。
两人同时这般想。
不过很有默契地谁也不拆穿谁。
已然互相习惯。
第四十四章 烂泥
白无名问道, “现在你去哪里？”
“我回客栈等不听。”
“那我跟你一起回, 风尘仆仆而来, 还没好好洗个脸。”
这会镇上的人要么是做生意去了，要么是吃饭，剩下的都在神树附近。
以至于街上特别空荡，一眼就能看见闲人。
阿璃就看见了闲人。
伏城和韩胖子坐在一个石阶上, 旁边还放了两个羊皮水壶。
她距离他们不过三丈，就见他们喝了三次水。等她走到他们面前, 两人都打起了水嗝。
“两位师弟怎么坐在这？”
阿璃看了看，石阶附近还有一口水井。
韩胖子扯了扯笑脸，“师姐, 早上你可真神气，大家都在说你是天选之人, 这个仙缘非你得不可。”
他越说气就越弱，已然是一脸饿得没力气说话的模样。
阿璃再看伏城, 本来他就瘦，这会脸色铁青, 仿佛随时要晕倒了。
她早就听闻桃花殿不富有, 那下山历练的弟子，就更别提能带多少钱了。
这枇杷镇到处都要用钱, 多少人都去外头打猎填肚子，都把附近的“荤菜”捉光了。
那晚她在郊外睡了一夜，别说兽鸣，就连只虫子的叫声都没听见。
可就算是快要饿死了, 两人也没打算走。
何必呢。
阿璃暗暗叹气，回头对白无名说道，“你刚才说车夫大哥点错菜了对不对？”
“菜？”韩胖子两眼都饿出精光来了。
可伏城却看了他一眼，朝他摇头。
韩胖子虽然心动，但还是忍住了。
白无名看看他们，明白过来，“对，我让他点三道菜，谁想他耳背，点了八道。”
阿璃同情说道，“那看来是真的耳背。”
白无名问道，“两位道友吃过饭没？不如一起？”
伏城说道，“不必了。”
“噢……”白无名可惜说道，“我们两个肯定吃不完，那只能扔了。”
“别啊……”韩胖子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太浪费了。”
阿璃说道，“那一起去吃饭吧。”她又催促白无名，“你快去，别让车夫大哥把菜倒了。”
白无名了然，先一步回去，点了八道菜，又吩咐店家多上一盆米饭。
等人时他才看了价目牌一眼，好像是比外面的多很多钱。
韩胖子和伏城真的饿坏了，转眼就吃了一碗饭，但又怕他们看出他们很饿，菜没怎么吃，光顾着吃饭。
等阿璃他们快吃完了，才开始吃菜。
总算是从饿死鬼的边缘拉了回来。
白无名和阿璃已经吃过了午饭，配合演戏又吃了一碗，撑得不行。
这会正喝茶水缓解。
吃过了饭，伏城的脸色转好，一杯热茶下肚，气色终于缓了回来。
就是有种吃了这顿下顿可怎么办的惆怅。
白无名问道，“两位师弟来这里几日了？”
伏城说道，“不久，就两天。”
白无名说道，“那你们知道哪里有青草吗？我一路过来，许是入冬了，只见一地枯草。”
韩胖子说道，“有啊，镇子附近的树林里还有，师兄你要青草做什么？”
“我的马脾气不太好，嘴也叼，喜欢吃青草不喜欢吃干草，但我问过店小二，他们大概是忙着赚别的钱，都不乐意赚我这小钱，没有空替我割些草回来。”
伏城说道，“我们这就去给你割一些。”
“两位师弟别急。”白无名说道，“这样吧，我也不能让你们白忙活，你们每日替我割些青草，我管你们三顿饭，如何？”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两人欣喜若狂。
“看来两位师弟答应了，那就麻烦你们尽快去，尽量割多一些，我的马儿胃口大。”
“行。”
两人没有半点犹豫，就去郊外割草去了。
阿璃笑问，“你的马什么时候不吃干草了？”
白无名说道，“巧，它刚好就不爱吃干草了。”
阿璃从怀里拿了几张银票给他，“多谢真人仗义相助。”
白无名笑笑，没有接，“给我做什么，我的马儿是真的要吃青草。”
阿璃知道他有钱，但有钱归有钱，人家凭什么帮你？
不过是将你当做朋友。
所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阿璃将这人情收好，不跟他俗套了。
白无名又道，“我看他们的衣着佩刀，是桃花殿的人吧？”
“对。”
“桃花殿素来讨厌你们问月门，简直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你还这么帮他们？”
阿璃说道，“他们两个人还不错，至少在我被恶女叫嚣的时候，只有他们肯出头帮我说话。”
“恶女？”
“对，叫沈潇的一个姑娘，挺有钱的，脾气也挺大，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都找了三百个帮手要揍我了。”
白无名微顿，“你说的那个沈潇，年纪十七八，长得还挺漂亮，但十分娇蛮霸道？”
阿璃盯他，“我觉得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莫非你认识她？可别说是你什么表妹小师妹！”
白无名哑然失笑，“我妹妹要是这个脾气，早被我关起来读诗三百首陶冶心性了。”
“那她是谁？”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沈庄主的千金。”
“沈庄主？”阿璃想了想，倒吸一口冷气，“你说的沈庄主该不会就是炼剑山庄的沈庄主吧？”
白无名点头，“正是。”
阿璃顿觉头皮发麻，完了，她又惹了一个了不得的门派。
她沉思片刻，认真问，“你说，我会被抓去炖汤吗？”
“……”
那炼剑山庄是九州最大的兵器库，九州门派中，十有八丨九的兵器都出自他们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