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的小花呈宝塔状的耸立于花枝上，成簇的拥在一起，挤满了花槽。
这时，一对金红毛色的小猫爪以拥抱的姿势拢住了一束，正是阿比西尼亚猫布丁，此时当事喵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优雅，已经将整只脑袋埋进薄荷堆里又啃又舔，完全是陶醉于其中完全不可自拔。
不只是布丁，它的旁边还有好几只猫也在蹭着花圃。有的吸完味道直接原地打滚，肚皮朝上的扭来扭去；有的趴着不动，两爪子捏着咬下来的一片叶子细细的咬；有的则是兴奋地转来转去，因为太兴奋，突然就刷一下扑住旁边吸嗨不动的猫给人家大力舔毛；还有的更厉害，不是打喷嚏就是在流口水。
这幅聚众吸薄荷的猫咪画面已经完全颠覆了它们平时的模样，反正把呆在大堂里，就隔着玻璃墙一边看一边用手机录下视频的茶客们嘴巴都笑歪了。
“哈哈哈哈！这些视频和照片足够我乐呵几个月！”
“我也是，好多图都能直接做成表情包了！”
“看布丁的这个，人前端庄高贵阿比西尼亚，薄荷后沙雕啃草小猫一只！”
“腊肠的才是真猛啊，薄荷后我是最强小猫咪，最低底盘也能征服大老哥水银！”
“金碳才是最绝的，暹罗不愧是猫中哈士奇，看这小身子扭的，都快笑死我了。”
“猫中二哈明明是奶牛猫啊，你看点点那傻样，流着口水还拼命蹭花槽的样子把我给要笑抽了！”
当然，茶馆里的十六……哦不，现在是十五只猫对这种据说可以给猫带来幻觉的植物也不是都有反应的，有一小摄猫就对猫薄荷完全不感兴趣，它们十分高冷地窝在茶馆的其他角落，任由那些嗨过头的同类被两脚兽们哈哈大笑着拍下一张又一张的丑照。
看不下去的小宋员工摇头叹气：“得亏这情况一般只持续一刻钟，而且对猫无害，不然光看着我就想拔草了。”
旁边的林兰听在耳里，刚想说上两句，就看到窄院里吸嗨了的腊肠一把扑到了水银的身上，底盘极低的曼基康小短腿给一米多长的缅因大猫舔毛认小弟的场面过于滑稽，以至于又笑翻了一群人，也让林店长一下子失语。
“唉，种都种了，就让它们嗨一嗨吧，也是排解小猫压力的一种办法嘛。”最后，林兰只能这么描补了，“对了小宋，你那个摄影大赛什么的出结果了吗？”
都过去两个多月了，怎么也该有进度了吧？
说到这个，宋新民露出笑容：“我送去参赛的照片上周入围，现在已经进入最后的评选阶段了，最多不超过一周，比赛结果就能出来，而且获奖作品都会刊登在杂志上。”
“有把握拿奖吗？”
“有！”宋新民回得很肯定，就算不相信自己的技术，他也相信那位猫咪模特。那只头猫的气质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短暂的闲聊结束，过了一小会儿后，林兰便拿着扫把簸箕去清理小猫咪们留下的薄荷派对现场，将它们啃得一片狼藉的残花残叶统统扫走。
“栽多了，明年得种少一点。”一边扫，她一边暗暗嘀咕，“奶糖，不要追着我的扫把走，小心一并也把你扫进去。”
还没从薄荷余韵中走出的银渐层依旧我行我素，最终是被宋小哥倒提着四肢叉出去的，一直到被放进碗形猫窝里，那副头挂在碗边而舌头歪在嘴边的傻相再度引来茶客们的笑声和手机快门声。
这场面在猫薄荷长好后三天两头都会发生，熟客们对此却是乐此不疲，因为实在太好笑了。
而经常看到的员工们对此已经逐渐免疫，比如大小姐，她现在比起看猫聚众吸薄荷，更在意自己攒了两个月的工资要怎么花。
之前看到治病中的瑶瑶被她父母百般呵护的样子，王佳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自己。
她小的时候因为体弱多病也是被这么小心照料着长大的，儿时并不能理解的父母慈心，在茶馆里懂了很多事之后是越看越明白。
但正因为懂事了理解了，王佳旖反而不太敢主动打电话跟家人联系了。
左想想右想想，下不了决心打个电话，大小姐直接认怂地跳过了这一项，捏着热乎的工资改拉着林兰出去逛街买东西。
“兰兰，这两个月的工资我都攒下来了。”王佳旖向林兰提出邀约，“钱、钱不多。所以，你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商场够我买礼物吗？”
林兰先是愣了一下，看到对方那十分紧张的表情才听明白她真正的意思。
大小姐是想给家里人买礼物了，不过因为她这打工挣来的钱不多没办法像平时那样豪奢消费，但她家里人生活层次又摆在那里，东西档次太低大小姐又不愿意，干脆过来问问她这个本地人这几大千的工资去哪里花销最合适。
“挑礼物啊，去哪里买我当然是知道的。”林兰没有拒绝，大小姐和她家里人的矛盾其实非常简单，从去年冬天一直僵持到春末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你打算买几人份的？”
“三人。”王佳旖下意识回答，但脑中忽然想到平均下来她只能给每人买两千块钱的东西，大小姐的脸又开始烧得发烫了，“……不，不然我再攒一个月吧。”
“不用，钱够了。”林兰打断她退缩的领养，再拖下去就要到夏天了，“这个档次的价位足够买质量和品位都很不错的礼物，不会拿不出手的。而且你也不想想，有哪家女儿把自己头两个月的工资一分不留全都拿出来给买礼物的？非常有诚意了好吗？”
林店长巧妙避开了大小姐和她家里人根本不差这几千块的事实，只提人家辛苦两月的血汗钱珍贵性，立马将对方哄得欢欢喜喜，迫不及待约好明天一起逛街。
她们逛街，自然要被迫独自看半天店的宋新民：“……”
独自看店不是重点，重点是店长把忽悠小猫的功力又拿出来忽悠人，居然还忽悠成功了才是他想吐槽的。
等到第二天，独自守着茶馆的宋新民在看到已经不是第一次找人却扑空的程风阳时，这种无语更是又加深了一层。
茶馆里的那点小插曲，林兰是不知道的，知道了也只能让程风阳要么回去要么就在茶馆里撸猫等着，她已经和王佳旖出来到达指定的商场了。
“就是这家商场了。”本地人林店长指着前面人流不息的广场给大小姐介绍，“它在西城算是中上档次的级别，里面入驻的奢侈品牌不多，但卖的东西质量和售后是相当过硬，口碑很好，我家所有人去年的新衣都是在这里买的。”
“这个我印象，我记得你过年时买的那条围巾，虽然是没听说过的牌子，但式样和质量都挺好的耶！”大小姐也很快回想起了一些事，原本忐忑的表情变得安稳下来。
王佳旖跟着林兰走进了商场建筑，琳琅满目的店铺近在眼前时，两个女人很快就沉浸在逛街购物的乐趣里。很少逛奢侈品牌以外店铺的大小姐这一次见识到了中档商品的超高性价比。
兰兰说得对呀，“便宜没好货”是因为“便宜”，但到了单价四位数的这个指标上，大多数常规商品已经不能算便宜了！
借着自己多年的购物眼光，王佳旖挑中了一条领带，一对耳环，还有一只宝石袖扣，分别对应家中的父母和兄长。这些东西如果不论品牌价值，无论质量还是款式都是丝毫不输那些大品牌的，是以王佳旖对这一趟购物十分满意。
“怎么样？东西都不错吧？”
林兰笑着这么问的时候，王佳旖就只剩下拎着袋子开心点头了。
几个钟头的商场逛下来，临近饭点两人都饿了。
“兰兰，今天谢谢你，我请你去西餐呀！”大小姐拉着林兰，就要往商场对面的一家米其林餐厅钻。
吓得林店长当场把人给反拽回来，一脸严肃地拒绝：“佳旖别这样，想想我们为了买礼物花了一上午才花光的工资，再想想比工资还贵的一顿饭，不觉得哪里不对么？”
好像是挺不对的。
王佳旖小小的吐吐舌头，立刻改口：“那我们去哪里吃？”
“边走边找找看吧，这附近饭店挺多的，到时候你再挑个喜欢的进。”林兰如此提议，王佳旖欣然接受。
春日的微风和煦，都是许久不出来逛街购物的两人觉得特别松快。林店长忽然想到自己开茶馆就是这一点不好，给自己打工的结果就是假期都没了。
刚算计着是不是给自己弄个固定休息时间时，旁边的王佳旖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呀！有老鼠！”
顺着她的尖叫看过去，林兰发现了一只刚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黑老鼠，老鼠的速度很快，王佳旖短促的尖叫刚结束它就已经快要跑进绿化带的灌木丛里。
正当它即将投进其中之际，一只小猫却从里面突然钻出来，以极其快狠准的扑击一把将老鼠按住，之后撒咬，抱蹬，来回甩咬一条龙……老鼠彻底失去反抗力，被小猫衔在嘴里带着一下子消失不见。
“好，好厉害……”忘记惊吓的王佳旖目瞪口呆地注视那处早已经没影的灌木丛。
大小姐见过的猫向来都是吃猫粮猫饭玩逗猫棒的，何曾见过这样的猫抓老鼠现场版，而且那猫最多也就三个月大，瘦巴巴的小身子还没有那老鼠来得肥。
“这附近饭店多，老鼠养得肥很正常。”林兰也忍不住道，“不过流浪猫的竞争倒是挺激烈的。”
那么点大的猫就这么厉害，偏偏还瘦成那样。
林兰和王佳旖都以为这是条短暂的插曲，两人之后就找了家饭店填了肚子，正打算坐地铁回家的路上，没想到又遇到了那只小猫。
它将之前抓到的老鼠咬成两半，送到一只母猫跟前，拱着脑袋让大猫吃，不时叫唤催促。
但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那只母猫早已经死了。
第70章
林兰两人一开始就是被一个死胡同窄巷口传来的猫叫声吸引的。那种建筑间的夹缝距离，成年人侧着身子走都嫌挤，几乎不会有人，也就提供了给猫安生休息的空间。
母猫应该是死了有几天了，尸身光用看的就知道十分僵冷，天气逐渐转暖，它的身体正在逐渐发臭，已经引来了一些苍蝇飞舞打转。
小猫不停地催促叫唤着，幼嫩的喵叫声引来了很多路人的好奇一瞥。
有的看过一眼就走开了，还有的不由自主停留了一会儿，心里的冲动在看到这过分狭窄的夹道后又逐渐散去。
到后头，也就是包括林兰两人在内的零星路人站在巷道口盯着里面看。
而且林兰还和其他人不一样，小猫的那些叫唤，她是都听懂了的。
（妈妈快吃呀！）
（妈妈我抓到老鼠啦，这个很新鲜，没有那个坏鱼头臭！）
（妈妈我把它分成两半啦，我知道你受伤咬不动，分成两半你就能吃啦！）
（妈妈你快起来吃呀！吃了伤就好了，就不累啦！）
一声一声，天真到揪心，幼猫将鼠肉一直送到母猫的嘴边，不断地用脑袋拱着那具猫尸，催促对方进食。
快要看不下去之际，林兰的胳膊就被人紧紧抓住。
“兰兰，我们把它带回去吧？”王佳旖捂着嘴一边紧紧盯着巷道尽头一边跟林兰说话，“我来养它。”
大小姐突然说出这种话，让林兰很是诧异地侧头看她：“佳旖，你确定？”原本林兰是打算自己收养来的。
“确定。”将手里的几个购物袋全塞到林兰手里，王佳旖侧过身子直接挤进了狭窄的夹道里，春天的瘦身减肥让大小姐的身材管理十分成功，纤瘦的身体毫不费力地迅速向里移动，快得让林兰伸手想捞回她都慢了一步。
“佳旖，回来！”捞空的林兰一急，只觉得这妹子太过莽撞心急，“你这样什么都不准备很可能会被抓伤的！”
没有手套也没带猫笼，王佳旖就这么冲动钻进去让林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旁边几个同样关注小猫的陌生路人们见状也是纷纷芸芸。
“她这样不要紧吧？”
“小猫是很可怜，但看着好凶啊。这个小姐姐不会有事吧？”
“我差点都要打电话给流浪猫机构了。干什么这么心急，让专业人士处理不是更好吗？”
围观者的这些话并没有压低声音，同样传进巷子里，同样有听到的王佳旖头也不回：“放心，我早就打过疫苗了。”
不、不过就是被咬几口，她才不怕。
王佳旖说话时，人已经抵达巷道尽头，同样缩到墙角的小猫也正警惕地朝着她凶狠哈气。
对于猫来说，成年人类的巨大体型足够带来恐怖的压迫感，何况是一只见过这些巨型生物很多不好一面的流浪幼猫，面对这一步步的逼近，小猫已经退无可退。
凑近了，王佳旖也才彻底看清这只小猫的模样，是一只白色带黑的花猫，全身除了背部有一个黑色圆圈和尾巴全部涂黑以外都是白色毛发，只是它身上的那层白毛早就因为流浪讨生活的关系变得又灰又脏了。
“别怕，小猫，我不会伤害你的。”王佳旖努力放柔声音，在猫茶馆打工两个月，她早就知道不论猫狗都是听语气来分辨人类的情绪了，大小姐这会儿也有点小后悔，如果是猫语十级的兰兰肯定能轻松拿下这只猫，哪像现在……
“哈——！”小猫只回了她又一声凶狠哈气。对她努力释放的善意完全无动于衷，甚至接收不到。
在这条狭窄得只能瘦子侧身走的夹道里，王佳旖一点点小心地侧弯下腰，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母猫的遗体，不由又是一怔。
猫尸的周围不只有老鼠肉，还有一些人类吃剩下的面包片、生虫的鱼尾巴、一块腐烂掉的肉骨头……这些一眼都能看出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现在全放在猫尸周围，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在母猫失去生命特征的这几天里，小猫一直都在努力地寻找吃的送到它的身边，以为这样就能让母猫重新站起来。
王佳旖原本就湿润的眼睛一下子又红了眼眶，她不由想起了自己，和这只为了母亲拼尽全力的幼猫相比，她这些年在家里对父母的态度简直要让她无地自容。
大概是因为她盯着母猫的尸身时间太长，让警惕的小猫又误会了，之前吓得贴在墙角的幼猫一下子跳到了母猫身前，身体拱成桥形全身炸毛地冲着她嘶声威胁，那种保护者的姿态一览无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