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难为(反穿书)——绮里眠
时间:2020-05-27 09:20:25

  楚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他眉眼弯弯地笑:“只是还要劳烦哥哥替我请了司掌内务的管事过来。”
  “你先休息,我让他下午过来。”
  楚烟应了下来,谢石这才起身离开。
  走上了楼前的石阶,他回过头去,倚在廊下目送着他的小姑娘似乎怔了怔,又对他挥手。
  谢石嘴角牵了牵,大步走了下去。
  上善老人同他谈了一上午的话,不拘心里究竟怎样想,面上总归是和睦的,一副全然将他视作衣钵继承人的模样,把庄中的司事都聚到一处,郑重地介绍了他的身份。
  而那夜死在他手中的、他的“师兄”桓康,仿佛从始至终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谢石眼尾漫不经心地一垂。
  从上善突然造访荷叶镇,到十年前的收徒、十年后一相逢就信重有加,其实无处不彰显着怪异。
  只是他此刻还想不到他孤身一人一刀,有什么值得上善真人这样名扬一州的大能图谋。
  更重要的是,他从生死堆里摸爬滚打长大,没有人教过他怎么认输,怎么逃跑。
  孙老头教给他的第一课,就是学习,持续不断的学习,从师长、从朋友、也从对手、从敌人——谋算你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放弃,而你每一分变强大,都是在粉碎对方、保护自己。
  如今,永州最好、最强大的试炼场已经开放在他面前。
  谢石目光幽凉,落在连绵不绝的群峦之间,嘴角忽然微微挑了起来。
  -
  楚烟送谢石出了门,回到三楼的寝房歇了个午。
  原本以为夜里睡久了会睡不着,没想到在榻上躺了片刻,就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到未正一刻才睁开眼。
  房间里有人进来过了,绫帐被打理得规矩,该卷的卷、该垂的垂,窗子闭了靠近碧纱橱的这一半,留下另一半开着,露台上的浅淡花香透过窗扉,缓缓弥满了整间屋子。
  窗下的大圆桌上摆了一排攒盒,拱着当中一只细青胎茶壶,楚烟随意揭了两个盖子,看见里头摆着色/色不同的小巧面果子,茶是清甜的苡仁茶,斟在杯里冒着雾白的热气。
  楚烟不由得扬眉。
  看来鹤庭之中也不是没有做事周全的人。
  桌上的茶点一口也没有动,她径自出了门。
  屋角楼梯口侍立着两名檀色裙衫的侍女,见了她齐齐地行礼,口称“小姐”:“您醒了。槐序姑姑得您的令,如今正候在楼下。”
  楚烟目光微闪。
  这两名侍女的举止、规矩,都与先前的菡萏不尽相同,而更近于她从前在家时,家中束氏亲手调/教过的使婢了。
  束氏在侍女面前立威的时候,曾经随口告诫她:“这样的丫头,表面上一丝马脚都不会露,可是主子一旦在她们面前露了怯,往后再想弹压的住,就难了。”
  楚烟淡淡地对着两名侍女点了点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下意识地模仿了谢石平日里的冷淡姿态,就这样目不斜视地走下了楼梯。
  两名侍女在身后屏气凝神,躬身替楚烟提着裙摆,跟着走了下去。
  主仆一行出现在楼梯口,站在大堂中的年轻女子将这一幕收在眼底,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睑,抢步上前,俯首道:“奴婢槐序,忝掌鹤庭内务诸事,为公子、小姐分忧。见过小姐。”
  楚烟下楼时已经把堂中扫了一眼,桌椅空旷,连一盅茶水都不见。
  这位司事的槐序姑姑,倒像是在这里站着等了这些时候。
  楚烟抿唇笑了起来,道:“我房里的茶点是槐序姑姑准备的?姑姑有心了。”
  槐序温声道:“这是奴婢分内之事,当不得小姐谬赞。”
  楚烟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忽然看着她,把唇角的笑意都稍稍收了,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望姑姑为我解惑。不知天一庄中,于渎职是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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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槐序垂首道:“视其轻重,自罚俸至驱逐下山,各有不同。”
  楚烟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原来如此。”
  她语气轻和,让槐序摸不清她的意思,要去看她的表情时,少女已经回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回头看着身后的两名侍女。
  其中一个下意识地去看槐序。
  槐序沉吟了一瞬,微微低下了头。
  那侍女就抿了抿嘴,提脚轻/盈地往后头的暗间去了,不多时端了托盘回来,替楚烟斟了一盏薄薄的清茶。
  楚烟含笑看她一眼,将那杯茶托在手里,低头浅浅啜了一口。
  眼睫微动的时候,看见楼外的空地上有个短短的人影,在日光底下一晃,露出半张天生带笑的温柔面庞来,只是此刻大约情绪并不欢悦,使得眉眼间的笑影倒有些怪异了。
  楚烟心中就变了主意。
  她轻轻巧巧地合上了盏盖,抬头看着槐序,柔声道:“我初来贵地,想来房中丫头不懂我的喜好,不敢随意上前,也是有的。”
  “只是这样一点担不得责的丫头,遇事只会畏畏缩缩地往后退,是不是他日遇到旁的为难之事,也要先退上三步,倒把主子推到前头去呢?”
  她年纪尚小,音色清亮,面上又浅浅挂着笑意,就是说着这样诛心的话,也让人难以求全责备。
  槐序闻弦音而知雅意,此时已经听懂了她要说的话,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变。
  她张口就要说些什么,却被楚烟忽然起身的动作打断了,而楚烟却只是随手将茶盏递到了婢女的手里,笑道:“我这会爱吃口甜的,这个却淡了些。”
  那侍女连忙接在手里,下意识地道:“奴婢替小姐换来。”
  楚烟就侧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垂首道:“奴婢是鹤庭的二等丫鬟子春。”
  楚烟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就随意地点了点头,侍女子春见她没有别的指令,就屈了屈膝,捧着茶盏匆匆退了下去。
  楚烟笑盈盈地转回身来,仍旧看着槐序,道:“我年岁轻,哥哥又事务繁忙,房里实在是没有那等比主子还矜贵的丫头的位置。姑姑说是也不是?”
  槐序被打断了前头要说的话,到此时心思就沉了下来。
  庄主老真人对谢公子的看重,他们这些被调到鹤庭的人最清楚不过。上午老庄主召见谢公子的情形,午间就已经在他们当中传遍了。
  而无论是最初谢公子要直接驱逐菡萏的决意,还是此刻毫无保留地放权、任由这位楚小姐处置的态度,都代表在鹤庭的内务上,恐怕这位楚小姐才是不能绕过的一部分。
  偏偏这个小女孩,看上去年纪小小,却意外的不好糊弄。
  乱拳打死老师傅。
  倘若她执意保一个菡萏,反惹了楚小姐的不虞,让这位娇小姐把刀口挂到她身上来,恐怕也没有另一个她来保她了。
  她索性道:“小姐说的是。”
  楚烟神色轻快地看着她。
  槐序能被遴选出来做鹤庭的内务司事,性情也向来不乏杀伐果决,既然做了决定,就显出十分的干脆利落来,道:“奴婢有些琐事报来,恐污小姐的耳。院里有个原一等丫鬟叫做菡萏的,素来被纵坏了,眼高手低,前头犯了大错,不宜在主子身边服侍了,暂罚半年的月俸,贬为四等,调往外院行洒扫事,此后禁于主子面前行走。报得迟了,不知可曾惊扰了小姐?”
  楼门口传来一阵重而凌/乱的脚步声,那个等在外头的少女的影子在地上盘桓了好几圈。
  楚烟嘴角微微一翘。
  侍女子春重新回到了桌边,替楚烟另斟了一盏茶,轻柔的百合甜香从壶口散了开来。
  她轻声道:“请小姐用茶。”
  楚烟随意地点了点头,目光从楼门口收回来,轻描淡写地道:“依姑姑所言,想来一等的名额就空了一个,不如就提了子春。”
  忽然被点名的子春大喜过望,登时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砰砰地磕头:“奴婢叩谢小姐赏识。”
  槐序目光微动,迎上楚烟笑盈盈的眸子,片刻,将头深深低了下去,道:“但凭小姐做主。”
  楚烟笑着站起了身,子春连忙殷勤地跟上来,主仆脚步姗姗地上了楼,将楼外忽然响起的一阵少女哭泣低喊声丢在了身后。
  -
  从那天以后,楚烟果然没有再在留雪楼上下见到过菡萏的影子了。
  她并不关心槐序处置菡萏的细节。她花了两天时间,才把鹤庭里里外外粗略地走了一遍,对未来要生活的地方有了个大略清晰的认识。
  谢石从第二天就开始忙碌起来,只有每天晚上会到留雪楼来陪楚烟用一顿晚饭,楚烟在他身上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少年耐不住她的失落,把包了薄薄素绢的手臂给她看,语气温和:“一点擦伤。”
  楚烟说不清心里究竟有几分相信。
  但她只是点头,连夜选了布料和针线,绣了一只小小的平安香囊,到第二天晚饭的时候给他。
  她抬眸看谢石,轻声道:“保佑哥哥健健康康的。”
  小姑娘站在面前,微微仰着头看他,姿态轻/盈,眼神专注又澄澈,像一只依偎在大鹿身边的幼崽。
  谢石抬起手来揉她的发,细软的发丝贴在掌心,随着微微偏头的动作而扫动,说不出的柔软和微酸。
  他郑重地将香囊佩在了中衣的束带上。
  后来的两、三天,上善老人都没有出现,到第四天,才又一次召见了谢石。
  他花了几天几夜的工夫,在雁栖山中为童秀才堪得一处佳城。
  头七的时候,童秀才的棺椁下了葬。
  谢石和楚烟执子侄礼,披麻哭灵。
  葬仪结束之后,谢石开始戴孝。
  楚烟也沉默地换上了素衣和银饰。
  楚烟以弟子礼,一心一意地要服斩衰三年,即使是谢石阻止也只是默然不应。
  谢石愈是懂得楚烟的心意和执着,愈是无法竭力地劝阻,他喜爱楚烟的知恩和纯粹,也牵挂她柔弱如一片鸿羽的身体。
  这样左右撕扯的情绪绷在他心里,结果就是在例行的训练场上下手越发凌厉狠辣,一连四、五日都有天水卫的武士重伤下场。
  上善老人亲自到留雪楼来拜访楚烟。
  恰逢午膳被侍女端进房里来,碧粳米饭。白水豆腐,一碟青菜,素得清汤寡水,不见一点油腥。
  小女孩礼数周全,屈膝行了礼就垂首沉默侍立在一旁,显然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出过房门,面上已经有些隐隐的苍白。
  上善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道:“阿烟,你是阿石的妹妹,我托大这样叫你。”
  “世间有生孝、死孝,死孝过哀,过哀伤身。而毁伤身体,是大不孝。”
  “你如今年纪尚小,正是生长之时。我为阿石,与你师为你,该是一样的心情。将心比心,我们怎么看得下你们吃这样的苦?”
  “何况你与阿石情同手足,倘若你为哀过甚,伤了身体,阿石心中又将如何自处啊!”
  楚烟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上善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天他离开留雪楼以后,忽然交代身边的人:“往后须待楚丫头更尊重些。”
  而楚烟接受了上善老人的劝说,饮食起居上规矩稍稍放宽了些许。
  谢石心中微缓,再面对师父时态度都好了许多。
  上善老人转头就给留雪楼里又添了十几样老玉摆件。
  楚烟仍旧不大出门,对这些老物件也兴致缺缺,每日从山庄的藏书阁里借了书出来看。
  到十月的时候,为童先生服小功的谢石除了服。
  驻守在一线崖的天水卫传来消息,说有个少年郎来寻谢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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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谢石收到消息的时候,巫马臣也正在鹤庭归羽堂向他奏事。
  “出去训练的白羽卫今天早上回庄了。”侍卫左使语气轻快,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按照公子的意思,连着把驼峰山中的匪寨骚扰了十来日,如今那匪首王寇,恐怕也要坐不住了。”
  谢石不置可否,问道:“白羽卫伤亡如何?”
  巫马臣道:“只有三个人受了些许轻伤,回庄就在医署用药。”
  他真诚地道:“王寇在驼峰山为患多时,寨中匪众熟习战阵,从来是府兵和庄中的一大患。公子当日力排众议,单独组建白羽卫,专习弓/弩游侠飞弹之术,以有今日成就,实在是深谋远虑。”
  谢石眼睑微垂,微微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淡笑。
  他道:“温知府昨日送了封信上山,说的也是王氏之事,你近日下山,就将此事与温知府做个交割。”
  巫马臣垂首应诺。
  谢石就从书案的镇纸底下抽了封信,被巫马臣双手接在手里。
  谢石微微低下头,是要处理文卷的姿态了。
  巫马臣也说完了正事,却没有告退,而是话锋一转,说起被交托的私事来:“小姐的母亲……”
  谢石就放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来看他。
  侍卫左使看着他沉冷无波的脸,斟酌着改换了称呼,慢慢地道:“楚太太,在小姐离开之后的第二天,就私下里变卖了家产,带着楚家小公子搬了三、四回家,如今落脚在了永兴镇上。”
  “您上了雁栖山的消息在荷叶镇传开,楚家的族老开了祠堂,楚家的宗房从原来的四房,转到了一向与四房不睦的六房肩上。”
  “那位原本想要收小姐为义女的李太太,因为突发风疾,搬到了乡下庄子上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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