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没吃过猪肉,但她见过猪跑。
回想辜南野和柳梢成日在她面前腻腻歪歪、恨不能同穿一条裤子的模样,燕妙妙着实想不出自己和南葛弋能有一日会变成那样。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强行去想象那个画面的时候,她还觉得有点恶心。
她皱了皱眉——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生理性厌恶吧。
燕妙妙坚定地摇了摇头。
“蒙真君错爱,虞妙受宠若惊。”她斟酌着语气,“但是虞妙对真君,心中只有崇敬,绝无旁的心思。”
她轻轻舒了口气,只希望自己第一次拒绝表白能别伤到对方的心才好。
然后她就颇疑惑地见到对面的南葛弋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也舒了口气。
“那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南葛弋又看向她,“我可去替姑娘寻来。”
“……哈?”
南葛弋牵着阿黄走近两步,眼神发亮。
“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尽可以同我说,”他立刻道,“我莽山弟子数千,总能找到合适的。”
燕妙妙倒退两步,越看南葛弋的笑容越觉得阴森。
“真君……这是要用美色相诱吗?”
南葛弋点了点头,十分真诚地发问。
“……管用吗?”
燕妙妙觉得自己有点笑不出来。
她好像遇到了变态。
*
匆忙地回绝了南葛弋之后,燕妙妙逃也似地离开了他的寝殿。
她大步朝着练武场走去,只希望能尽快见到别人。
方才被南葛弋吓得直到现在背脊还有点发凉。
就是她脑洞再大,也想不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遭遇的表白,居然这么变态。
金钱利诱也就算了,南葛弋居然还想用别的男人留住她。
小说里都不能这么写啊。
她琢磨了半晌,也没决定下来丧心病狂和大爱无疆这两个词,哪一个更适合南葛弋。
等到她终于走到了练武场附近见到了不远处的人气,心里才安定了些。
可这时,燕妙妙忽然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一热,身后一人将自己轻拉了过去。
眼睛还未反应过来,鼻尖已闻到了有些熟悉的草木味。
“疏明真君?”她抬起头来。
温敛正站在面前。
发顶束冠,以一支白玉簪起;一袭白衣,衣襟袖口处有银线细密衮着雷纹。
修眉凤目,眉眼的弧度恰好。微扬的眼角若是放在别人脸上,说不准便会染上几分轻佻,可温敛天生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质,将眉眼中无意的撩拨尽数压下,化为了疏离清冷。
倘若南葛弋真要以美色相诱、而对象是温敛的话,说不准她还有可能上勾。
燕妙妙暗搓搓地想。
“你在想什么?”温敛开口,含着几分笑意,“我方才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呃……”她顿了顿,感觉自己脑子里的东西似乎是有些不大正常。
“没想什么。”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温敛抓着。
她低下头。
温敛的手指修长,四指轻轻地搭在自己的手背,拇指触着她的脉搏,能感受到皮肤相接时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暖意。
注意到燕妙妙的目光之后,温敛放了手。
方才触到她皮肤的指腹,悄无声息地烫了起来。
“仙门法会要开始了,”为掩饰方才一瞬间的异常,温敛开口道,“姑娘要一同过去吗?”
燕妙妙点头,两人并肩朝着练武场走去。
温敛的余光瞧着她。
她身量要比以前要高一些,也没之前那么瘦,肩颈圆滑又漂亮。
还是喜穿红衣,还是善使长鞭。
眉眼更明艳,同以前长得不像,可瞳仁里蕴着的明光一如往日。
听说神霄真君对她极疼爱——她不是能受委屈的性子,那应当在昆仑山生活得很好。温敛心想。
“法会第二日要做什么呢?”燕妙妙侧过身看他,“我瞧昨日大部分门派的弟子都上了场,今天应当不会继续比试了吧?”
说话的模样没变。
“惯来是弘法讲经。”温敛对上她的眼眸。
“……讲经吗?”燕妙妙顿时失了不少兴趣,停下脚步,“好像挺枯燥的。”
姑娘的眼神瞬时黯淡,连声音都往下落了好几个度。
性子更直白了些。
“我也觉得讲经无趣。”他微笑,“不若姑娘陪我到别处走走可好?”
燕妙妙眼睛一亮,精神再次抖擞了起来:“去哪?”
温敛沉吟片刻,道:“你应当是第一次来莽山?”
燕妙妙点了点头。
温敛广袖一挥,一道银光落在脚下。
他自然地牵上燕妙妙的手,指节松松挨着指节,将她拉上飞剑。
“我带你四处转转吧。”
银光流转,两人身影迅速消失在灵翠峰上。
这时,离原本两人所在位置不远处的树丛后,忽地走出一个人来。
宋俨紧蹙着眉看向消失在天际边缘的两人,沉重地叹了口气。
*
两人到了莽山上空。
燕妙妙没什么御剑的经验,飞剑速度快、位置也窄小,便一直没有挣开温敛的手。
他指节清瘦,松垮垮地扯着她,说是牵手,更像是怕她掉下去。震动之中,偶尔手指会使劲,温热而干燥的手掌挨上她的,激得她的皮肤一阵发紧。
她努力忽略掉手上的触感,试图仔细听温敛说话。
“莽山的主峰是灵翠峰,其间弟子修行门类繁杂,数量以剑修和器修为最,”温敛细细介绍,“不过如今其他门类的兵修也越发常见……”
“离灵翠峰最近的这一片山谷,乃是符箓宗的地界,以符修为最,莽山一脉最出众的符修便出自此门……”
“再往南走,是擒雷宗,全莽山唯一的武修宗门。如今人界灵力大涨,武修数量较之从前多了不少……”
温敛人生得好看,声音连带着也格外好听。
两人在飞剑上一路前行,路过一处宗门便停一停,温敛同她讲述这宗门的情况,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分明应当是有些枯燥的东西,但是他说起来的时候,似乎就不那么无聊了。
啧,温敛这是什么宝藏仙君——人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武力值高……连身上的味道都很好闻。
像是骤雨过后的乔木林,吸饱了水的枝叶抖擞着凉气,从叶脉里缓缓沁出来的草木味道。
微微泛着苦,却又叫人没来由地觉出安定来。
正当燕妙妙渐渐走神时,突然“嗒”地一下,额上却被人轻轻一敲。
她眨了眨眼,看向温敛,没反应过来这动作该有多亲昵。
“你那么容易走神吗?”
温敛的手敲过她的额头,落下时,衣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手似乎能挨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想再靠近一些。
姑娘辩解:“我没走神,我就是在感叹真君你说得太好了——若今日法会是你讲经,那我肯定就不逃课了。”
温敛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那你说,我方才都讲了什么?”
“你说……符箓宗是莽山唯一的女修门派,宗门的弟子全是武修。”
温敛顿了一顿,胸口蕴着的笑清浅地漾出来。
“你知道你一样也没说对吗?”
燕妙妙半张着嘴,“啊”了一声。
“那真君你再说一遍吧,我这次一定认真听。”
温敛略低了低头,同她靠得近了,声音沉了些:“所以今日若是我讲经,你真的能听下去吗?”
他唇角翘起:“我可不会在讲经的时候说第二遍。”
燕妙妙不假思索:“真君你放心,若是你讲经,我肯定特别认真。”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温敛终于低低地笑出声来。
像清泉淙淙,叮咚着打在溪石上,澄澈的欢快。
“那有机会,我单独给你讲一次。”
半空中的微风轻飘飘地掠过,带着些云里的湿气。朝霞方才消散,阳光打下到身上的时候,仿佛还夹着几分朦胧的颜色。
温敛的声音像云雾里藏着的潮湿,细密地攀上皮肤,隔着层薄雾入了耳。
燕妙妙愣了愣,忽然觉得温敛的眼睛怎么这么熟悉。
好像在哪里曾经见过好多遍。
“好。”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甜甜的恋爱要做什么?
双双下山打怪算不算?我完全不擅长写感情啊(愁人)好想摸方向盘。
——酱酱酿酿之后妙妙就跑不掉了,就不用写感情发展了啊哈哈哈哈。
谈什么恋爱,直接嘿哈嘿哈不好吗?
我可能是个魔鬼。
*
最后,今晚九点有双更。
*
第60章
却也是这时, 一朵雷云缓缓从两人眼前不远处飘过。
那雷云极厚实,乌沉沉的云里炸着雷火,轰轰地撞击着云层的边缘, 偶尔呲出一丝火花来,将这云的边缘撕下一块。
光斑透过云层映出, 如虹霓般耀目,五光十色。
燕妙妙捏了捏温敛的手。
“真君, 那是劫云吗?”
“是, ”温敛点了点头, “当是离火劫云,这个方向,似乎是冲着紫霄殿。”
术法八卦有五行之分,劫云自然也有。以离火、坎水、坤土、乾金、震木五行为类,其间亦有兑金、巽木、艮土三类分支。
虽然都是劫雷,但根据其五行之别,在渡劫时遭遇的雷火亦略有差异。
“咱们能不能去看看?”燕妙妙摇了摇他的手,眼中含着期待, “我还未见过道修渡劫。”
“好。”
飞剑朝着紫霄殿的方向赶去。
越靠近,喧闹声便越大。
还未落到地上,燕妙妙就见到山门的广场上已聚满了人,尽皆望着劫云来袭的方向。
一个年轻男子迎上前来。
“温师兄!”那人着一身水青色袍子, 生得俊朗,眉眼似弯月,眼下有卧蚕, 时时含着笑意。
温敛轻扶着她从飞剑上落地。
见到两人交握的双手,那相迎的男子忽地脚步一慢,接着在两人身上打量起来。
温敛收起飞剑。
燕妙妙见来人称呼温敛为师兄,想必亦是已飞升的仙君,当下便先上前抱拳颔首。
“昆仑仙门虞妙,见过这位仙君。”
“虞妙?”那人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在舌尖绕了一绕,略带几分异样瞧了温敛一眼,又再缓缓重复一遍,“虞——妙?”
温敛没搭茬。
可他却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反而更来劲似的,视线在燕妙妙身上又转了一圈。
“虞姑娘好,我是紫霄殿的滁云道君,沈翘。”
“你怎么回山门了?”温敛开口,打断沈翘的视线,“连仙门法会都不愿去,如今一个小弟子渡雷劫,也要你费神?”
“嗨,别提了,”沈翘摆了摆手,“哪是什么小弟子——是我不争气的师妹。”
“修炼了七百余年终于是要飞升了,死缠烂打非要我给她掠阵,我这才来了。”
燕妙妙伸着脑袋朝前望去,只见着了黑压压的人头——渡雷劫的正主被埋在人群中,不辨面目。
“要在这里渡劫吗?”她惊奇道,“若是劈了大殿……”
“可说呢,”沈翘接话,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耐,“我叫她去后山,可她偏不乐意,说是后山地界不宽敞,她难以施展术法对抗……”
话还没说完,这劫云便到了位,阴沉沉地越聚越大。这回离得近了,倒是发现那劫云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直将这广场上空遮了一大块去。
“师兄!”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
沈翘叹了口气,无奈地朝着温敛抱了抱手:“我这就掠阵去了,温师兄你……你就领着虞姑娘随意吧。”
说着飞身一跃,回到了人群中去,转眼也不见了。
燕妙妙踮着脚尖朝前望。
“……似乎看不大清呢。”
话音方才刚落,眼前便出现了一条……飞毯。
“咱们去高处坐着看。”
想想前边那么多人众星拱月地帮着人渡劫,而自己同温敛却舒舒服服地坐在飞毯上看戏……感觉有点拉仇恨。
——然后燕妙妙毅然决然地坐了上去。
燕妙妙盘腿坐在飞毯上,同温敛肩挨着肩,体温隔着衣裳无声地侵了过来。
仙界皆传言疏明真君惯来疏情冷厉、不苟言笑,可这两次相处下来,她倒是觉得他还挺爱笑的。
分明是一个温柔又亲切的人啊。
两人升到半空,视野果然宽敞得多——至少渡劫那位,是能看清楚了。
劫云范围下的正中位置,有一姑娘正执剑,身侧备满了各种飞剑兵器、护甲法宝,严阵以待。
一袭水青色的衫子,模样清丽,估计最多十七八岁——倒是看不出已是七百余岁的道修了。
“修道可真好。”她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