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康熙不可置信。
侍卫沉默的垂首。
皇帐内如今是一片静寂,气氛十足压抑,所有的宫人都尽可能的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引火烧身。
偏偏这种时候,荣妃只觉得手上一松,那一颗颗的佛珠竞相落在地上,红线居然在此刻突然断了!她的胸口一阵阵的抽疼,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变黑,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香韵不敢发声,她嘴唇开开合合,忙伸手扶住几乎瘫软的荣妃艰难的立着。
而在外间。康熙更是焦躁不安,要知道虽然他们一行人及时撤离淮安城,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些白莲教徒竟然会如此嚣张乃至于疯狂,竟然在发现他们有撤离情况的第一时间就将堤坝炸了个大洞!
别说是淮安城受灾严重,光是建造堤坝的工人们都迫不及防,足有近半数被咆哮着的黄河冲走!现在四处传来的灾情报告让康熙心中的怒意越来越旺盛——偏偏在这种时候……
一想到生死未卜的两名阿哥,康熙转瞬之间就暴怒了!
“好!好一个索额图!朕让他照看几名阿哥他在照看什么——?”
他猛地一脚揣在椅子上,双目赤红盯着侍卫:“传朕的旨意,若是见不到三阿哥和四阿哥好好的回来!让他拿头来见朕!”
“喳!”侍卫浑身一颤,垂首应是。随后才倒退几步匆匆离开皇帐。
“皇上……”荣妃面色苍白,掉落满地的佛珠发出一声声响,每一下都似乎砸在她的心口上。
“朕保证,不会有事的。”
康熙搂过荣妃,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一字一句肯定的说道:“朕绝对会让他们平安归来的。”
“臣妾相信。”
荣妃的手指苍白,无力的颤抖着,她死死抠住康熙的后背,即便指尖划破衣裳也不知道。康熙察觉到荣妃的恐惧和胆怯,他叹了叹气,越发拥抱得紧了。
可是埋在山脚处那数以千计的尸体,却在不停的告诉康熙一件事。
也许……这一回……
他咬住自己的嘴唇,勉强控制住全身的震颤,头微微抬起让眼泪在眼眶中回荡。
所有的怒意都集中在一处,一人的身上。
那就是——索额图!
得到消息的索额图,在这一瞬间仿佛就老了十岁。
面对太子和大阿哥的疑问,索额图还不敢将这事说出来。他强撑着笑容将太子和大阿哥送去休息,随后才跟着面无人色的侍卫匆匆赶去营帐后方的空地上。
空地上,摆着被侍卫们寻到的:车夫一名,侍卫一名和马车残骸一辆。
让人庆幸的是,寻找到的尸体中如今还没有发现三阿哥和四阿哥。
但让人绝望的是,连康熙精挑细选出来的御前侍卫也被这洪水席卷身亡,那两名小阿哥又有何存活的机会?
想到这里,索额图全身力气均无,颓然地倒退数步。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齐齐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的扶住他:“阿玛!镇定点阿玛!三阿哥和四阿哥定然不会有事的。”
在这里的,都是赫舍里家族的族人或是亲信。闻言诸人也都是齐齐上前一步:“是啊!索额图大人!这尚未找到三阿哥和四阿哥,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索额图脸侧过一边,将面上的黯然神伤勉强藏好。他摆摆手,无力的垂下头:“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总归是瞒不下去的!本官现在去,这就去将这件事亲自告诉皇上。”
“阿玛!万万不可啊!”
格尔芬惊慌失措,连忙使人拦住索额图:“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只怕这一去凶多吉少!咱们再派人去周边寻找一番?阿哥们身边不是有个名叫张北的伴读,他本事极好指不定洪水中能保下两位阿哥!”
“让开!”索额图自嘲着:“本事再好,哪里能比得过老天爷?”
“阿玛!”
“大人——!”
身后诸多人焦急的呐喊着。
索额图听到了身后一阵阵的步伐声,他举起右手背对着诸人:“停下吧。”
“大人!”
“停下!你们若是还当我是你们的父亲,你们的老师,你们的魁首就停下。”
诸人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一人之事一人当,这事儿是本官做错了!一切后果也只能让本官亲自来扛!”索额图淡淡开口。
他明白,三阿哥和四阿哥死了,那他这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只希望皇上能看在太子的份上,给赫舍里家留一条后路,能到太子上位,他的儿子们也能重新起复。
索额图再也没有犹豫,迈着大步走入皇帐。
望着索额图的身影,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相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的朝着太子的御帐狂奔而去!
康熙怎么都想不到索额图会说这一番话。
他满面怒容,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怒火仿佛随时都会从眼中喷出来。康熙死死地掐住索额图的双肩,颤声询问:“说!你再说一遍!”
“回皇上……三阿哥四阿哥没有跟出淮安城,奴才等人如今只找到他们所乘坐的马车以及同行的车夫和侍卫,但是至今还未询问两位阿哥的踪迹!”索额图面色沉寂,说话声音极其微弱。
“胤祉!”一边的荣妃尖叫一声,她面无人色身体猛地往后倒在香韵的怀中。
可康熙现在却是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他直愣在远处,满脸颓然地连连倒退数步,只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疼痛,最后竟是哇的喷出一口血来!
“皇上!”
“万岁爷!”
顾问行和梁久功几乎同时惊呼着扑上前去,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快!快!快宣太医啊!”
听见响动,被格尔芬两人拉扯到营帐外的胤礽,以及闻讯赶来的胤禔忍不住相视一眼,随后齐齐向前迈出一步。他们不顾帐外侍卫们的阻止,毫不犹豫的掀帘而入。
可刚走进去,地上的一滩鲜血就刺痛了两名阿哥的眼睛。两人同时停住脚步,难以置信的微微抬头目光转移到康熙身上,骤然间他们瞳孔紧缩惊呼出声:“皇阿玛!”
胤礽和胤禔一左一右扑在康熙身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康熙坐下。
“太医人呢?皇阿玛这是怎么了?”
太子胤礽左右环顾一圈,尤其目光落在跪在下首头也不抬的索额图身上,心中就是一阵惊慌。
想到索额图先前奇怪的反应,一个不详的预感出现在他的心头,他嘴唇蠕动良久才缓缓道:“索额图,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索额图尚未说话,康熙挣扎着咳嗽着,双目犹如寒冰般死死地盯着索额图,一字一句:“把他拖下去!给朕砍了!”
“皇,皇阿玛?”
作者有话要说: ...平瘫任锤QAQ
我就是一只咕咕咕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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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南南巡篇】
胤礽不敢置信的一跃而起, 尤其是见着四五名侍卫上前竟是毫不犹豫的拉住索额图就往外拖,登时头脑一热怒声喝道:“谁敢动他!”
一边说着话, 他还上前拦住侍卫, 亲手扶住索额图转头看向康熙。
只是让胤礽疑惑的是——康熙面容冷厉,竟是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
他心中惊慌,一时不知索额图究竟是在哪里惹怒了康熙,慌忙跪地:“皇阿玛,索额图一心为国,许是说了什么难听话让皇阿玛龙颜大怒, 只求看在儿臣的份上饶了他——”
“太子殿下。”
索额图猛地抬头, 慌张将扑上前来的胤礽一把推开:“这件事和您没有关系, 都是奴才的错!”
“叔公!您可是孤的亲人, 孤怎么能不管你!”
康熙瞧着眼前索额图与太子‘情逾骨肉’般的互动,心头的心头的烦乱和痛楚越来越难以忍受, 怒火也越来越灼烈,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这一刻,他盯着胤礽和索额图, 面上竟是毫无表情, 而眼底深处则带上一抹难以描述的悲哀和戾气:“胤礽, 你三弟和四弟没有出城。”
胤礽扶着索额图的双手猛地一顿,瞳孔在这一瞬间凝缩到最小。
“索额图, 朕的要求是让你带着四名阿哥出城,而你负责殿后。告诉朕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而三阿哥, 四阿哥却不在?”
索额图面色惨淡,对于康熙的发话他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说!”
“皇阿玛……”胤礽隐隐察觉到不对,祈求似地看向康熙。
“朕让索额图说而不是让你说——!”
康熙怒喝一声,瞪着胤礽的双目如同泣血一般,直到胤礽呐呐垂头才将目光重新回转到索额图身上:“你说。”
“奴才……”索额图心中微颤,他眼角余光满是杀意,恨不得将自己两个傻儿子千刀万剐!
若是自己死在这里,即便后面知道三阿哥和四阿哥的死因……看在自己已死的份上,太子必然能够多多看顾赫舍里家三分。
而现在,只怕自己即使能在太子的求情下侥幸活下来,日后必然也不能在朝中为官,更不要说辅佐太子,而家中诸人只怕十有**都会被打压才是……这样太子将来要如何能站稳脚跟?
索额图越想越是痛苦,他不敢看太子的表情,落在地上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头,失魂落魄的低语:“奴才,奴才愧对皇恩,愧对皇上信任!”
“你不敢说?那朕来替你说吧!”
康熙面无表情的笑了一声:“因为比起胤祉和胤禛,你更担心的是胤礽……你担心他的车驾被百姓冲撞,所以使着车到前头管理秩序,然后……”
胤礽面无人色,到现在,他哪里还听不出康熙的意思。
不,不要说了……
胤礽嘴唇蠕动,浑身——到最后,就连指甲都失去血色,微微颤抖。
“然后,就连出了城车队里面少了一辆马车这种事情你都压根没有发现。”康熙咬牙切齿的盯着索额图,眼中的杀意已是无法掩饰!
胤礽浑身冰冷。
胤祉和胤禛……死了?
他只觉得喉咙干渴难忍,竟是一下子连说话都无法说出口。这让他如何说……这种情况下如何才能保住索额图?
胤礽头一回恨康熙将自己教得太好,居然在此刻还能在脑海里思考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做……
什么价值更高。
胤禔瞧着胤礽的脸色,心中猛地升起一丝不详预感。
胤礽握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皇阿玛——儿臣……”
“奴才给皇上请安!”
尚未等胤礽将剩下的话语说出口,曹寅匆匆掀帘而入:“奴才有急事要禀告。”
康熙正大发雷霆,哪里愿意听曹寅说其他事,不耐烦的便是训斥:“其他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万岁爷,是关于三阿哥和四阿哥的!”曹寅急道。
康熙这才目光一转,直直落在他身上。
“皇上!奴才在三阿哥身边的侍卫和马夫身上发现刀痕,只怕他们并非是被水淹死,极有可能是在死后才被洪水冲走。”
曹寅细细解释:“奴才查验过,这伤痕定然是他人下手才对,而且奴才也询问了其他侍卫,都曾提到三阿哥车驾上的侍卫曾在四处寻找赫舍里伴读的踪迹……奴才,奴才怕是三阿哥和四阿哥临时起意,回头进城寻人的!”
康熙一愣,随即立刻是喜上眉梢:“此话当真?”
虽说还有极大可能是被白莲教抓住,但这也要比直接没了命来得好!
康熙想到这里精神也振奋不少,他目光定定盯着曹寅焦急催促:“接着说!”
“奴才认为如果是这样,阿哥们逃脱的概率反倒是增加不少!奴才请令愿亲自带人前往附近寻觅阿哥们的踪迹!”
按这样来说,虽然索额图有不查之实,但毕竟事出突然也罪不至死。尤其现在还是用人之际……
况且,想到胤祉和胤禛尚且有这一线存活的希望所在,康熙就不想放弃!
仔细一思量,康熙挥手示意侍卫们放下索额图,冷声吩咐:“立刻传朕的旨意下去:清剿淮安城乃至整个江南的白莲教徒,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人——!”
“至于胤祉和胤禛……”
康熙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索额图:“索额图,朕就给你将功赎罪的一个机会。若是胤祉和胤禛尚且活着,只怕官府大范围寻找两个幼童只会引来注意,朕令你同曹寅一起,带人私下搜寻……切记务必找到两名阿哥!”
“奴才明白!”
“索额图。”
“奴才在。”
“若是胤祉和胤禛没了,那你便自裁吧。”
康熙伸手,止住了还想发话的胤礽动作,他目光冷冷的注视着胤礽:“朕看在太子的份上就饶了你们一家老小。”
“……奴才,遵旨!”
“至于太子……朕疲了,你先退下吧。”
“……皇阿玛!”
“走了!儿臣告退!”
胤禔见康熙面上满是忍耐之意,从未有如此的看懂形势不对的他慌忙拉住胤礽的衣袖,将人硬生生的拖出皇帐。
这还不管他还在侍卫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生生得将太子拉得老远。里面这样一闹腾两人的脊背上满满都是汗水,被那冷风一吹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放手!”胤礽满脸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