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动我的小触角![[虫族]——西钰
时间:2020-05-30 09:14:23

 
  柔软的短发散下来,遮掩了她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太子哥哥......”
 
  她低低地唤着。
 
  没有人能够承受破解八尾猫宿命的因果,但是小阿凉却好好地活到了现在。所以,那时候一直隐藏在谢晋身体里的卿泽猜到了少女身体里的东西。
 
  【那,就请八尾猫大人听好了,我的愿望是......】
 
  【想让你长出第九条尾巴,然后,永远逃脱这轮回的宿命。】
 
  小公主穿着一袭艳红的嫁衣,捧着他的脸,几乎是在男人的唇边低语,
 
  【成为神明吧,封九。】
 
  那一刻,卿泽看懂了她的唇语,也见证了那第九条尾巴的诞生。但是他没想到的是......
 
  明明已然获得神格的八尾猫最后......只剩下了一条尾巴。
 
  那,消失的八尾去哪里了呢?
 
  ——答案显而易见。
 
  封九只留下了她给的那一条,剩下的便都成为了她的保命符。
 
  于是,蛰伏在谢晋身体里的卿泽第一次现身,他故意把她放在了高台之上,准备用八尾猫的血液来激发残缺的神格。
 
  滴答......
 
  滴答......
 
  不知道那是血液,还是泪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小阿凉握住匕首的五指轻微地颤抖着,
 
  “哥哥......”
 
  “——真是太狡猾了。”
 
  “......”
 
  原本痉挛着的男人像是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他缓缓睁开充血的双眼,可那目光却是如水般的温柔。
 
  “别哭......小阿凉。”
 
  他抬起被捏碎骨头的手臂,忍痛慢慢帮少女调整了方向,就像是小时候第一次教她握笔的那样,
 
  “心脏的位置......是这里才对。”
 
  哧——
 
  那是刀刃寸寸刺入血肉的声音。几乎是这一声响起的瞬间,早已被侵染成黑色的龙气便开始消散,而曾经庇佑谢晋千年的凉国国运也逐渐消弭。
 
  就像是不能见光的吸血鬼突然暴露在烈日之下,这一瞬间,密密麻麻的黑线纠缠在一起,犹如洪流一般咆哮着向男人席卷而来。
 
  “对不起......”
 
  【——是兄长无能。】
 
  【既没护住这天下,也没护住你。】
 
  卿泽踉跄着后退两步,原本平静的表情被恐惧和疯狂取代,
 
  “不!!!”
 
  “不!!!”
 
  “不该是这样的......不可能......”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秒便从高台跌落,刺耳又惨烈的尖叫戛然而止,还没落到地面便被黑线的洪流撕扯成了无数残肉碎片,连魂魄都被瞬间吞噬殆尽,陷入永恒的轮回。
 
  “......”
 
  小阿凉愣愣地站在原地,血液从刀刃滑下,染红了她的掌心。
 
  “殿下......”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围观的楚越原本想说什么,却瞬间戛然而止。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能发出一点点宛如窒息的音节,
 
  “嗬......”
 
  太多的怨念聚集在身体里,他已然控制不住了,甚至连刚才强行保留的一点点神智也开始模糊。
 
  那不详的黑色浓雾和宛如污泥一样的东西不停地从身体里溢出来,然后猛地反向暴涨。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几乎在短短几秒便成了一只庞然大物。
 
  但是下一秒,它便直接撞碎了石壁疯狂地往外逃去。
 
  那外面有无数的人类,而同样的,那些人将会成为它源源不断的养分。
 
  轰隆隆!!!
 
  这个地方开始塌陷了,无数乱石,碎块开始从上方滚落下来,恐怖的轰鸣崩塌声自远而近。
 
  小阿凉定定看了恶灵逃走的方向好一会儿,然后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待了。
 
  她转过身,用大袖包裹着奄奄一息的黑猫,然后把他抱在怀里。
 
  此时,一块巨石突然从上方落下来,然而还没有靠近到少女的时候便被粗壮的藤蔓瞬间击飞,撞击在旁边的墙壁上,碎得四分五裂。
 
  小阿凉抬头望了望上方,下一秒,她的脚下便暴起了还几根粗壮的树干,强烈的失重感同时袭遍全身。
 
  几十秒后,龙家禁地忽然开始剧烈地晃动,方圆三十米内的土地全部坍塌下去,十几根巨大儿粗壮的藤蔓待着破人的气势破土而出,短短几个呼吸间便长到了参天大树的高度。
 
  除了小阿凉的身影之外,一卷藤蔓还包裹着另一个少女的身体。
 
  ——那是昏迷过去的龙叶。
 
  星星点点的绿光融进了她的身体里,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修复她的内脏。
 
  不过此时,小阿凉并没有时间注意她。少女望着这座城市上空凝聚的怨念,甚至......远处已然缠结起了恐怖的怨念风暴。
 
  但是普通人根本看不见,他们只觉得这可能是即将要下暴雨的前奏。
 
  
  那灰暗的雾气和阴云,其中饱含蕴藏的情绪全部都是黏腻到让人作呕的恶意和憎恨,让人即便是触及一眼,也难受到喘不过气来。
 
  封九之前展开的守护结界已然破碎,整座城市开始陷入了一片火海。宛如暗黑荆棘丛林之中的冥火,以怨和恨为燃料,恐惧和惊惶为飓风,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那团黑色的恶灵仿佛饱饮了鲜血,越发地庞大骇人,甚至于现在已然开始泛起了不详的红光。
 
  ——它开始无限制地膨胀起来了。
 
  小阿凉远远地看着它,然后将怀里的黑猫放在了身后的花骨朵里面。
 
  接着,她转过来,伸出双手,就像是拥抱整个世界的姿势。
 
  无数星星碎碎的光点开始亮起来,它们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漂亮得就像是天空落下的星火流萤,于是原本破碎的结界开始修复。
 
  紧接着,便是一场大雨。
 
  很奇妙的,明明没有任何人教她,庞大而温暖的力量便从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了。
 
  无数植物开始从地下生长出来,受伤濒死的人稳住了呼吸和心跳,惊惶而恐惧的情绪悄无声息地开始得到了安抚,灰暗的现代都市正在这场大雨中被洗去看不见的阴霾。
 
  轰隆隆!!!
 
  巨大的雷鸣振聋发聩,几乎撼动了整个城市。恐怖的落雷轰然间劈在了恶灵身上,下一秒边听见了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
 
  原本庞大的身形顿时缩水一大半,恶灵怕了,它开始疯狂地逃亡。作为人类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自然也继承了贪生怕死这一项。
 
  但是,它还没跑出多远,便看见了那个站在大雨之中的少女,她穿着一袭艳丽的红裙,面容绮艳到几乎灼伤人眼的地步。
 
  ——所有的雨滴都在半米内避开了她。
 
  “吼!”
 
  恶灵焦灼不安又恼怒地低吼着,企图伺机绕过她逃跑。
 
  这些雨滴打在它身上,就像是硫酸腐蚀,带来一阵又一阵恐怖的疼痛感。
 
  “楚越,”
 
  小阿凉握着手里染血的匕首,一步一步走过来。若不是她拥有着这一世的记忆,恐怕完全认不出来,眼前这一团恶心又可怖的东西......
 
  会是当初那个温柔内敛又如玉如剑的少年君子。
 
  漫天的暴雨中,少女低低的轻唤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恶灵几不可察地愣了一瞬,接着就要换方向逃走,但是紧接着方圆的地面便轰然破土而出了无数巨大粗壮的藤蔓,将这片区域死死地缠绕围住,密不透风。
 
  暴雨的声音被隔断,这片空间逐渐安静了下来。
 
  “吼......噜......”
 
  庞大的恶灵发出了不明意味的咆哮低吼,然而身体却在不断地往后退。
 
  “楚越,”
 
  小阿凉又唤了一声,她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沉静的眼眸仿佛早就看穿了所有。
 
  “我知道你听得见。”
 
  “......”
 
  暴躁的恶灵先是一僵,接着便瞬间安静下来。刚才的落雷击散了大部分的怨念,楚越自然已经回复了神智,他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般丑陋的样子而已。
 
  一阵漫长的死寂之后——
 
  隐没在黑雾之中的男人显现出了身形。
 
  他比原来更瘦了,几乎快脱了形,脸颊凹陷下去,就像一个即将死去的病人,又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咔!
 
  那是坚硬的膝盖骨磕在地面发出的脆响。
 
  “殿下......”
 
  就像他们初遇时候的那样,楚越重重地跪在地上,卑微又恐惧,
 
  “请殿下降罪。”
 
  “他们说,你爱慕我。”
 
  然而,少女的回答却是意料之外地突兀,她往前走了几步,在楚越的面前站定,平静地问他,
 
  “是吗?”
 
  “......”
 
  被点破心思的楚越第一反应不是震惊羞恼,而是觉得难堪。
 
  “不......属下不敢......”
 
  “但是楚越,”
 
  小阿凉蹲下来,用刀刃抬起男人的下颚,看着楚越的眼睛又一次问他,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仅仅只是......想要欺骗那个时候自卑又敏感的你自己?”
 
  “......”
 
  【什么......意思?】
 
  楚越怔怔地看着她,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当时他的父亲被同僚牵连贬官,家族声望一落千丈,再加之,楚越是庶子,每日不仅被父亲打骂,还要面对嫡母的刁难,和亲生母亲的哭诉,
 
  楚越日日练剑,两只手掌都磨烂了,却博不得父亲的一句夸奖。他变得自卑、阴郁且敏感,表面上却又不得不装作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但是这时候,所有人都尊崇的公主殿下出现了。和小殿下的接触让父亲第一次夸奖了他,甚至让太子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所以,从那天起,楚越就挪不开自己的目光了。
 
  但是,如果那天只是个小宫女呢?大概父亲会训斥他,或者,楚越根本就不会理她。
 
  这份一开始便不纯粹的感情,一日日地加深,然后在不知不觉中便扭曲了。他分不清这是什么,也许是爱,也许......不是。
 
  但是,不是爱的话,又有什么可以让他坚持到现在呢?
 
  “殿下......”
 
  楚越焦急地想要解释什么,可开口的那一刻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
 
    他哑然了好半天,眼眸中的光一点点消弭掉,犹如一潭死水,脸上表情就像被人闷头打了一棒似的,
 
  “请......殿下赐死。”
 
  那声音嘶哑而颤抖,还带着极度的卑微。这时,他仰着脖子,小心翼翼将下颚的刀刃抵在咽喉处。就像一只引颈悲鸣的荆棘鸟。
 
  “为什么不回答我,或者反驳我呢?”
 
  少女问他,
 
  “变成恶灵,寻觅千年,又不惜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然而最后......”
 
  “——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么?”
 
  “......对不起。”
 
  楚越讷讷地答,不安又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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