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接受警方调查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死在了自己家中，死因同样是心脏麻痹。”
“同样乳酸和肾上腺素超标——而且这室内照片看来，他是和什么打了一架？”
唐雪凝随手翻看了一下第二份资料，各种数据几乎和周伟一模一样，不过看来他反抗得更激烈一些。
“是啊，因为动静太大，我们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可是还是晚了。
目前，现场没找到有任何有疑点的残留物，而之前杨涛留下的调查记录我觉得你会感兴趣。”
说完，陈晋林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播放视频：
【嘀……XX美术馆保安死亡事件，案发现场第一当事人杨涛问询记录，问询人：陈晋林。】
当陈晋林在镜头中一闪而过之后，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年青人。
【你好，杨涛是吧？28岁，转业军人？】
“不……是……我是说我是……”
画面中的杨涛像丢了魂似的，低垂的双眼中毫无神采，说道话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同时不住的左右张望，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请放松，我们不是说对你有什么怀疑，这只是例行的问询。】
“不……这里……这里有鬼……害死周大哥的那个鬼！”
杨涛失魂落魄的抬起头来，双眼中全是血丝。
【鬼……鬼！？】
作为画外音的陈警官似乎也被这个说辞噎了一下。
“是鬼！我看到了！我当时赶去的时候看到了！真的……”
杨涛头又一次低了下去，如同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冷静……】
“鬼……有鬼啊……”
杨涛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双眼瞪得浑圆。
【深呼吸，冷静一下，不要着急，从头慢慢说，好吗？】
一只手从画面外递了一杯水到杨涛的面前。
【有我们警察在这里，哪怕真……真有哪些东西也不会出现的。先喝口水，从你们昨天晚上巡逻的时候开始讲起吧。】
“我是上个月才入职的……其实我们这所私立美术馆平时很少有人……”
在一口灌下去大半杯温水后，杨涛的神色好了一些，至少是能慢慢说话了：
“虽然那些美术品和雕塑看标价动不动几十万上百万的……不过那些东西特征太好辨认……而且玻璃、石头、塑料、不锈钢什么材质的艺术品都有，但是都死重死重的——平时挪个位置都要用叉车，很少有一个人就能搬走的作品……所以根本不怕有小偷光顾，我们的工作都很闲……”
【那你们晚上一般是怎么巡逻的？】
“一个人在监控室留守，一个人在外巡视……彼此用对讲机联系，每隔一个小时轮流出去逛一圈就行了……”
【你们有监控？那为什么没有向我们提供监控录像？】
“因为那条货物通道里面没有装，听说是因为容易对一些大型艺术品在搬运时造成损坏……”
说到这里，杨涛似乎是低声笑了一下：
“但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谁知道呢？”
【请继续。】
“差不多在凌晨……3点半的样子，轮到周哥出去巡逻，他和我聊了两句之后，拿着东西出发了……明明和平时一样的……”
说着说着，杨涛双手猛的扣到了自己的脸上，抓扯起了自己的脸颊，血从指缝里流了下来。
画面紧接着一阵抖动，几个人冲进画面中拉开了他的双手……
镜头接着被什么盖住了……
片刻之后，画面回复了正常，不过地点不再是在室内，而是户外的某个喷水池旁边。
【你脸色现在很白，再来点热水或者休息一下吗？】
“不……不用，我……只想马上回家……
周哥出发后，我就冲了杯茶放在那里，一边和他在对讲机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一边拿着手机玩游戏……”
头上打着绷带的杨涛动作十分轻微的摇了摇头，低着头接着讲述起了当时的情况：
“就这么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周哥突然联系我……”
【他说了什么？】
“他问我前几次巡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异常。”
【那么你发现有异常吗？】
“没有异常！明明什么地方都检查过的，连厕所在闭馆后都是挨个检查过的！周哥前几轮也巡视过啊！怎么会有异常！？”
【呼～深呼吸～深呼吸～跟我一起深呼吸～呼～冷静下来了吗？】
眼见杨涛又要失控，画外音连声安抚道。
【我也曾经经历过一些诡异事件，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
“……”
【请再仔细想想，任何小事，哪怕是无关的小事都可以……】
“……没有。”
【好吧，请继续。】
“然后又过了几分钟，周哥一直没说话……我正犹豫是不是该主动问一声的时候，周哥又开口了……”
杨涛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等了许久许久才接着着说道：
“他的声音有些抖，他说——‘涛子，你现在在哪儿呢？’”
【你当时还在监控室，对吧？】
“是的，我当时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回了一句‘我当然在监控室’。”
杨涛说道这里抬起了他那满是恐惧的苍白脸庞，直勾勾的看着镜头：
“但周哥他一听就火了！他当时的声音很大，我从没有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他喘着粗气的声音隔着对讲机都能清楚的听到，后面的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够了！别继续在我身后开玩笑了，这不好笑！——”
第24章
视频中突然沉默了一会儿，不论是杨涛还是陈晋林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陈晋林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那你怎么做的？】
“当周哥喊出那句话之后，我开始觉得情况是真的有些不对，不是平时我们偶尔开的那些玩笑了……”
视频中，杨涛感觉情绪稳定了一些，他虽然声音还是很低，但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吞吞吐吐的了。不过同时，他的头却垂得更低了，如同在逃避现实。
“我连忙检查了所有的监控和电子门禁，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是同样，我也没找到周哥的影子。”
【对了，你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报警？】
“私立美术馆来了警察，不论什么原因都会有不好的传闻出现，所以我们一般很少选择报警……”
显然，杨涛不愿意在这点上多说，他只是用那沙哑干涩的声音继续说道：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周哥遇上来偷东西的小贼了，于是我马上打开所有的照明，拿起防暴叉和辣椒喷雾剂，冲了出去准备支援他，我一边跑一边喊他的名字……
但他一直没有回应我，我差不多在展厅里转了整整一圈都没有见到人，最后才想起货运通道这里……”
【你说你看到……鬼，就是那个时候吗？】
“鬼……”
提到鬼，杨涛突然颤抖了起来。
“我……我看到的那个……不知道……”
【慢慢说，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刚刚跑进货运通道的时候，尽管里面有些暗，但还是第一眼就看到……看到周哥趴在地上，像是触电一样不停的抽……”
说到这里，杨涛抖得更厉害了。
“我一开始以为周哥是有什么病突然犯了……
我没见人抽成那样过……他就像是想要把四肢甩出去一样的剧烈抽动……”
【……】
陈晋林没有插话，因为他知道一定还有后文。
“我连忙跑过去……”
杨涛继续断断续续的说着
“周哥他不停的抽筋，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在抽，我按都按不住……”
【你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活着？】
陈晋林好奇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活着……他一直没有回话……
我有些慌了……连忙往回跑，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
杨涛此时已经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将脸埋在了两腿之间。
“然后我刚刚走出去两三步……突然周哥抽搐的声音停了。
同时，我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能说得更详细一些吗？】
“不……不知道，只是有种感觉……就是那种四周突然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缩成一团的杨涛依然在剧烈的颤抖着：
“然后背后莫名其妙突然的一凉……”
【然后呢？】
“我回头就看到周哥他……
他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我身后，非常安静，站得笔直……
那种一动不动，静得有些可怕——安静得好像、好像和四周的死物都融为一体，虽然能够看到，但是却总觉得看到的就是像……像鬼一样。
他……他就站在那里……没有一点人气……”
杨涛似乎在极力形容当时的情况，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描述。
“于是我也就……慢慢靠近他，小声的又喊了一声‘周哥’……
接着、接着周哥的头……突然一下就转了过来看着我……
不、不是我们寻常的那种转身！而是仅仅只有脑袋直接旋转过来！”
【你确定！？】
“我、我不知道，我现在都不敢确认我到底是真看到了那个，还是只是幻觉了！
因为我看到周哥当时的整张脸，就在我的面前……慢慢的、慢慢的融化……死灰死灰的皮肤像蜡烛，又或者烈日中的冰淇淋那样往下淌……他的眼睛鼻子被盖住了，只剩下几道深深的缝！
整个下巴和那些融化的脸皮一起滴落在了地上，最后那里只剩下黑洞洞的一个窟窿！”
【不要激动！快告诉我，最后怎么样了！？】
镜头外的一双手死死按住开始有些歇斯底里的杨涛，陈晋林的声音在大声追问道。
“我、我只记得退了一步……然后我……我感到自己身后……背上碰到了什么东西……冷冰冰的一坨东西慢慢顺着我的……我的脊柱往上面滑动……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那个害死了周哥的东西还没走……现在正贴在我的背上……”
——————————————
“你管这叫‘疑似’灵异事件？”
看完了视频，唐雪凝抓着陈晋林的领口大吼道：
“这些证据应该足够王安他们那些人出动了吧！？”
“已经上报过了，但是听局长的意思，王安那边现在正在处理另一件事，全员出动程度的大事，暂时没人手过来帮忙。”
陈晋林似乎也自觉理亏，没有反抗，只是淡淡的解释道：
“而我作为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官，我虽然解决不了事件，但是尽量拖延一下——哪怕是少死一个人也好啊……”
“所以你就把我拖下水！？”
“我曾经想做一个英雄——但那天晚上之后，在面对过真正的生死一线之后，我终于明白自己成不了自己想象中的那种英雄的。”
陈晋林回答得非常坦然：
“但幸运的是，当英雄不是只有一种途径，我或许做不到力挽狂澜，但不代表我不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拯救每一个自己能拯救的人。”
“知道圣母和圣母女表的区别吗？”
但这个理论显然还不足以说服唐雪凝：
“一个是牺牲自己的东西来寻求自我满/足，一个是牺牲他人的东西来实现自我满/足！”
“我又不是那种一根经的傻瓜！”
但同样，唐雪凝也没有得到那预想中的智/障答案——作为一个小有资历的警察，陈晋林还是相当务实的。
“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你转身就跑我绝无二话。
而且不止是你，哪怕是为了我的家人，我那时也绝对会跟着你一起跑的！”
“……”
唐雪凝沉默的抓了抓头发，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片刻之后，她转移了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