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要走了,你以后要听你七师兄的话,莫乱跑,可明白?”师无咎看着小暖,笑得异常开心。
张玄清跟着跪在一边,满脸哀求地看着师傅。
小暖笑着问道,“师傅要去哪里,何时回来?”
师无咎依旧笑嘻嘻的,“去找你师姑蹭饭吃,怕是得有段日子才能回来,这个包袱里的东西是师傅送你的成亲贺礼。师傅没积蓄,所以给你画了些符防身。若是不够了,再让你七师兄给你画。”
她的婚期还没定下来,成亲少说也是一年后的事儿,师傅这趟去了,怕是就没打算回来!
小暖直直地看着师傅,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齐嫂、玄舞、风露你们先出去,我与师傅、师兄说几句话。”
退到门外三丈守着的玄迩和玄舞看了彼此一眼,感觉她们这趟回去,怕是要被三爷罚了……
小暖压低声音,连问道,“您去京城,是要去琴鸣山把三师兄换回来吧?您怎么知道您去了琴鸣山就能把三师兄换回来,而不是连您也搭进去?若您和三师兄都被困京城,我的几个师兄能袖手旁观么?”
“不能!”张玄清立刻道,“师傅若有难,徒儿粉身……”
“粉你个大头鬼!”师无咎冲着张玄清吹胡子瞪眼,“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
张玄清不敢顶嘴,小暖却张嘴就来,“师傅,师兄这么听您的话,怎么可能是大头鬼呢,大头鬼都是很难对付的。”
师无咎……
张玄清……
小暖接着道,“师傅,破解此局的关键是您手里握有的东西,对吧?”小暖不知道七师兄知不知道师祖像的秘密,所以没有言明。
因深知九清的聪慧,师无咎也不瞒着她,“为师之所以四处游走,就是想在进京之前,找到破解圣上体内丹毒的方法。就算最后为师找不到,待圣上的人露面,为师也可凭一身的本事进京一试。景清进京,是替为师去送死!向来只有师傅护着徒弟的份,哪有徒弟为师傅赴死的?这个蠢货,为师去了后立刻打肿他的脑袋!”
“师傅,三师兄的脑袋已经很大了。”张玄清提醒道,因为小暖肯劝师傅,他的心已经放下一半了。
“师傅,脑袋再大就成大头鬼,不好对付了。”小暖再补一刀,“您莫绕弯子,只告诉九清:三师兄拿到您找到的东西,能不能破了此局?”
师无咎沉吟,“他只有六成把我。”
“六成已经不少了,九清做生意,只要有四成的可能性就会全力以赴一拼到底。三师兄自己有六成,天时给他加一成,九清送去的转运龟再给他加一成就是八成。若是这样三师兄还是失败了,九清立刻把他拎回来,让师傅揍个爽快!”小暖说完拍了拍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为了救三师兄和师门就得帮建隆帝解丹毒这件事,让小暖有那么一点无奈,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三师兄捞出来。
等把三师兄捞出来了,再搞搞明白是谁在背后折腾。只要查出来此事与师祖无关,小暖翻过手来,联合师傅折腾不死他!
张玄清一脸激动地看着师傅。
失败了她还要把景清拎回来?她以为这是儿戏么?琴鸣山有建隆帝的人亲自把守,进出谈何容易!师无咎决不能让小暖去冒险,“你们师兄妹哪个都不能出事,你更不能!”
小暖笑问,“九清还有娘亲妹妹要养活呢,怎么会让自己出事儿?我不过是进京查看田庄棉花的长势,得知三师兄在京中所以前去探望,送他只小乌龟当见面礼罢了。师傅觉得九清连这点事儿也做不好吗?”
师无咎皱眉,“若是如此倒是能成,可你三师兄被困琴鸣山,你进不去的。”
有门!张玄清更激动了,“三师兄若是真被困在琴鸣山,咱们就想办法让他出来!”
“对,九清自有办法让三师兄出山。退一步说,若是一月只能九清不能成事,师傅再启程也不迟。师傅让九清一试吧?”小暖眼巴巴地望着师傅,“您不是说九清气运最旺吗,您不是说只要九清想做的事儿,您就让九清去做吗?”
良久,师无咎才一声长叹,“九清吾图,你千万不能冒险行事,你身上,连着上千人的命呢。”
“师傅放心,就算天塌地陷九清也不会有事儿,九清惜命得很呢。”小暖笑眯眯的,“万一徒儿的计策不成,就得采用备用方案:将东西直接送入琴鸣山。为了防患于未然,咱得先分散琴鸣山的兵力,所以今日咱们师徒需做一件事。”
“师妹尽管说,师兄去办!”张玄清立刻应承下来,莫说一事,一百事他都干!
小暖勾勾小手,师徒三人头碰头地嘀嘀咕咕一阵儿,然后抬起头看着彼此。
“那咱,现在就干?师兄,文绉绉的话师妹说不上来,到时候都靠你了。”小暖一脸坏笑。
张玄清正了正道冠,“小菜一碟,包在师兄身上!”
事不宜迟,三人敲定计策后立刻行事。
小暖打开门后,笑嘻嘻地吩咐道,“风露立刻准备香烛瓜果贡品,你师祖待会儿要带咱登山祭神!”
因师傅被突入京城而心神不安的贺风露终于恢复了些精神气儿,不管师祖祭的是哪路神仙,能看到师祖亲自主持祭祀,就是她此生的幸事!
跟出来的张玄清苦苦哀求着,“师傅不能偏心,您带师妹去就得带上徒儿!”
师无咎吹胡子瞪眼,“你观里这么多事儿,哪来的这闲工夫!”
“再大的事儿也没祭神大啊!徒儿快十年不见您祭神了。”张玄清死皮赖脸地跟着,“看在徒儿尽心尽力地伺候您在观里吃好喝好睡好的份上,师傅带上徒儿吧……”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外殿,洒扫的小道士们听说师祖要去祭神,立刻蹭过来,“师祖,带上徒孙吧,徒孙昨天帮您打扇了呢。”
“师祖,徒孙帮您买过包子!”
“师祖,徒孙帮您挠过痒痒。”
“……”
看着没出息的弟子们,张玄清瞪了眼,“你们闹什么,老实念经去!”
师无咎不高兴了,“吼什么,徒孙们勤勉向学不好么?走,去,都跟着师祖去!”
一众道士欢呼起来,散开去拿各自的东西准备登山。张玄清立刻嘿嘿笑着拉住师傅道袍,“师傅,那徒儿?”
“你爱去不去!”师无咎气哼哼的,“九清,走!”
小暖憋着笑点头,师傅和师兄这出戏,没十年的功夫还演不出来呢,果然道行高深。
师无咎带着弟子徒孙们出门,浩浩荡荡地到了长春观三里外的山峰下开始登山。一面登山,师无咎一面与小暖和徒孙们讲着祭祀山神的讲究,“祭神乃是以人之精魄与天地之灵相通,重在心诚,再辅之以咱们师门秘传的步法,与山风相合,若得了神仙应答,可起风落雨……”
第六五八章 惊人的巧合
这座山高六百余丈,师无咎从山底说到半山腰,脚步不乱气息不喘,弟子徒孙们紧紧追随,生恐落下一句。一开始跟在师傅身边的小暖,则慢慢被狂热好学的师侄们挤到后边,成了吊车尾。
玄舞见姑娘这样累,低声道,“属下背您上去吧?”
师傅还走着呢,她让人背着像什么话,小暖气喘吁吁地摆手,“我不累,再爬一会儿就到了……”
师无咎回头见小徒弟满脸是汗,便停来招手唤道,“九清,来。”
小道士们心虚地让开路,让师姑重新回到师祖身边。师无咎抬袖给徒儿擦了汗,教导她吐纳换气,“放松,以鼻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片刻令气行走丹田,再以口慢慢呼出,如此往复。”
这是道家吐纳的基本功法,小暖在家听贺风露讲过,只是经常忘了该这样呼吸。她闭目开始调理时,张玄清喝着弟子递过来的山泉水,感叹道,“此山风水甚佳。”
只这一句话,就把小暖丹田里的气全卸了。小暖睁开眼看着迎风背手观山色的师兄,暗自腓腹。不是上到山顶才开始么,怎么现在就来了……
听着师兄从青龙到白虎,从山形到水势,引经据典地讲了一大通后,小暖也歇了过来,随着师傅继续登山。终于爬上山顶,小暖立刻找到背风的大石头坐下歇息,什么吐纳功夫,早被她扔在半山腰了。
师无咎看着小小年纪就如此体力不济的小徒弟,吩咐徒孙贺风露,“从明日起,你早晚各半个时辰,带着你师姑修习吐纳之法,不可懈怠。”
“是。”贺风露立刻应下。在第一庄内,秦氏早就跟着她练习吐纳、舒展筋骨了。小草大多数时候也能跟着,只有师姑每次练几下就被人叫走做事,没有坚持下来。
早晚各半个时辰啊……
小暖眼睛一转刚要讨价还价,就听玄舞道,“三爷每日早晚各练一个时辰,再忙也不间断。”
“三爷身负要职还能如此勤苦,师妹也不能落后,不如……”张玄清立刻跟上。
“对,不能落。早晚各半个时辰,必须坚持!”小暖生怕师兄给她加任务。她虽是个懒骨头,重活一次也很爱惜身体,可每天两个时辰的锻练,也是吃不消的,她又没想当啥行走天下的侠客。
张玄清如何看不穿师妹的小把戏,笑了笑没有再多说,把装满山泉水的竹筒递给她,吩咐跟上来的弟子徒孙,“开始准备吧。”
山神祭要开始了!
众道士齐动手,将山顶清出一片空地,巨石上摆贡品、香炉准备妥当后,都退到一边激动地看着师祖,小暖也好奇看着。
只见她师傅一脸庄重地正道冠,理道袍,燃清香口中念叨着什么“……若兮,……将阿”,开始手舞足蹈地与风舞。
小暖抽抽嘴角,虽然很不应该,但如此庄严的时刻,她只想到了三个不是很尊敬的字:
跳大神……
师无咎全神贯注地与神通,建隆帝混在长春观的耳目则暗暗关注着陈小暖。他们跟小暖一样,觉得以血肉之躯沟通天地都是骗人的。
但渐渐的,山顶的风随着师无咎的动作而变,或者说师无咎的动作追上了风的节奏,与风融为一体。只见旋转的师无咎忽然双臂托天,大喝一声,“云开!”
这是他们商定的信号,小暖和张玄清回神,四处望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小暖真觉得方才缠绕在山间的云雾淡了,她睁大眼睛四处寻找,目光很快定格在远处山顶一株孤零零的大树上,这个……
小暖看得嘴都合不上了,我了个老天爷!
师无咎的祭祀还在继续,暗中关注小暖的张玄清轻轻点头,师妹的戏演得非常好,这小模样真是十足十地震惊。
待师无咎祭祀完,小暖还呆呆地望着远山不能回神,众道士也沉浸在方才玄妙的感悟中不能回神。
这就有点过了……
张玄清站起身咳嗽一声,“师妹,回神,咱该下山了。”
小暖伸手指着远处的山峰,颤声道,“师傅,您看那边……”
师无咎顺着小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也呆了。
无量天尊,这是天意,还是师傅的计划本就如此?
师傅的戏也很好,张玄清觉得自己也不能拖后腿,上前一步煞有介事的问,“师傅,可是山神显像了?在哪儿,为何徒儿看不到?”
师无咎摇头,“像,真的太像了。”
小道士们都激动了,站起来四处寻找山神的行踪。
“像什么?”张玄清接腔,好引出正题。
师无咎和小暖都没有接话,两人都沉浸在震惊中,张玄清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劲,哪里出了差头?
小暖喃喃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师无咎缓缓点头,“不知……处。”
“师傅,师祖他……”小暖低声问。
师无咎立刻摇头,“巧合,一定是巧合!”
建隆帝的耳目听到“师祖”二字,立刻打起精神,奈何人家师徒三人从山顶到山脚一路沉默,真真是急刹人也。
小暖下山后,认真看着师傅。师无咎轻轻点头,小暖明白这是还要依计行事了。
小暖这才拱手行礼,“师傅,徒儿明日要去趟京南第四庄,师傅可要同行?”
师无咎貌似心事重重地摇头,快步带着张玄清回了长春观。
小暖则带着贺风露等人直接去了第二庄,因为娘亲就在第二庄中,建隆帝的长耳朵李千耳也在,又到了让他干活的时候了。
在第二庄田间收拾棉花的秦氏见闺女来了,直起腰笑道,“娘以为你要后晌才回来呢。”
小暖跟在娘亲身边,脸上挂着震惊,拉着娘亲隔开众人,把师傅祭山神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娘,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秦氏听得异常激动,李千耳也在十丈外认真看着小暖的嘴。
“云开之后,女儿在远山上见到了一棵老树,那树形那山形,跟师祖留在京南天师像内的图,一模一样!”
“什么?”秦氏激动地发抖,那边李千耳则“咔嚓”一声掰折了一个花枝,正巧被管事李春山看了个正着。
李春山心疼骂着,“咋滴,被日头晒迷糊了,这叉上明晃晃开着的大朵花你看不见?!”
秦氏和小暖都看过来,李千耳顺势捂住胸口低头,华池赶忙扶住他,“咋啦?”
“眼前发黑,喘不过气儿,估摸是中暑了……”李千耳不敢抬头,生怕让人发现他一脸的惊喜。
他娘的,他们找了十几年的张张昭成,终于有消息了!
秦氏立刻道,“今儿天热,快回去喝点绿豆汤躺着歇会儿,别干了。”
华池立刻扶着李千耳回了长工房。关上门后,李千耳一把将华池抱在怀里,“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