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路[科举]——沈桑榆
时间:2020-05-26 10:17:15

  对面的兄台蜷缩着睡得正香,沈陵在号房里做几个俯卧撑,热乎热乎身子,感觉出了点薄汗就停止,乘着许多人未起来,赶紧去上个茅房,今天之后,这茅房的味道就会进入鼎盛时期。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在做试卷中时间很快的,最难熬的是夜里,沈陵估计都要到零度的,这么多人在一个屋子里的好处就是温度会高一些,尤其大家一起生炭火的时候,温度最舒服。
  第三日考完,大家就可以出去了,沈陵已经不想去茅房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去了。这出去的路上,他终于见到了那位臭脚的东西,真是一臭万里,是个二十来岁的读书人,长衫看上也是很不洁。
  所有人都对他怒目以示,碍于还在考试院,不好骂他。
  沈陵一边走一边找齐子俊他们,齐子俊在他后头的,沈陵还看到了张伯礼,他腿脚都有些虚浮,沈陵看着都担心,上回预演过后,他就建议过张伯礼,在家里可以做点活,挑水之类的,既能帮帮家里又能练到身体,也不知他有没有做。
  快要到大门口是,沈陵和张伯礼排一起了,他赶紧扶住他,张伯礼靠在他身上,又咳嗽了几声,两个人出了考试院的大门。
  这刚出大门,沈陵就看到几个人在揍一个考生,好似就是那臭脚,把他鞋子给脱了,这臭味飘香十里,所有人都让开了,捂住鼻子。
  “叫你不洗脚!真是倒了我八辈子的霉,这么好的位置碰上你这个衰人!”
  “爹,你不晓得,这家伙坐我周围,这脚,比臭鱼都臭。”
  “你下面两场给我注意点!”
  沈陵看了看门口的官差,丝毫不为所动,大胆猜想可能他们也很想打人,本来一堆男人凑一起就够臭了,还来个臭脚丫子。
  沈陵赶紧扶着张伯礼走到一边,等家里人找过来,此时人多,人挤人的。张伯礼闻到了那股臭脚丫子味,干呕了起来,沈陵忙拍他背。
  张伯礼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说道:“原来考试时就是他的味道!”
  沈陵幽幽道:“我考试时就坐的他周围。”
  张伯礼同情地看着他。
  很快齐子俊和吴端也出来了,两个人还算不错,没有受臭脚的骚扰也没有臭号的困扰。
  几个父亲也都找了过来,张父把张伯礼背回去了,他父亲向来是这样,有些不大合群。
  他们三个还算可以,齐老爷准备了大夫,三个人把了个脉,都没问题,就开始聊考试的过程,听闻沈陵坐一个臭脚边上,都怜惜地看着他。
  “感觉这一场题目稍稍难了一些,题型变换多端。”吴端说道。
  沈陵认同道:“我们如今的教谕偏好出难题,不过要难大家一道难。下面两场估计也不简单,咱们得做好准备。”
  吴端和齐子俊都点点头,两个人心态还不错,也不纠结,很快就放一边去了。
  沈陵回到家里头好好地搓洗了一遍,那股臭咸鱼的味道印象极深,他如今一点也不想看到鱼,特别是咸鱼。
  休息了两日,他们去张秀才那儿默答案,张秀才不紧不慢地看完,在他们紧张的眼神下,慢悠悠地说:“都还不错。”
  几个人都像是松了口气,张秀才又道:“不过,这回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这几道题型前所未闻,就要看教谕怎么想了。”
  似乎是怕他们不安心,张秀才安抚道:“也别担心,点子都答上了。”
  齐子俊:“夫子,您这样说,我们哪里能不担心啊!”
  其他三人认同地点点头。
  张秀才摸着胡子,深奥一笑:“科举啊,本来就是一门玄学,你若和考官想的一样,很容易就能过。若你不入考官眼,我说好也没用的。”
  沈陵想想也是,文科的评判标准不像理科一样有标准答案,但好和坏都是能看得出来,只不过好的里头,考官总是有偏向的。
  出成绩的当日,县衙前面的几间茶馆都是满场了的,吴端的父亲有先见,包了一个包间,正好能看到有没有放榜。
  大家聊天都是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往外头张望。
  “出榜了出榜了!”
  一桌人都刷地站起来,几个爹爹跑的比谁都快,趴窗台上去。
  沈全心里默念,老天爷保佑菩萨显灵,一定要中啊!
 
 
第029章 
  所有人的视线跟随着红纸移动, 官人们开始贴榜,旁边还有唱名单的。
  这是童生试的第一场, 取百人,从后边开始唱,但这边吵闹的很,怎么都听不见外面在说什么。
  吴老爷率先说道:“还是等人看过了回来吧。”
  茶楼里就响起了各种谁中了, 谁中了,第几名, 都是挂车尾的, 他们在包房里也等得焦急,看也看不着什么,几个人都喝茶掩饰。
  “少爷,少爷中了!第七十名!”齐家的小厮率先跑回来。
  齐老爷这脸色立即就舒展开了,看儿子喜上眉头, 用力拍了拍他:“好好好, 可算是闯过了一关!”
  “还有没有了?”沈全心急得很。
  小厮道:“榜还未贴完,想必是在前头,管家还在盯着, 小的马上过去。”
  沈陵看见他爹那手,一会儿左手放右手上,一会儿用力捏一捏,看他这样紧张,沈陵好笑的同时也期望自己不要让他失望。
  吴家的小厮也跑回来了,一路叫喊着:“少爷中了, 中了,第三十二名!”
  吴家父子俩欢喜了,就剩沈陵了,齐老爷宽慰沈全:“陵哥儿定是在前头,你别急,一会儿就出来了。”
  沈全那额头的汗都出来了,眼睛直瞟着窗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考呢。
  “前三出来了前三出来了!”
  那齐家的小厮在人群里欢呼一声,一边往客栈跑一边往楼上喊:“沈少爷第三名!第三名!”
  沈全就像那紧绷着的弦一样,陡然被剪短了,猛地抱着沈陵,狂喜:“铁娃,你中了,第三名!乖儿子!真是给爹长脸!”
  他这小名都出来了,沈陵余光瞥见两个小伙伴在偷偷地笑,其实他这小名大家都知道,郁闷地说:“爹,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你考呢。”
  齐老爷和吴老爷都笑了起来,他们心里也想说,这做爹的可比儿子还急,这儿子倒是淡然。
  沈全尴尬地松开他,轻咳几下。
  齐老爷恭贺道:“阿全是该开心开心,陵哥儿这般年纪能得前三,咱建业县都找不出几个来的。”
  “是啊,孩子都过了就好,我请大家吃个饭,谁也别同我争。”吴家是开酒楼的,县里头最大的酒楼之一便是他们家开的。
  沈全冷静过后也清醒一点了,这还是童生试的头一关,忙道:“对,都过了就好,还有后面两场呢。”
  这只是童生试的第一场,本朝沿用前朝的制度,童生试三场一次通过才能为童生,继续参加院试。
  让小厮去家里头先报个信,几个人上吴家的酒楼吃上一顿,这不过是第一场,也不值得大摆宴席。
  欣喜过后,难免想起张伯礼,也不知他考的如何,张家性独,从不同他们几家有过多的交往,放榜的时候只顾着欢喜也未多在意。
  沈陵过了第一试的消息传回家,沈老头和崔氏当天就去给祖宗的坟上了几柱香,他们沈家也算是出了个读书人了!
  他们四个人都过了第一试,张伯礼排第六十五,那几日他状态不好,但好歹也是过了。
  张秀才也非常高兴,可以说这是他带过最成功的一批学生,望着他们也满是喜爱,说出口的又是谆谆教诲:“下面还有两场,切记不可骄傲。你们还年轻,科举这条路很长远,别被这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
  古往今来,科举道路一路通到底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考不到金銮殿上,更多的是一辈子都只考了个秀才的功名。年轻的时候总是豪情万丈,壮志凌云,屡试不中后也就很容易被打败。
  张秀才也见识过许多年纪轻轻就中了童生,被冠上神童、文曲星的称号,然而却一直卡在秀才的门槛前,最后都一事无成。
  所以,他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学生能中,一方面又觉得年纪轻吃点亏也是好事情。
  沈陵也告诫自己,这越往上坡是越陡的,他这还在山脚上呢。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努力了,可这第一试还有有人比他更优秀,这越往上走,对手只会越强。
  第二试的时候,他特地留意了一下,还好那位脚臭兄没和他分在一起了,倒是上一回坐他对面的这一回坐他斜对面了,也学着他备了一个铜锅喝起了姜汤,沈陵想起上回他喝姜汤时,对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可能是学到了一招。
  所以他拿出那锅子的时候,还得意地朝沈陵看了一眼,好似在说,这回我也有了。
  沈陵有些好笑,朝他点了点头。
  那人瞧着也不大,不过应该是比沈陵大的,瞧着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瞧着有些傲气,从衣着上看,家境应是不差。
  周围没有了臭味,就舒服多了,第二场果然如同预料之中,难度更大了,考场上竟然有考生因为做不出题目,愤怒撕试卷,哭着被抬了出去,无疑增加了大家的焦虑。
  沈陵感受过高考,还能承受得住压力,沉下心按照自己原本速度来,遇到难题也不多纠结。
  原本第一试中了的百人,第二试取七十人。第二试的时候气温好了很多,没有第一试那时候这么冷了,可第二试考完出来,许多人都是腿脚虚软的,沈陵猜测可能是心力憔悴的,主要是这一场真的很费心力,沈陵都估不准自己的答案行不行。
  出考场的时候,他又碰到坐他斜对面的少年了,没想到站着对方这么高,沈陵默默地离他远了一点,安慰自己还在长身体当中。
  那少年又贴过来:“你多大啊?这么小家里就让你考科举了?”
  沈陵不解:“学差不多了不就可以考了吗?”
  少年驳道:“那怎么行呢,学艺不精必定是走不远的。”
  沈陵笑了笑反问:“可你怎么知道我学艺不精。”
  他想了想,道:“好似也是,不过你还是太小了一些,家里应该压一压才对,毕竟童生试有三场,不能直接三场全过就得重新来过。”
  沈陵猜测他家里头可能是言情书网,对科举应该了解比较多。
  “诶,你叫什么名字?”
  “沈陵,你呢?”
  “汤鸣则。”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异口同声:“你就是第一试的第二/第三?”
  沈陵好歹了解了一些排在他前头的人是谁,没想到就坐他对面。
  俱笑了,汤鸣则道:“难怪你家放心让你上场,我原想着我晚了两年,指不定能中个小三元,谁知第一场就出师不利。”
  他这般直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畏惧周围都是人,自信得不成样。
  沈陵看到了沈全,朝汤鸣则笑了笑:“汤兄,下回聊,我先走一步了。”
  后来沈陵才知道,原来汤鸣则是汤家的嫡孙,汤家是建业县的大户,祖父曾做过六品京官,虽不算大,可在建业县这地方,就是青天大老爷了,汤家是当之无愧的言情书网。
  他们这样的人家,读书比吃饭还平常。从汤鸣则的话语里也可以听出,他们家的孩子都得压个几年,准备充分了再上场,像汤则鸣都是冲着小三元去的。
  沈陵头一回能感受到士人阶层的存在,原来那些上层阶级的人都是这般想的,果然是不一样的追求。像汤鸣则这样的人,肯定是奔着科举入仕去的,那肯定得学扎实了,等到了年纪顺利考上去。
  而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都是希望科举改变命运,只要中一个秀才,就能够变得不一样。说不失落是假的,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在古代如今就是底层,这种郁闷等第二试的榜出来了才有好转。
  他中了第二,汤鸣则中了第一。
 
 
第030章 
  沈陵向来不是自怨自艾的人, 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命运都是自己拼搏出来的,他已经不算太差了,至少父母给了他改变命运的机会,他能为自己的后代提供一个不错的起点。
  受过刺激后, 沈陵就更努力了, 教育资源本就不公平, 他曾经很幸运有姐姐为他提供良好的教育条件,他大学里也接触过家境贫寒的同学,都是拼了命地学习,他们都是通过学习才能改变命运,此时他也一样。
  同样受刺激的还有张伯礼,第二试张伯礼排到了第六十八个,吊了车尾。他也很奇怪,平时做题目, 都是比吴端和齐子俊好的, 和沈陵差不多水平,一旦到了考试, 就成了虫, 连齐子俊和吴端都不如。
  齐子俊就是典型的考试型选手,心态好, 碰上好运,放现代可能就是逢考必爆的典范。张伯礼可能就是考试渣,平时学得很不错,奈何心理素质太差, 承受不住考场的压力。
  走到这一关了,大家都更加努力了,平时嬉皮笑脸的吴端和齐子俊都认真了起来。
  尤其是如今已经考过了第二场,这第三场不过就很可惜了,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所以第三场肯定是拼尽了全力。
  到第三场的时候是真正的春季了,夜里也没那么难熬了,最后一场是本县的县令主持的,卷子的风格又换了一个。
  沈陵在诗赋题那儿搁了笔,本卷写的诗应是一种花,“玉洁冰清尘不染”,沈陵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把那些写花的诗都想了一遍,莲花?兰花?菊花?好像都不是。
  这种隐隐约约有些映象,却又抓不住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心里头怎么想怎么难受,沈陵强迫自己不许一直这样想下去,最后想不出写下面的去了。
  等后面的写完了,这一道题还摆在那儿,沈陵换个角度想,有什么话,梅兰菊荷是常靠的,若下面想不出,就随便挑一个写。
  迎春?桃花?好像都不是,昙花?沈陵一拍脑袋,笑了起来,脑子总算通畅了,可不正是“玉洁冰清尘不染,风流诗客独徘徊”吗!
  竟然是要写昙花!
  沈陵暗道一声好惊险,看墨快干了,一边研磨一边构思,根据自己的模版,很快就来了一首:
  “夜轻迎月解衣裳,并作西窗一味凉。
  晚照难留人且谁,孤芳自赏也无妨。”
  搁笔,沈陵欣赏了一会儿,难不成人在重要时刻,潜力比较大?他这篇诗作竟写得比平时好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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