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对不起啊,还得麻烦你俩多等两天,等过完年我一定找个机会去跟皇帝粑粑说这件事。
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自私,可我实在能力不足,我就自私一小点点也不算犯罪吧,不管怎么说,人要先能自保才能去保护别人不是吗?
万一我真的回不去了,等还完了原身女配这笔破账单,我也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她一边自责一边安慰自己,觉得都快成精分了。
再看到顾清晗清隽的面容上抑郁的神情,天瑜忽然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说起来都怪之前的“我”对不起他,现在的“我”又因为自私还要拖他一段时间,或许我应该提前给他道个歉,然后再给他交个底,这样他才敢放心大胆的追求生命第二春。
天瑜给心里自己打了气,深呼吸了一下,严肃地说:“顾清晗,对不起。”
“殿下说什么?”顾清晗一时没反应过来。
天瑜语气诚恳:“我向你道歉,我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非要嫁给你这件事是不对的。我当时犯了糊涂,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总之弄成现在这种难堪的局面全是我的错。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不会让你再为了我的存在而烦心,就是解决起来没那么容易,我需要一点儿时间,希望你能耐心再等一等。”
顾清晗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但他自小便被教育要处事不惊,虽然心里惊讶,仍用着一贯矜持冷淡的声音道:“殿下不必道歉,此事并无对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顾家既身为臣子,为皇上尽忠,为天下分忧乃是臣子的本分。”
???天瑜一怔,娶我就娶我,怎么还扯到为皇上尽忠,为天下分忧了。娶我是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吗!!
算了,也许人家顾清晗就是客气两句而已呢,也可能是我认错态度不够诚恳吧。
天瑜面对着顾清晗用力低了头:“我再次认真地说对不起。我知道因为我的错误把你的人生弄的乱七八糟,不是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今天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自己错了,如果我再诚恳善良一点,你再温柔包容一些,也许我们能达成共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可以回到咱们结婚以前的样子。”
天瑜第二次道歉以后,顾清晗终于意识到,公主不是在戏弄他,不是在说反话,不是在揶揄他,她眼里真的有歉意。
顾清晗的鼻子蓦然发酸,喉头一阵涩意翻涌,他咽了几下喉结,艰难道:“殿下,你为何会这样说?这不像你。”
顾清晗记得大婚以后的这段噩梦一般的日子里,两个人似乎从来没有这样靠在床头平静地说过话。
那时候他白日不敢回来,整天泡在衙门里,晚上回来之后便是各种质问,公主总能从各处听来他的旧事,永远是一些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奸情。
他否认,可她不信。
然后这个皇家泼妇就开始辱骂他、撕扯他,逼着他喝下合欢酒,疯狂地同他纠缠,直到他精疲力尽,似乎这样她才能把心里的怒火平息。
少年之后,常常有姑娘委婉地向他示爱,顾清晗也曾幻想过以后的妻子该是个什么模样,但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的婚姻竟然会是这样。
他绝望地接受了这样的婚姻,可是她又变了,这个女人太无常了。
天瑜愣住了,我是不是转变的太突然,让人怀疑了,她清清嗓子:“人经历的事情多了总会变的,哪怕是一棵树,春天发芽秋天落叶四季也有不同。我流产之后坐月子的时间里想通了很多事情,我不想恶毒了,我想做个好人不行吗?”
顾清晗心里一软,他蹙眉看着天瑜:“请殿下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臣受不起的,传出去乃是大不敬。”
天瑜点点头:“你接受我的道歉了?”
顾清晗把脸转向别的地方不看她,眼角有些微红:“臣以前也并不觉得殿下是恶人。”
他从来不觉得她是坏人,只是觉得她可怜。
天瑜笑了:“那我谢谢你的理解,我想我们以后也是可以做朋友的。我还想跟孟蓉蓉说抱歉的,但是她性子那么柔弱,我怕吓着她。”
天瑜心里想说你能不能替我转达一下歉意呢?
顾清晗敛了笑意,寡淡道:“如果是为了臣的话,殿下不必去向谁道歉。适龄男女之家谈婚论嫁本是寻常,即使互相送过庚帖,也有可能因八字不合没有下文。何况顾孟两家只是有意议亲,并未挑明。”
天瑜瞪大了眼睛:“可是她对你……,难道你不知道她喜欢你吗?”
顾清晗莞尔了,若要说喜欢他,京城这些未婚的贵女心里,多少都会给他顾清晗留个位置吧。
顾清晗思忖着,委婉道:“她对臣的心思与别的女子对臣的心思并无不同,臣对她的心思与对别的女子也并无不同。臣当初确实并不中意公主,但臣也并未中意其他人。”
天瑜无语极了,她盯着顾清晗那张俊逸温润的脸,心想这家伙又来了,之前在书里他就是这个样子,别别扭扭一个男的。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女主孟蓉蓉勇敢又主动,这本书的感情线根本没办法往前走。
为了不让剧情变成无cp,知心大姐姐天瑜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觉得,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随遇而安,幸福都是自己争取的。你是个男人啊,你应该主动一点。你不用怕没有机会,我会给你制造机会的。”
顾清晗沉默了片刻,就在天瑜以为他不会理她的时候,听见他清清润润的声音道:“臣愿意试一下。”
他曾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但是经过今晚,他忽然觉得也许可以努力一下,试试喜欢她,也许这段婚姻除了相敬如宾之外,会有不一样的出路。
天瑜粲然笑了,哎呀,事情说开了心情真好,她对顾清晗挥了挥小拳头:“你放心吧,以后这些烦恼我都会想法子解决的,你就只管好好过日子。”
顾清晗微笑看她:“这也是臣的心愿,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度日。”
他听到她说以后愿意好好过日子,心里竟然有点暖,看来人在困境中呆得久了,会变得很容易满足。
天瑜迷惑地看了顾清晗一眼,这家伙不仅年少有为,还有国公爵位在手,家里更是金银财宝房产地契无数,现在却跟他说什么只想平凡度日,听听这是人话吗?
翻译一下就是东哥的脸盲症、王老板的小目标和马爸爸的不爱钱。
难道有钱人的快乐都是这么朴实无华枯燥乏味么?
呵,虚伪的家伙。
天瑜挠挠头,觉得懒得戳破他,就伸直了腿,“扑通”一声瘫倒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睡吧。”
顾清晗:“……”
她就这样睡了?
顾清晗也躺下,可天瑜就在他身边,他根本睡不着,今晚的事情和以前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心里乱成一团麻。
三秒钟以后,天瑜忽然猛地坐起来。
顾清晗跟着坐了起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声音里带了些许期待:“公主还有何事?”
天瑜生气:“朋友,你忘了吹蜡烛。”
真是的,为什么这件事总让人提醒才能想得起来,你要是住过大学宿舍就会知道,最后一个上床的人不关灯不锁门是会被骂的。
顾清晗失落:“哦。”
吹蜡烛,睡觉,只是睡觉。
*
因为明年是春闱之年,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文武两科有不少举子提前到了京城备考,导致近来城中车马繁多,主干道朱雀大街更是经常拥堵不堪。
“哎,我说那个车把式,你倒是往前走着啊。”
前面不知哪位达官贵人的车夫也不甘示弱,扭头吼道:“你当老子不想往前呢,前面的车不走老子还能飞过去不成!”
俩个车夫又争执了几句,顾清晗马车稍微往前挪动了一点点,再次停了下来。
学海掀开厚厚的幕帘伸头进来问:“爵爷,前头有些堵了,八成要过一会子路才能通,可要先派个人回府去禀告一下公主。”
顾清晗摇了摇头:“不必。”
他有些疲惫,略微活动几下脖子放松肩膀,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想起昨晚那场长谈,他心里一软,若是自己回去的晚了,或许她真的会担忧吧。
顾清晗拉了铃铛,学海探头进来,吩咐道:“安排人回去通报。”
马车并不隔音,顾清晗靠在车厢里,外面嘈杂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来,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最近外地进京的人士很多,各地口音都有。
既然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他索性靠在车窗边,听堵在路上的行人聊天。
有两个本地口音的妇女挎着篮子,大约是累了,倚靠在顾清晗的马车上,两人热络地说着话,正好落在顾清晗的耳朵里。
其中一个将买的布料拿出来给另一个看,说是快过年了打算给继子做几身新衣裳。
另一个夸她心善,那么调皮的孩子,人厌狗烦的,你这当后娘竟然肯对这孩子如此真心实意地好,只怕亲娘活着都不一定比得上。
被夸的那个便喜滋滋地说:“我既然嫁给了相公,当然要疼他的孩子了。我与相公夫妻恩爱,便不是我亲生,只要我待他如亲生,将来他长大了还能不记挂着我的好么,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说对吧。”
先前的那个妇人附和了几句:“可不是,你这才是聪明人的法子呀,那孩子再淘气,也是你相公的骨肉,你若是苛待了他,只怕你相公心里也要对你不痛快的呀。”
两个妇人絮叨了一阵子,又开始说起备年货的事情。
顾清晗听得入了神。
前头的路终于被官府的巡逻营疏通了,马车开始慢慢向前走,轮子轧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吱的声响,在这单调乏味的声音里,顾清晗脑中一个模糊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他懂了公主说的爱屋及乌。
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
他便是公主心里能遮蔽风雨的屋宇,而孟蓉蓉便是那只乌鸦。
顾清晗这样一想之后,公主最近的种种奇怪作为瞬间全都能够说得通了,定是公主因对自己情深似海的缘故,所以连带着对孟蓉蓉十分照顾。
或许是公主身边那位明事理的秀竹姑姑提醒了她,像往日那样争风吃醋只会使男人厌烦。
这个发现令顾清晗暗自嗟叹,我虽然对孟蓉蓉并无男女之情,但是若是公主因此不再反复怀疑,也算是一件好事。
马车停在了公主府门外,顾清晗下来之后,在门前伫立了片刻,他凝视着公主府那块描金的牌匾,有片刻失神。
转头又看看路对面国公府的牌匾,母亲的话浮现在脑海中。
“既然都已经娶了,你便认了她吧,她如今正受宠,又是真心爱慕你,待明年生下一子半女,情形便会好些的。”
当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是很不以为然的,甚至还有些厌烦,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母亲说的十分有道理。
顾清晗默默告诉自己,人这一生何其短暂,婚事既木已成舟,不如试试去接受她吧,就像她说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随遇而安,幸福都是自己争取的。”
他抬脚进了大门,公主府其实很大,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住实在有些冷清了。
顾清晗心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顾家子嗣单薄,确实也该要个孩子了,算起来,今日就满一个月了,那件事情大约可以做了呢。
这个想法一出,他立刻面皮发烫,皱着眉头在心里责怪自己,顾清晗,你是还没被她折磨够吗,怎么可以大白天想这种事,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话虽这样说,他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公主卧房,脚下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
天阴,城门外连个遮风的地方都没有,秋兰猫着身子背风站着,冻得直跺脚。
“秋……”
宋同光远远地看见了她,正欲开口大叫,一看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遂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呼唤一个女子的闺名不好,便收了口,加快脚步朝城门口走来,直到站在她身边才轻声唤道:“秋兰姑娘,小生在此。”
“宋家哥哥,你可来了。”秋兰转头看到他惊喜不已。
“劳烦姑娘久等了。”
宋同光四平八稳地站在秋兰面前,给她做了个长揖,许是方才脚步太急了,他的脸颊耳朵连同脖子都瞬间通红。
宋同光一弯腰,背后的硕大的书箧便歪了,重心不稳竟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慌忙想起身,结果书箧太沉了,他就像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挣扎半天也没起来。
秋兰被都逗得咯咯直笑:“宋家哥哥,你把这书箧从肩膀上放下,人先起来不就成了。”
宋同光终于起来了,狼狈不已的拍拍衣袍上的灰尘:“小生失礼了。”
秋兰随手拽了一下地上的书箧,竟拉不动,她惊道:“这书箧可真沉,你一路就这么背着走来的吗,我还是去雇个驴车来吧。”
宋同光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说:“不要麻烦了,小生自己背着就好。”
为了进京赶考,家中老父已经把田都卖了,眼下还要在京城等几个月才能考试,这等水贵似油的地方,实在不能乱花钱。
秋兰见他单薄的身板又将那硕大的书箧背了起来,有些心疼地劝道:“没关系的,我有银子,花不了几个钱。”
宋同光连连摆手:“怎么好叫秋兰姑娘破费,贸然来找姑娘帮忙,已经十分唐突。小生不敢多加打扰,但求姑娘能帮忙寻一处破屋赁下便可。”
若不是实在囊中羞涩,京城里又举目无亲,他也不会求到秋兰姑娘这里,毕竟两人当年曾有过娃娃亲。只是后来秋兰爹死了,她后娘为了筹钱给自己带来的儿子定亲,便把她卖去做宫女了,这口头婚自然也就不算了。
秋兰走后,宋同光又多方打听,隐约听人说,她被选中了做五公主的试婚女官,宋同光猜想,她如今大约是五驸马的一名侍妾吧。
秋兰似乎是看破了他心中所想,咬了咬唇还是忍着难堪说了出来:“宋家哥哥,我并未替公主试婚,如今也只在公主身边做婢女。”
怎么突然说这个,宋同光呆住不知该如何搭话,只偷眼瞧了瞧秋兰,脸红了。
秋兰的脸也红了,她往墙根边上退了退,放低了声音,但是落落大方方地说:“我收到你的信就把咱俩之前的事情告诉公主了,公主说让你去府上复习呢,说若是你能考中进士,便送嫁妆让我与你成婚,还给你谋一个好地方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