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看大门那位,每次都泪光盈盈脉脉含情,还成日上门做客嘘寒问暖。
艹,他是不是看上本仙君了。
*
可能是看不惯我着实帅气逼人,仙界给我安排了个活。
万年前绝天地通时,邪神钩沉遗落在凡间的坐骑龙罔象正闹事,让我顺手去收服一下。
是个费力不讨好、一不小心还容易丧命的糟烂活。
我刚想给推了,就听见我仙府的小仙童来报。
“仙君,仙门守将隐元星君来了,说是来给您送醉仙饮,今夜不醉无归。”
我沉默了片刻,觉得这厮可能是想来个酒后乱性一锤定音。
长得帅是我的错吗。
糟心。
我捏着收服龙罔象的文书就从仙府后门跑了。
在人界找到龙罔象的时候,这邪门玩意正趴在血池子里,嘴里嚼着一只人胳膊。
数百只眼珠子滴溜乱转,肥头大耳、令人作呕。
我反手祭出长剑,打算当场来个出其不意。
然后我就被出其不意了。
*
来勾魂的鬼差是个新手小姑娘,昨日方才上岗,本仙君是她勾的第一个魂魄。
第一次给了如此风度翩翩芝兰玉树的本仙君,我很替这小姑娘感到荣幸。
“死、死者可是、可是仙、仙界遗沽真人……凡俗名李、李宝华?”
还是个小磕巴,怪可爱的。
“哎,是我。”
“您……您真是、真是仙君?”小磕巴没见过世面,见本仙君如见烤五花肉,哈喇子都挂到了胸口。
我捋着不存在的长须,慈眉善目地点了点头。
“那仙君您、您可曾、可曾见过、九星之一的、的……天、天枢星君?”她目光灼灼,一双大眼瞧得我背脊发凉。
“自然见过。”脱离了凡俗肉身的本仙君,记忆也一并恢复了。
小磕巴当时就恨不能挂到我身上:“天、天枢星君……是、是不是特别、特别好看?”
“还行吧。”我将身上多余的手手脚脚拨拉下来,脑子里回想着我哥的模样——勉强及得上本仙君的十分之一。
“我、我听说,天、天枢星君是仙界、最、最好看的神仙。”说着小磕巴还咽了咽口水。
放屁。
本仙君冷哼一声:“你别听外边的传言叭叭,天枢星君吊梢眼、蒜头鼻,脸大如斗、嘴大吞拳,一脸麻子还秃顶……仙界最好看的神仙分明是洞明星君。”
“洞明……星君?”小磕巴眨了眨大眼,一脸无辜,“没、没听过。”
冥界公职人员知识储备如此浅薄,本仙君甚为担忧。
*
小磕巴看人的眼光不行,但是人还挺好的。一路给我送到了奈何桥,瞧着本仙君入了轮回。
第二世,我是乱世枭雄——“布衣空手取中原,劲卒雄师不足论”的那种枭雄。
前二十年,本枭雄忙着强身习武;中二十年,本枭雄忙着南征北战;后二十年,本枭雄忙着荒淫无道。
打了无数的仗、占了无数的城、收了无数的女人。
按理来说本枭雄应当算是生无可憾了,可不知怎么的,总感觉身边少了点什么。
说是女人,本枭雄也不缺,可就是差点味道。
死在爱妃榻上的一瞬间,我还来不及觉得丢脸、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道黑衣人影。
*
来勾魂的居然又是那个小磕巴。
“死者可是人界晟国帝王,凡俗名王百万?”
倒是不磕巴了。
“小磕巴,你可还记得本仙君?”从凡俗身子里脱出之后,本仙君又恢复了原本的潇洒倜傥。
“哎?我记得你——”
果然,本仙君这样龙章凤姿的翩翩郎君,小磕巴怎么能忘记?
“——你是那个因为嫉妒天枢星君美貌而造谣的仙君。”
……本仙君绊了一跤。
从人界道奈何桥的这一路上,我与小磕巴吵得不可开交。
这没眼光的小鬼差没听过本仙君震慑六界的威名就罢了,还崇拜天枢,教我着实不能理解。
我同她一路辩论了三日三夜,引经据典地称赞洞明星君,居然没将她歪出天际的审美给掰回来。
挫败。
就是又一次跳轮回道的时候,瞧着小磕巴在奈何桥边跟我招手,本仙君居然有几分不舍。
*
第三世,他娘的本仙君投胎成了个女人。
还是个命途多舛的亡国公主。
本公主天生丽质足智多谋,可奈何竟不可自控地爱上了身为质子的敌国皇子。
在我自以为浓情蜜意、相濡以沫地同帝国皇子成婚七年之后,这崽子窃了我父皇的宝印、探了我父皇的军机、亡了我父皇的国。
还同我的陪嫁丫鬟搞在了一起。
本公主一气之下扛起了青龙偃月刀,欲趁夜将他一刀两断。
结果他反手把我给一刀两断了。
我淦他娘的。
*
小磕巴又来了。
本仙君开始琢磨,关于为何我每次转世都撞见小磕巴——到底是冥界人手不足只有这一个勾魂使、还是小磕巴心悦本仙君。
答案瞬时便出了——自然是后者。
毕竟本仙君一表人才、高大威猛、六界所共知。
“小磕巴,咱俩这还挺有缘。”我朝她眨了眨眼,心中了然。
初尝过人间情爱的本仙君,已不是当初的本仙君了,如今揣摩起女儿心思可谓是驾轻就熟。
可小磕巴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仙君,您眼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啧。
小磕巴欲擒故纵玩得挺溜。
比本仙君是强多了。
*
路过望乡台的时候,出了岔子。
冥界七殿的泰山王突然失踪,三千待审游魂失了管束,趁着鬼差不注意,涌上了接引路。
能审到第七殿的游魂,都不是什么善茬。
一路上,这三千游魂为了趁乱投胎,血洗了接引路制造动乱,这一路噬魂灭鬼的杀红了眼,冲到我面前的时候,给本仙君直接吓了一跟头。
所幸是小磕巴懂事,眼疾手快地将本仙君护住了。
堂堂洞明星君,死在了冥府游魂的手上,我这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磕巴已被数百恶鬼围得密不透风。
给本仙君气得直哆嗦。
我动了神魂之力,一个大招放出,扯碎了挡在身前的所有恶鬼。
痛快是痛快,可亲眼见到满身是血的小磕巴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本仙君居然心口堵得厉害。
我自出生起便是仙君,横行六界未有敌手,从来没人能这样护着我。
我说:“小磕巴,你成功引起了本仙君的注意。”
*
由于在冥界动了手,我的神魂不稳,进不了人道。接引路拥挤,还没等小磕巴从昏迷中醒来,本仙君就被挤下了轮回。
第四世,本仙君投胎成了一只狸猫。
本喵生在马行一街、长在马行一街,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马行三街的老王豆花铺。
身为一只油光水滑风姿绰约的花狸猫,本喵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女人的玩物。
我不知道我主人对本喵有什么误解——我目露凶光,她抱住我不撒手;我张牙舞爪,她亲了我一脸胭脂;我身姿矫健,她撸了我一整日。
丝毫不将本喵的旷世气概放在眼里。
为了证明本喵的威武霸气,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抓了一只耗子,昂首挺胸地在主人面前出现。
果然不出本喵所料,女人就是女人,被一只耗子吓得尖叫连连。
“啊——富贵!你怎么能吃耗子?”
我嘴里的死耗子被拽走,换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饭拌小杂鱼。
真正的傲世狸猫,当然要自力更生、茹毛饮血以证男子气概,怎能吃女人给的玩意?
本喵嫌弃地将汤碗踢开。
——咦?还挺香的。
一盏茶之后,本喵摸着滚圆的肚子晒起了太阳。
十二年之后,本喵因为重度肥胖过早离开了人世。
*
本仙君没想到,再见小磕巴的第一面,她就这么直白地表达了对本仙君的爱意。
——她抱了本仙君。
不知怎么回事,被女人撸了十二年肚皮、亲了十二年脸蛋的本仙君居然有点害羞。
抱都抱了,不知道小磕巴什么时候表白。
可这一路上,小磕巴竟只字不提。
怪能沉得住气的。
这好几百年的勾魂使没白干。
临上奈何桥的时候,考虑到女人的面皮薄,本仙君决定大发慈悲地给她个面子。
“小磕巴,不然你给我套一身鬼气、留个印记吧。”
“本仙君瞧你顺眼,给你机会下次继续勾我的魂。”
小磕巴懵懵懂懂给我下印记的模样怪可爱的,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神魂上落了鬼差的印记,可就再也去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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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世,本仙君又投了人道。
由于鬼气加身,我特别背。
才高八斗的我,出生贫苦,住的屋子只有半块屋顶,全家七口人只有一张褥子。
我先克死我娘、再克死我爹、继而克死外祖爷辈、最后连我家养的老母鸡也生了瘟病。
好不容易中了举,借遍全村上京赶考的途中走错了路,居然成了一城精神病的锅中肉盘中餐。
好不容易熬到神魂离体,我竟无比渴望见到小磕巴。
*
小磕巴近来工作似乎不大顺当,一上来居然给了本仙君一耳光。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骗我给你身上下了印记……你知不知道这样你每一世都会不得善终、寿元不足?”
本来我还挺生气的,毕竟本仙君都好几千岁了,被一个小姑娘扇耳刮子,面子上很难过得去。
可瞧着小磕巴一边骂人一边掉泪珠子的模样,本仙君居然鬼使神差地亲了她。
软绵绵、湿漉漉、咸丝丝。
小磕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显然为本仙君无师自通的高超吻技神魂颠倒。
然后本仙君趁机又亲了她一口。
正式宣布,本仙君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85章
温敛还了何书生的三世福报、两人带着白尾回到客栈的时候, 已近天明。白尾神魂被鬼差勾去了一整日,大概率是还得躺上几个时辰才能醒。
燕妙妙亦是一夜未眠,安置好白尾之后, 倒头就栽在了罗汉床上。
再睁眼时,白尾已经提前醒了, 在燕妙妙边上一动不动不知坐了多久。
“师姐……”他低着头,眼中带着羞愧难当, “对不起, 我不该, 受那鬼差,引诱。”
有这道歉的功夫,不如让师姐呼噜呼噜毛。
燕妙妙睡眼朦胧地坐起身,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发觉什么也没摸到刚想收手的时候,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呲溜一下钻进了她的手心。
——这个师弟收得好。
贴心。
狂抓数下之后,燕妙妙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不用道歉,你修为尚浅难以抵抗鬼差刻意引诱, 也在情理之中。”
“等到了昆仑山正式拜师之后,我给你寻个靠谱的传道师兄,你好好修炼就行。”
“上昆仑山,师姐, 不教我吗?”白尾看着燕妙妙,眼睛一眨不眨。他生了一双绀青色的眼眸,像狼多过人, 琉璃般澄澈,乍一看有些失焦,搭配上他说话磕巴,整个人一副呆萌天真。
燕妙妙伸了个懒腰,起了身:“师姐很忙的,大半时间都不在昆仑山上,再过一年半载说不准就要飞升了,哪能手把手带你。”
“哦。”白尾低了低头,燕妙妙没瞧见他眼神中的那一抹失落。
“我洗漱,再去问问真君有没有什么事……”燕妙妙在水盆里洗了把脸,声音被水声和动作吞掉一半,“……没什么事的话,咱们今天就能回昆仑山了。”
她回过身朝白尾一笑,脸上还挂着水珠:“昆仑山很漂亮,师兄师姐们也都特别好,你肯定喜欢。”
白尾却没理会这些。
“师姐,”他皱着眉,“飞升以后,是不是,和疏明真君,一块?”
燕妙妙就着盆里的水洗着手,忽地含了笑意:“应该是吧,毕竟他也在仙界。”
白尾抿了抿唇。
正说着,她顺手从洗漱架上扯了一块帕子下来准备擦脸。正当这时,白尾却冲上前,眼疾手快地一把将燕妙妙手上的帕子扯下。
“……哎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疏明真君,擦过脚的。”
显然是觉得力度不够,白尾颇认真地添了一句:“他,脚臭。”
燕妙妙:“…………”[なつめ獨]
她顿了顿,将手上的帕子松了开来。
……虽然她并不怎么相信白尾的话,可却仍忍不住在盆里又搓了搓手,接着更是干脆直接施术将自己的手脸弄干。
“走吧,咱们去看看真君在哪。”拾掇完自己,燕妙妙揽着白尾出了门。这才刚过了一日,她觉着白尾倒又长高了不少,如今已和她差不多个头,揽着肩的高度都不大合适了。
想着刚见面,白尾不过才是个刚及她腿高的奶娃娃,如今这么快就成了高大少年,叫她一点养娃的成就感都没体会到。
*
燕妙妙推门进了另一件客房时,迎面撞见了一张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