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东宫看到宗室的几个老人家和一个胖胖的老头子站在一起,这个胖老头是一个老好人的模样,脸上笑眯眯的,头发胡子都白了,看到女荒回来赶快躬身下拜。
女荒就知道这个看上去特好说话又特别慈祥的胖老头就是西伯侯姬昌。
“姬伯快请起,我年纪小,不必行此大礼。”
又对其他人说:“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以前只听说西伯侯仁义,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又和姬昌客气,“姬伯不知道,前几天几位王叔都说您是个仁义君子,说得我心生敬仰,就想特意提前见见您,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那般,甚至比传言还好。”
几个人又客气了几句,女荒请他们到东宫来,奉茶完毕,女荒和这些老人家说笑了几句,就面带愁容地看向了西伯侯。
“实不相瞒,今天请姬伯过来是有事相托。我哥哥前些日子在祭祀的时候做了一些糊涂事,虽然没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但是到底对神不敬。本来打算一个月后率领八百诸侯文武大臣去女娲庙重新上香,可是我哥哥如今又自我囚禁出不了门,所以我想着在群臣当中选一位贤明的大臣代替他去向圣人敬香。请圣人原谅我哥哥当时的荒唐,也请圣人保佑我殷商绵延万代。”
西伯侯听了一口答应了下来。
其他几位老王爷脸上都带着笑容纷纷点头,对于这样的安排乐见其成。
女荒却没有笑出来,“这件事姬伯应该好好的想想,不是一次祭祀就能完成的了,娘娘什么时候原谅咱们了,咱们才能回来,说不定会祭祀个十次八次一年两年或者是三十年五十年……”
几位王叔顿时惊讶地打断了女荒:“公主这也太……”
“几位王叔别着急,这也只是我的一个说法罢了,今天也是跟姬伯商量,若是姬伯不愿意,到时候再找其他愿意的诸侯。祭祀这件事儿咱们已经走了弯路,这个时候桩桩件件都不能出现一点乱子,一旦出现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也请姬伯好好的想一想,若是不能胜任,我这里也好找他人。”
西伯侯姬昌已经感觉到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来朝歌之前为自己卜了一卦,算出自己将有牢狱之灾,以为大王如今浑浑噩噩,自己能逃过这一场劫难,没想到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幸好来的时候没带儿子一起来,现如今诸侯朝见都带了嫡长子过来,如果要把儿子带来,免不了落下一个父子同囚的局面。
想到这里赶快站起来,整理了衣服,拜了下去。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这话说完,堂上每个人都欢笑起来,姬昌虽然心中沉痛,但是脸上还要欢笑,最后和其他几位王叔一块儿离开了东宫。
他们走了没多久,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朝歌内外,大哥启和二哥衍也一块相伴着过来了。
二哥一见面就埋怨女荒:“在这个关头怎么能让臣子代替大王去祭祀?”
大哥也有些想不通,“妹妹糊涂了,妹妹是怎么想的跟我们说说。你这么做……是咱们家族无人?还是宗室里面这些人的德行不够?”
女荒盯着这两个哥哥看了一会儿,不想跟他们说那么多。
随口说了几句,也不算敷衍,“圣人怎么能轻易原谅咱们,先让他去吧,到时候失败了自有他的下场。”
兄弟两个一听才知道妹妹心里面并不是没主意,稍稍的放下心来。
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跟女荒又说了几句家常话,一块儿退了下去。
这外边儿八百诸侯里面有两路跟别人格格不入。
一路是从东方来的东伯侯姜桓楚,他已经听说了姜娘娘去世的消息,这个时候换上素服,请人进了东宫递话想要拜见太子。
还有一路就是冀州侯苏护,他们刚进了朝歌附近,就听见周围都在说妲己是妖精。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他们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怎么会是妖精?
父子两个低头一合计,心想八成是妲己在宫中受宠,才有了这一些污蔑之词。
又听说苏娘娘在宫中害死了姜娘娘,更是又急又气。
苏护自认为自己养的闺女自己了解,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东伯侯的营地里面解释一下。
东伯侯又带着儿子进了东宫,所以苏家父子这次扑了个空。
从东伯侯的营地里回来的时候,不少诸侯对着他们父子两个指指点点,苏护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差一点当场和人翻脸,被儿子拉了回去。
苏护的儿子苏全忠就劝:“大人何必跟他们计较,眼下往宫中传信儿求见一下妹妹才是要紧的,听说大王自我软禁,妹妹肯定陪在那里,妹妹大好年华……现在不是跟外边那些人计较的时候。”
苏护这个人本来就是有勇无谋,头脑简单,听见儿子这么说,顿时觉得儿子说的对。
“我儿说的没错,咱们往宫中传信,求见你妹妹一面,先看看她最近怎么样了,也好宽慰咱们至亲的担忧之心,其他的回头再说吧。”
第19章 大帐中四侯饮酒
东宫里面姜桓楚见到了太子之后,眼中含泪。
殷郊赶快把外祖父扶了起来,殷勤的宽慰了外祖父一番,说过离愁别苦又赏赐下来不少东西。
最后和弟弟殷洪一块儿把外祖父送出东宫,走的时候兄弟两个殷殷切切表达了对外祖父的孺慕之情。
回到营帐之后,姜桓楚的儿子姜文焕接着父亲。
“两位殿下都还好吗?妹妹的事情殿下怎么说?”
“说你妹妹被那苏娘娘陷害,唉……咱们家跟苏护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你妹妹!”
“父亲,后宫女子争的就是大王的宠幸,想来是苏家的那位妖妃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把妹妹给陷害了。”
姜桓楚点了点头,可不就是见不得人的手段吗!说是姜家要造反,让那苏家把证据拿出来,要真的是有证据且是真的,自己宁愿把脑袋割给大王。
“大王前一阵子脾气有些古怪,现在又在后宫养病……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妹妹如今真的没了,只留下这两个苦命的孩儿,好在这满朝文武忠心的人多,愿意辅佐你外甥……”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边儿有人请。
南伯侯鄂崇禹和西伯侯姬昌在饮宴,邀请东伯侯姜桓楚也一块儿去。
姜桓楚只好把女儿去世的消息压在心中,交代了儿子守好贡品约束人马,自己换好了衣服,跟着来人到另外两位诸侯那里一块儿饮酒去了。
去的时候正碰见南伯侯和西伯侯两个人说大王要见摘星楼的事情。
“摘星楼啊摘星楼,取的是手可摘星辰的意思,也不知道这楼要建的有多高。”西伯侯把这话题挑了起来,就听见耿直的南伯侯哼了一声,把筷子扔在桌子上。
“不管多高,耗费的都是民脂民膏。”
东伯侯就在这个时候来了,奴隶们又重新上了菜,放了筷子酒杯。
另外两位侯爷接着这个话和东伯侯聊。
南伯侯就在一边打听:“姜侯爷,今天进宫去见太子,太子是怎么说的,这摘星楼还要不要建?我也说句实话,我这次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财货。”
东伯侯这次来的时候拿了不少好东西,原打算是要给女儿和外孙的。
再说历代东伯侯都是财大气粗,不在乎那一点儿钱财。所以今天在东宫拜见太子的时候,也没问这件事儿。
“鄂侯爷,明天我再去问问吧,今日实在是忘了问这事儿了。”随后又想到了西伯侯姬昌已经拜见过了公主,“何不问问姬侯爷,姬侯爷不是见过公主了吗?”
姬昌摇了摇头,“我是下臣,公主有什么吩咐只管听就是了,没问这么多,还是要靠东伯侯的。”
正说着,北伯侯挑开帐子进来了。
“都在说什么?我在外边隐隐约约的听说要问什么东西?”
南伯侯哼了一声,“原来是北伯侯来了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北伯侯就觉得南伯侯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鄂崇禹免不了要在北伯侯跟前锵锵了几句。
“我们哪有您会拍大王的马屁啊,来的时候带了那么多财货,又听说你和费仲尤浑交好,大王那边有什么动静你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鄂崇禹这下借着酒劲开始对着崇侯虎大骂,说他横征暴敛不顾属地民众的死活,说大王要建摘星楼,北伯侯就屁颠儿屁颠儿的捧着金银铜贝过来。
又说这一路走过来朝歌的人对于大王天天醉生梦死早有怨言,就是因为北伯侯和费仲之流在一边乱拍马屁不知进言。
这一下把北伯侯快气死了。
而且两方都是脾气暴躁之人,都受不了气。就在帐篷里打了起来,姬发觉得自己年纪老迈,光在一边吆喝着并不下场,东伯侯没办法只好过去把两个人拉开,拉架的时候免不了被南北两位伯侯在脸上招呼了几回。
眼看着南伯侯已经喝醉了,属于醉后闹事,东伯侯就推着崇侯虎往外走。
“鄂侯爷喝醉了您先回去吧,今天别跟他计较,明天再说。”
南伯侯又在帐篷里吆喝着自己没喝醉。
北伯侯不想惹事儿就直接走了,东伯侯回来之后就免不了要抱怨一下南伯侯。
“你也是,说这话干什么?大王既然下令要让各地进贡,咱们进贡就行了。”
虽然南伯侯统领南方两百诸侯,但是南方太穷比不得别的地方。
他发愁的拍了一下桌子,不想说话。
姬昌也在旁边叹了一口气,嘴中就询问东伯侯这次拜见两位太子的事情,又露了一点口风,说是姜王后是被炮烙至死。
姜王后乃是东伯侯的女儿,父母多年未见,只听说她去世了,却不知道是被炮烙至死。听见女儿死状这么凄惨,东伯侯根本接受不了。
一开始以为女儿是病死的,或者是忧郁而死,再不行后宫倾轧或者是被毒死的。
可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大活人被炮烙死的。
这一下受不了了,在帐篷中大骂大王。
又加上南伯侯在一边哭哭啼啼的跟着骂,动静太大引来了不少人。
于是,三位侯爷被巡逻的军士一起押到了九间殿上。
被押到九间殿上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人群里面有人喊着是北伯侯前去告密,才有了三位侯爷今日被押送之祸。
北伯侯听说了之后气的差点红了眼,自己虽然有着告密的职责,但是像这种在朝歌酒后失言打架大骂可不属于自己上报的范围。
哪个王八蛋在背地里编排自己。
北伯侯气得骂骂咧咧地出了自己的驻地,骑着马赶快去了九间殿。
因为这件事九间殿上来了不少文臣武将。
鄂崇禹的儿子鄂顺挤了过来,扳着大骂不休的南伯侯的肩膀。
“大人今天糊涂了,咱们自家的事情还料理不清楚的,你怎么又开始替别人鸣不平了。”
自家来的时候根本没带多少财物,刚开始还没进朝歌的时候父子两个就商量过,到时候拿出一部分贿赂宠臣。好让这些宠臣在大王跟前美言几句,让大王饶恕南方几百诸侯这一次没有贡品之事。
这事儿还没开始付诸行动呢,父亲就开始大骂大王,到时候就算是有宠臣美言也救不得了。
鄂崇禹仍然在气头上,“呸,大王多行不义,我等为臣子的就应该在一边劝诫,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鄂顺都快急红眼了,觉得自家父亲就是个二百五。
大王是那种能听进去骂的吗?
你如今在大殿上骂了出来,咱们父子两个难免做一回刀下亡魂。
你看旁边的西伯侯多精明,来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来了,连个儿子都不带来。人家这个时候被押解到了大殿上,端端正正地在大殿上跪下来,看上去要多恭顺就有多恭顺。
再看看你另外一边的东伯侯,人家这个时候只哭女儿。说出去那是因为女儿去世了,激愤之下才骂了大王。
这叫其状可怜其行可恕,大王就想把这老丈人推出去斩首,也要考虑考虑两位殿下。
人家都有态度摆在这里,就您现在还在大骂不止。
鄂顺看了看另外三位伯侯,东伯侯父子这个时候不是假难受,哭的已经出不了声了。
自己这傻父亲八成就是中了北伯侯或者西伯侯的经奸计。
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要是这一次能全身而退,父子两个能逃得一命,遇见这两个人有多远就离多远。
外边儿三声鼓响,太子和公主已经来了。
大殿上终于安静了下来,刚才嚎哭不止的东伯侯和骂骂咧咧的南伯侯都安静了下来。
在来的路上女荒已经听说过了事情的完整经过。
让人先把东伯侯父子两个扶下去,让二殿下殷洪去招待他们两个。
又让人把西伯侯和北伯侯赶走。
北伯侯本来就是来看笑话的,本来就没他什么事。
西伯侯要养精蓄锐沐浴焚香戒斋七日之后去女娲庙上香。
而且对于西伯侯这种明知道过几天还去上香,却偏偏和同僚聚会的行为,得到了女王的批评。
女荒当然不可放过这个机会,抓住姬昌的这个行为上的污点,在大殿上咆哮了好一阵子。
果然,在女荒大声咆哮指责姬昌对神灵不敬的时候,没有一个臣子出来求情。
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就让你无话可说。
这感觉,爽!
也不知道三哥是怎么没脑子的,偏偏让臣子们抓到自己做事的把柄,天天被人家喷。被人家喷跟喷人家,果然是两种感觉。
把得事儿的赶走之后,只剩下南伯侯父子两个还跪在大殿上。
南伯侯这个时候也不说话,趴在大殿上五体投地。
跟刚才对大王骂骂咧咧桀骜不驯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儿子鄂顺在一边替父亲请罪。
女荒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着头跟大侄儿说。
“他们南方贫穷,南伯侯之所以闹开,十有八九是不想进贡东西。”
“姑妈要治他们的罪吗?”
女荒摇了摇头,心里面想着南伯侯对朝歌的事情不了解,他要是早知道最近一两年三哥变得喜怒无常,肯定不会用这样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