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人微言轻,赵屿如今在众人心中十分有威信,不是她说留下就可以留下的。
杜恬自己不行,她心中一思量,决定劝说任性的黛宁。
“你不是想在寰县玩吗?都还没好好玩个够,真的决定回去了?”
黛宁吃着赵屿晚上新做的“松糕布丁”,含糊不清回她:“赵屿说有生命危险,我要回去,我怕嘛。”
杜恬皱眉,打从心里鄙夷她。怪不得只是个炮灰女配!
她走过去对赵屿道:“赵屿哥,我可以留下帮你吗?我不怕有危险,多个人,也可以多份照应。”
杜恬明白,世上还有什么感情,能比得上生死之交更牢固呢?
她金钱地位不如蓝蓉蓉,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以身犯险,才有谋求真心的机会。
赵屿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不用,你和大家一起回去。”
他这个人本就警惕心重,即便杜恬真对他有几分意思,可是这点感情,万万不足以让杜恬为他舍生入死。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贪图的呢?
杜恬不甘心:“可是赵屿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她越想留下,赵屿反而越不会留她。
赵屿一锤定音:“就这样。”
康局手下的民警招呼大家快上车。为了隐蔽,他们挑的车子从外观上看起来,是那种运货的小面包车。
来寰县的时候,浩浩荡荡三十号来人,回去就只有十个人。
赵屿目送他们上车,叮嘱栓子道:“照顾好大小姐,她脾气坏,尽量顺着哄,也别凶她,不然情况更糟糕。”
栓子点头:“放心吧屿哥,我知道,你也多保重。”
“如果我出什么事,你把悬赏金给我爹娘,让他们去看病。”
栓子眼眶都要红了,知道改变不了赵屿的决定,他咬牙点点头。
赵屿还想给黛宁交代些事,没想到大小姐早就爬上车,人影都不见了。
他走过去,敲敲车窗:“纪黛宁。”
窗户被人摇下去,露出一张莹白可爱的小脸:“什么事呀?”
赵屿看着她。
他也不确定自己留下来是否正确,用命来博前程,生死皆交由命运的齿轮,这辈子可能永远也看不见她了。
尽管她骄纵,任性,自私调皮。
可今晚这样的夜里,前路茫茫,她双眼清透天真,映出他的模样,赵屿竟生出几分不舍来,他低声道:“你乖一点,路上要听栓子的话,见到钱先生,你就回家吧。以后别到处跑,遇见坏人怎么办。”
她安安静静听他说完,小声说:“好。”
赵屿唇动了动:“再见。”
她偏头,摸摸他的眼睛,似乎想看清里面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赵屿握住她的手,别过视线:“别闹了。”
车子启动,寰县今晚没有月亮。
赵屿看着远处灯影,想起自己房间那盏没有送出去的烛台,心中些微怅然。
“赵屿!”
赵屿抬头,车后门突然被打开,车子启动的同时,一个少女从车上跳下来。
赵屿头脑空白,一瞬肌肉绷紧,行为比思想更快,想也不想冲过去接住她。
直到怀里多了个人,他心脏还是一阵狂乱的跳。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没有接住她。
他这般沉稳的性格,这一刻腿都险些软了。
怀里的姑娘像半点也不觉得危险似的,抱住他脖子,带着鼻音娇声娇气道:“人家舍不得你。”..
第28章 笑出鸡叫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车上栓子、杜恬等人满脸懵逼,栓子反应过来吓一跳:“停一下,停一下,大小姐跳车了。”
别说他们,前头的民警小哥心脏病都差点吓出来。
栓子回头,看见屿哥接住大小姐,这才松口气。
杜恬心里一阵堵,这个纪黛宁要么不声不响,看上去像个蠢货,要么一搞就搞大新闻。
杜恬压下想法,换上担忧地口吻道:“车子在走呢,纪小姐就跳车,这也是没出什么事,如果出事可怎么办?倘若她一路上都这样,我们也很难安全回到杏花村啊。”
众人面面相觑,难免对黛宁有几分不满。
杜恬这话说得在理,前面根正苗红的民警小哥点点头,当场就要返回去教育一下黛宁。
栓子连忙拦住民警:“不行不行,屿哥说大小姐不能骂,我去说,我去给大小姐说。”
栓子下车,原路跑回去。
黛宁窝在赵屿怀里,赵屿一阵后怕,想教育她,却被她那句“舍不得你”惊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
栓子跑过来,他是个老实人,干巴巴道:“大小姐,你怎么突然跳车了?你要是有什么忘记带,可以给大家说,刚刚多危险啊,民警同志都生气了。”
黛宁不理栓子,小脸埋进赵屿颈窝。
赵屿拍拍她背:“听见了吗,下次别这样,乖乖和栓子回去。”
少女嗓音闷闷的:“大家都不喜欢我,他们肯定会欺负我,我不要和他们一起回去。”
栓子连忙摆摆手:“没有,我喜、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家没有不喜欢大小姐,也不会欺负你的。”
大小姐这样好看,她要是愿意乖一点,村民们怎么会不喜欢她。
黛宁不吭声,软软的胳膊收紧,抱住赵屿。
赵屿心里一阵乱,最后他叹口气:“栓子,你跟大家走吧,我会照顾大小姐,也会好好说她的,你代我向大家道个歉,说大小姐知道刚刚的行为不对了。”
纪黛宁这样的性子,和大家一起走,确实也让人不放心。都不知道该担心村民们,还是该担心她。
栓子挠挠头:“那屿哥,大小姐,你们多保重。”
赵屿颔首,栓子又只得跑回去。
杜恬在车门口张望,见栓子一个人回来,她有点儿急:“纪黛宁呢,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栓子道:“屿哥说没事,到时候大小姐和他走。”
他又转向众人:“屿哥代大小姐和大家道个歉,大小姐意识到错误了,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出来这一趟,人人都对赵屿刮目相看,他公允大度,还让每个人分到那么多钱,谁会对他有意见。
众人连忙摆摆手:“纪小姐没事就好,我们这些大老粗怎么会计较这个。”
刚刚是他们狭隘了,纪小姐只是个骄纵的小姑娘,也没损害谁的利益。
杜恬心里憋得慌,她也要下车!她才不和这群乡巴佬回去,她怎么可以放任纪黛宁和赵屿单独待在一起!
李壮连忙拉住她:“杜恬,你干啥?车要走了。俺们都知道你心善,可是赵屿也说了,这是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娃,不要回去。”
杜恬:“你放开我!”
李壮拉得更紧,他暗恋杜恬,于情于理,都不能让杜恬出事。
杜恬脑仁疼,简直想破口大骂,但她一贯的形象就是温柔小意,这时候束手束脚,根本无法挣开李壮下车。
民警小哥也道:“别担心,我们康局会保护好赵屿同志的。”
说着,他示意栓子把车门关好,开着车走了。
杜恬:“……”
生平第一次,一向沉得住气的杜恬,气得想哭。
早知道她也跳车。
金大腿都快没了,谁还在乎形象啊!
——
不说别人,青团也没想到黛宁会突然这样做。
“我们不是要回杏花村吗?跟着赵屿确实有危险。”
黛宁道:“我就骗骗赵屿和杜恬,你还真信了啊?”
想到杜恬此刻应该会有的懊恼模样,黛宁心情很不错,也有耐心多解释一句:“人类很复杂,如果我强行留下来,会显得无理取闹,但我开开心心地走,赵屿只会不舍,在他最舍不得的时候再留下来,他就不会说什么。赵屿这人很有责任心,他既然同意让我留下,就会尽量保证我不出事。而杜恬,她已经一而再,再而三,错失攻略赵屿的契机,她没机会了。”
她还是第一次正经给青团解释行为模式,青团除了不习惯,竟然有种诡异的感动。
但青团还是不肯承认自己傻:“谁知道呢,留下来也有风险,万一遇到危险赵屿把你给扔了怎么办。他是天道偏爱的大气运子,你只是个倒霉小炮灰。”
黛宁没理它,虽然她自己性格狭隘,可相处这么久她不得不承认,赵屿这老王八作为男主心地还挺善良的。
她不肯从赵屿身上下去,赵屿见她懒洋洋的,拉了两下拉不动,便也作罢。
他怀里抱着个人,重新回到宾馆。
把大小姐放在凳子上坐好,赵屿想起承诺过说教黛宁的事。他肃着脸:“跳车是多危险的事,你……”
“可是你不希望我走呀。”
赵屿否认:“……我没有。”
黛宁大眼睛黑白分明:“你当时那样看着我,你就是有。”
赵屿知道和她不能争,放弃了说教她的想法:“蓝家那些人会伪装成村民的样子,和我一起去几个地方,那些地方不适合你去。我一会送你去庄县长家里,你在他家会安全很多。”
黛宁问:“庄县长会愿意照顾我吗?”
赵屿道:“他会的。”毕竟自己救过庄宏修,哪怕用这件事抵恩情,庄县长也会好好照顾这个淘气包。
这样贵重的人情,书中的赵屿是不舍得轻易使用的。毕竟今后倘若遇见什么难处,也能寻求庄县长帮助,可他眼前只想有个能照顾黛宁的地方。
黛宁点点头,眼巴巴地问:“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她一双眼睛又湿润又亮,看得人容易心软。赵屿知道她是个坏胚,却没法真的抗拒她,他叹口气:“尽快。”
黛宁跳下椅子,往赵屿床上一趴:“我明天再去庄县长家里。”
赵屿这次倒是没反对。
现在天色晚了,不可能再去打扰庄县长一家人。但她不可以在他床上睡,赵屿去拉她:“起来,回你自己房间,那个房间还没退。”
黛宁手臂软乎乎的,像截嫩藕,赵屿不敢使劲。
她也不是真想和赵屿睡,这男人发情还挺有激情的,控制不住就麻烦了。黛宁被赵屿从床上拉起来,想起一个问题:“我衣服还在车上呢。”
行李都收好,结果人留下来,东西给忘了。
赵屿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明天将就穿这一套。”
黛宁连连摇头:“不可以,你没有上过生理课吗?外面的可以将就一下,女孩子里面的要换。”
赵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什么叫“里面的”。亏面前的少女面不改色,还一本正经。
“你自己换下来洗,吹一晚上夜风就会干。”
黛宁面色古怪:“你竟然认为我会洗衣服?”
赵屿知道同人不同命,或许纪黛宁这辈子还真没自己动手洗过什么。他忍住尴尬,问她:“你前几天怎么过的?”
黛宁说:“庄夫人给我准备了好多哒!我可以穿了就扔。”
赵屿无言以对,庄夫人过惯了奢侈的生活,竟然和黛宁是一个生活模式,她们都是穿一条丢一条。
他实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你既然不会洗,那就忍一天,一天没事。”
黛宁摇头,她讲究得要命,一定要干干净净。
赵屿心中后悔,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就应该把纪黛宁塞回车里去。
他沉下脸色,看着面前的麻烦精。
——
黛宁洗完澡,忍住心中爆笑,穿着浴袍出来,抱住收纳篮敲赵屿的门。
赵屿拿过来。
黛宁叮嘱他:“洗干净哦!”
他半点儿也不想看见这张脸,赵屿说:“立刻回去睡觉。”
她笑着跑掉。
赵屿低头看黛宁抱过来的衣物收纳篮,上面的梨花镂空连衣裙还好说,他犹豫着蹲下,把连衣裙拿开,果然看见两块属于女孩子的布料。
他重新用裙子盖住它们,反正看起来粉粉嫩嫩干干净净,随便和裙子一起洗一下得了。
赵屿不是没有洗过女性的衣服。
他是穷困人家的长子,母亲得重病那年,赵屿才十三岁,小弟七岁,赵安安刚学会说话,那时候一家人的衣服都是他去河边洗。
别说他,后来赵平懂事点,也洗过母亲和小妹的衣服。
但赵屿知道,她们是她们,黛宁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心知肚明。赵屿垂下眸,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好半晌,他终于做下某个决定,把少女精巧可爱的布料挑出来,单独洗干净,挂到外面能吹风的地方去。
黛宁从飘窗前看见隔壁飘飘扬扬的小内内,忍不住扑哧一笑:“他想通了啊。”
她带着趣味问:“小蠢货,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最让人刻骨铭心吗?”
青团憋闷说:“不知道。”
“莫过于喜爱、呵护、深爱,最后再以最惨烈的方式失去。”
黛宁指的什么,青团不懂,它也不敢问。反正听起来就很可怕的样子,这些和对付杜恬有什么关系吗?
第二天一大早,黛宁的衣服果然已经被吹干。
赵屿昨晚的窘迫已经消失无踪,他将衣服还给黛宁时,变得十分淡定。
“穿好,我们去庄县长家里。”
黛宁关上门,没穿赵屿洗过的内裤,从自己包里摸一条新的出来。
青团:……
黛宁的袜子也被赵屿给洗过,依旧是昨天的撞色堆堆袜。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天气转凉,尤其是寰县的早晨,让人出去就是一个激灵。
黛宁跟着赵屿等车,她贯来忍不得热,也忍不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