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连同二殿下一刻钟之前已经回来了。”
“快跟公主说,我有急事儿禀报。”
甲士们点了点头,派了一个人向内宫传话。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女奴举着火把出来请比干进去。
跟着这个女奴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了尽头的延庆宫,到了延庆宫的正殿就看见女荒正在火把下读书。
女荒抬头看了一眼比干,指着旁边儿的坐席请比干坐下。
“王叔怎么这会儿来了?今天我看王叔有些闷闷不乐,是不是还因为姬昌的事情心里面想不明白?”
比干点了点头,“姬昌一向是个仁义君子,怠慢神灵的事情绝非是他想做的。”
女荒把书放下,叹了一口气。
“王叔,这些话您说出来我自然相信,可是这话不能劝服天下众生,特别是那些愚民和一些不知事情真相的诸侯。而且已经将西伯侯姬昌关入大狱,既不亏待他又不虐待他,这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您不必再说。何况将他关进去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外边那些愚民不会到处骂他,贤明了一辈子,临老晚节不保,若是出门被骂,想来西伯侯也会羞愧,不如避开了才能相安无事。”
比干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侄女他还是了解一些的,别看这个时候比大王好说话,但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根本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公主,臣今天去看望姬昌,他占卜了一回,明天将有大事发生。”
女荒听完之后,眯着眼睛想了一会,上一次北洋误打误撞让那老匹夫测算虎符在什么地方,算得出来虎符埋在地下,想来那老匹夫在这一方面确实有些本事,不如听听。
“是什么大事?”
“明日午时三刻,将有天火从天而降掉到太庙中,太庙会崩塌。”
女荒听完之后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
“王叔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是危言耸听之词,若是一旦传出去……”
“就因为事情紧急,所以臣才不和公主兜圈子,姬昌已经算了出来,绝不会出错,请公主明日调派人手守在太庙附近,若是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一来能快速调派人手去灭火,二来也能看在姬昌有功的份上饶他一次。”
女荒听完之后,对着比干上下看了一回。“王叔,这话不能劝我更不能劝文武百官,若是明天没有这种事情发生呢?孤能不能以妖言惑众治姬昌罪名,使其罪加一等?”
“公主,西伯侯姬昌是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信口开河。天降大火在太庙,这是要毁了我成汤的根基,这件事不可不防。”
“王叔,抛开君臣名分,咱们就以叔侄的关系好好的说说这件事情。自从西伯侯姬昌来到朝歌之后,你屡次做事都有欠缺,早些年的时候,不少人夸赞您有七窍玲珑心,说您做事十分周全。可你有没有想过姬昌本就是沽名钓誉之辈,他若是没有慢待神灵,那为什么天降惩罚?侄女儿想着他早些年在您跟前故意表现出一副仁义君子的模样,让您对他信重有加,如今装不下去了……”
“公主想说什么臣知道,别说是公主了,这两天有不少人来劝臣,只不过臣从小与西伯侯姬昌相交,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从没变过,臣绝不相信他如今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看他态度坚决,说话铿锵有力,女荒就知道短短几句话是不能让这位叔叔回头的,女荒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既然您相信您那老友的为人,要不然咱们明天就赌一把,如果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太庙着火,到时候将他放出来,在这朝歌城是走是留,全凭姬昌自己的意思,若是明天没有大火,那么你也别四处为他奔走了,他是生是死皆由造化,你不可再插手。”
比干听了之后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只不过还要再强调一点,“不管是明天天降大火,还是太庙着火,只要在太庙附近有了火,就算是西伯侯姬昌卜算的灵验。”
“王叔,若是太庙附近的人家生火做饭,这可不算的。”
比干点了点头,伸出手和女荒两个人互相击掌三次,这个赌约就算是成了。
既然立下了赌约,比干也不在这里久留,随后就告辞离去,出了宫直奔箕子家。
在路上的时候他就想过,若是姬昌的卜卦灵验了,太庙就要着火,到时候若是真的烧坏了什么东西,肯定是殷商有损,所以明天要在太庙里面装好水随时救火才是。
这一路上心情十分煎熬,若是着火,受损的是成汤,若是不着火,那老朋友说不定就要深陷牢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所以这把火到底要不要烧起来,让比干的心中如油煎一般。
忍着煎熬的心情到了丞相家的门前,早就有人出来迎接他到了正堂上。兄弟两个相见,箕子有些醉乎乎的,两只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尽管这样箕子的心情特别美好,“因着太子大婚这样的大喜事,对于江山社稷和对于咱们殷家都是好事,又加上商老丞相年纪大了,别人敬酒都让我带喝了,我今天喝了不少,如今脑门儿肿痛,看什么东西都有些眼花缭乱,坐都坐不稳当,恕我仪态不佳怠慢了。”
“是我大半夜的来打扰了,只是事情紧急,如果是小事儿我明天再来,这偏偏是大事儿,等不得了。”
比干扶住箕子,将西伯侯姬昌的卜算缓缓的说了出来,箕子本来醉乎乎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下子头脑清醒了。
“这可不是小事儿,可不是能拿来说着玩儿的。你说去找过公主了,公主有没有让你组织人手先弄一些水去太庙?”
比干摇了摇头,“公主或许是不相信,到现在还没吩咐我呢。”
两个人正说着,就有王宫的甲士来到了丞相府。
将一卷竹简交给了箕子,箕子打开看了看,对比干说:“公主在这竹简上说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让我组织人手在附近挑水,将水放置到大鼎当中,若是真的有天火下降,到时候好用来救灾。又说要将太庙里面一些易燃之物赶快挪走。”
说到这里不仅有些为难,“太庙里面全是一些祖宗牌位,这么急慌慌的一夜之间把祖宗牌位请到什么地方公主也没说呀。”
而且牌位的位置有什么变化是要提前祭祀的。
这下麻烦了。
第38章 太庙中姬昌低头
太庙一旦着火,那就是不祥之兆。
这急匆匆地去挪动祖宗排位又是一种不孝之举。
箕子这个时候哪还有一丝醉意,只想赶快圆月换红日,想要马上天亮,到时候大家在九间殿上好好的商量商量。
然而等到比干离开了之后箕子仍然睡不着,在家里面背着手走来走去。
夜里面太安静了,满心烦躁的箕子走到了大门口那里,听见几个奴隶坐在门内挨在一起打瞌睡,鼾声四起。
箕子就想既然这件事让西伯侯说出来了,无论如何也要让人准备好水和救火的东西。
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这个时候出门去拜访其他人家,大家一块出力。想到这里来到门口,把这些奴隶叫醒,让他们把门打开,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又去其他邻居家里了。
就这样大半夜很多人刚睡下不久,箕子就把这些老兄弟们都喊了起来,大家伙坐在一起集思广益,最后想出来的办法也只是让家里面男女老少一起,有盘子的端盘子没盘子的端碗儿,一起到太庙去,准备好水,如果最后真的天降大火,到时候端水泼上去救火就行。
一群人商量了整个后半夜就想出这个办法,纷纷各回各家,把男女老少都叫了起来,又把家里所有的奴隶带了出来。
不少年轻人被老人叫起来之后满腹怨言又不能多说。
敢多说立即遭到一顿拳脚相加,再多说甚至是棍棒加身。
所以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女荒起床带着侄儿从分宫楼去九间殿的路上就遇见了宗室里面的男女老少,个个脱下一身华服,穿着短衣短裤端着能盛水的东西等着自己了。
女荒被这阵仗确实惊到了。
仪仗停了之后,女荒拉着侄儿的手走出来面对着眼前的族人,还没说话,就有一个小女孩儿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葫芦解开的水瓢塞到了殷洪手中。
“殷洪哥哥你拿着,等会儿咱们去太庙玩儿。”
随后这小女孩儿就被家里面的人揪回去训斥了一通。殷洪手中拿着这个水瓢抬头看了看女荒,“姑妈,这是?”
这里的动静太大,已经传到了太子耳中,太子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看着眼前男女老少跟逃难的一样,穿衣破烂,手中拿着盛具,猛一看好像是花子乞讨到了宫里,仔细一看原来是算是近亲旁支,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荒看着眼前的局面,忍不住想去拍拍自己的额头,但是考虑到自己做为女王的威仪,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大手一挥,带着男女老少也不用去上朝了,直接赶到太庙。
没过一会儿,文武百官从九间殿移到了太庙附近,女荒让那些孩子们跟随奴隶们下去,准备一些饭菜给孩子们吃,将其他人和文武大臣留下。
“昨日晚上亚相比干来找过我,说了太庙即将着火的事情。”
下面的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这确实是一件大事不可轻忽。
女荒看到众人议论,声音稍微平息了一点,又说:“比干王叔跟我说这个是西伯侯卜算出来的,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然而西伯侯上次慢待神灵,虽然有天降异象,但未造成什么灾难。所以这次如果他卜算准确,到时候将他放出来,不管是留在朝歌也罢,让他回西岐也好,随他去吧。”
众人一听都纷纷弯下腰来,颂扬女荒为一位仁德的君王。
殷破败听来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妥,他刚回去睡下没多久就被人叫了起来,一看还是宗室里面的长辈儿,不敢顶嘴,只好跟着他哥哥带着侄儿们拿着东西一块过来了。
众所周知,西伯侯那老匹夫在卜算一道确实是有些本事,若真的是倒霉催的太庙着火,到时候因为这件事让那老匹夫回了西岐。前几天自己做的种种努力不都是白费了吗?
“公主,公主也说了,若是真的着火放他出来,若是没有着火呢?”
女荒对殷破败微微一笑,心想还是这小兄弟知道我的心思。
“若是没有算出来,自然囚禁下去,两罪并罚。诸位没有人反对吧?”
跟西伯侯姬昌关系好的大臣虽然有些担心,但是一想西伯侯算卦十分灵验,纷纷把心放到肚子里,想着就是殷破败在一边儿故意找茬,公主被他话赶话说到这份上了,才有了现在的说法,都纷纷拱手弯腰,都说没人反对。
殷破败还有些不放心,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来到女荒周围。
周围的侍女甲士让开,让他蹭到了女荒身边。
“公主……真的要放到老匹夫离开吗?”
女荒的眼神往旁边看了看,发现确实有人注意他们两个说话,嘴角含笑,“我有些不信西伯侯说的话,咱们殷商的根基如今十分牢固,怎么会有火烧太庙之事。”
周围不少人纷纷出来颂扬了一番成汤的功绩,又赞扬了历代君王的兢兢业业,还有不少人脸上带着忧愁,就担心等一会儿果然像西伯侯说的那样,有火焰从天而降……
一群人就在这里等着,等待的功夫是最熬人的。
好不容易到了午时,就等午时三刻了,女荒突然把晁田晁雷兄弟两个叫了过来。
“西伯侯说不定如今也等着看太庙着火呢,你们两个去把他带过来,让他在一边等着,若真的是我殷商无德以至于天将大火,孤就直接将他当场释放。若是没有,就要两罪并罚将他关押到其他地方。”
这两兄弟接了命令之后赶到大牢将姬昌带了过来,这个时候正好到了午时三刻。
自从早上女荒带着满朝文武坐在这里之后,不少奴隶以及披甲之士从城外调集了大量的水装在缸中,甚至在某些地方挖了坑存水在大坑里。
连在外边儿操练大军的孔宣都被叫了过来帮着救火。
等到午时的时候,不管是奴隶还是宗室贵人,这个时候不论身份通通操起身边的东西,舀了水排好队,等着降火之后前去救火。
西伯侯面色如常,他对自己的卦象极度自信,殷商再强,天意让它灭亡。就算是有圣明君主和满朝贤臣又能怎样,人力焉能抗天意。
早就有专门的官员对着天空看时辰,这会儿见太阳正在头顶上向西边一点点的偏斜,已经过了午时三刻。
现场鸦雀无声,不少人屏气凝神。
昨天刚刚做了新郎的太子这个时候根本坐不住,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太庙方向,站起来背着手在空地上走来走去,显得无比烦躁。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太阳向西边一点一点的偏斜。
眼看着从头顶向西已经坠落了天边,马上就要傍晚了,不少大臣这个时候纷纷交头接耳,说话的时候也觉得十分轻松。
箕子这个时候也有点松懈了,心想西伯侯姬昌早就怠慢了神灵,未必能卜算得准确。
比干这个时候心内更是五味杂陈,若是天降大火烧的是成汤的基业,作为宗室,祖宗基业没了,从自己到儿孙都因此受到牵连。若是没有天降大火,那么好友恐怕将要在大牢里面一直囚禁到死了。
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话,一直静悄悄地等待着。
女荒闭着眼睛端坐在站车上,她身边的殷洪手中还抱着刚才的那个水瓢。
殷洪转头看看姑妈,又转头看了看在空地上走来走去的哥哥,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不敢问也不敢说话。
西伯侯姬昌也只是表面上冷静,这个时候他手心出汗,抬头看了看天上,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又到了傍晚,似乎要暮色四合,大火仍然不见踪迹。
早就排好的队列已经有些松散,纵然现在天气非常凉爽不算炎热,但是站了一天不吃不喝,众人都觉得有些不舒服,有些人甚至悄悄的把手中端着的水喝了几口下去。
秋季的傍晚比夏季来的更早,而且早晚温差大,很多人都觉得有些冷,姬昌更是浑身冰凉。
果然,自己将有牢狱之灾,无论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天数。
想到神通不敌天数这个说法,又有些得意的看了看站在自己跟前的殷商宗室,无论这些人从什么地方求得了神灵的庇佑,但是西岐总会将他们取而代之,这是不可避免的。
西伯侯站了起来,“公主,愿赌服输,姬昌认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