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热——霓虹飞行
时间:2020-06-09 09:00:15

  男多女少, 几个女生里鹿小诗又是最出挑的,自然成了柳佩君的八卦对象。年龄、学历、家世,陆时樾都如实回答, 怕她多想,添一句,“普通朋友。”
  柳佩君叹口气,手里摸到一瓶刚开的酱油,心下一动,“先前让你爸买,给买错了,这个牌子不算好,”接着看向旁边帮忙的季来烟,“热热是中午十二点准时回来?”
  祈热这几天带着二改稿准时去找花自酌,本来在花自酌家吃饭,今早上被柳佩君拉住,非要她回来。
  季来烟回:“也没固定时间,就是去自己老师那儿。”
  “那时樾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帮忙带一瓶回来。”柳佩君看向陆时樾,使着眼色。
  陆时樾点了点头,不是接受柳佩君的撮合,是自己想这么做罢了,他将手机掏出来,“我去接她吧。”
  柳佩君喜笑颜开,连声说好,旁边正洗青菜的季来烟伸手拦住要走的陆时樾,“诶时樾,不用去了,迦迦一早骑车送她去的,应该也会一起回来。”
  “迦迦也去了?他跟我说去打球啊。”柳佩君没有放弃,看向陆时樾,“那你一起去接回来,这么大热天的,别给晒坏了。”
  季来烟站旁边没说什么,反倒是陆时樾不打算去了,“我先给她打个电话问问。”说着转身出了厨房。
  祈热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跟花自酌吵,一通电话把剑拔弩张的两人给打断。
  接完电话,祈热回去拿包,“您自己看吧!反正这句我不会改!”
  她怒气冲冲地下了楼,一出门,见着在树下阴凉处等她的陆时迦。
  祈热脚顿了顿。
  那次从班堇家回来,祈热几乎一晚都没睡好,陆时迦在车上说的话总盘旋不去。尤其是他说的专业,她实在没法相信只是个巧合。
  而隐藏在那番话后的深意,她不愿也不敢深究下去。
  当时听他回答完,她故作冷静地问他为什么突然对机械自动化有了兴趣。陆时迦说的是,认真对比了所有的专业,发现自己最喜欢这个。
  他看上去十分诚恳,祈热虽没有完全信服,却也没再继续问,只说不急,还有时间慢慢想。
  她做了一夜梦,漫边无际的旷野上,天空暗得看不见一丝光亮。可就在她找不到方向,赤着脚狂奔的时候,一道流星划过,瞬间就消逝,再低头,手里已执了一盏小灯。
  她猛然醒来,回忆着这个不着边际的梦。阳光柔和地从窗帘后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微小的尘埃。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祈热静坐了许久,缓缓将昨夜那个看似脱轨的场景从脑中驱逐。
  对于专业,男孩子们的选择无非就那么几个,热门的更是屈指可数,譬如祈凉选计算机,陆时迦选机械又有什么特别呢?
  祈热如此说服自己,决定不再多想什么,心里就将此事翻篇,再不介怀。
  人生之路,总是在一边前进,一边自我修正。陆时迦此刻虽有了这样一个目标,但或许在真正走到分岔路口的那一刻,又会有别的念头将先前的一切推翻。
  但无论选择如何,对陆时迦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
  她看着那道如白杨般成长的身躯,缓缓迈下台阶,像往常一样朝他走了过去。
  这段时间陆时迦每天一早就在院门外等她,说要来这边打球,又能在她忙完时出来时等在外面。
  八月底的太阳仍旧很毒,祈热眼见他黑了一圈,有些无奈。
  “就不会找个地方避避太阳?”祈热坐上车后座,竟不觉得烫,手往他背上一拍,“明天别来了。”
  陆时迦刚要踩下踏板,一听将脚放回地,回了头:“我顺便而已。”
  祈热见他一脸委屈,笑了笑,“那你明天一个人来吧,反正我不来。”
  “你要去哪儿?”陆时迦尽力扭着头,看到她的表情。
  “去看电影啊。”
  祈热又拍一下他的背,陆时迦便将车子骑出去,“什么电影?”
  “不知道,班堇说是台湾刚出的,很火。”
  陆时迦心里有了底,去班堇家,那他肯定也能去。
  两人带着一瓶酱油回了家,一进门,先见到屋檐下一群人,陆时樾站在中间,个子最高一眼就能看见。
  陆时迦喊了他哥,几个员工便就陆时迦开起了话匣子,祈热跟陆时樾对视一眼,从陆时迦手里拿了酱油先进了门。
  “我靠老大,都不知道你还有个这么帅气的弟弟。”眼镜男先夸老板,再看向弟弟,“弟弟今年读几年级了?”
  陆时迦站在台阶下都要比问话的人高,“马上高二了。”
  “有女朋友了吗?”刚问完,就被他家老大看了一眼,不怕死地又开一句玩笑,“刚刚那个吗?”
  陆时迦跟陆时樾皆是一愣,旁边另外几个同事看不下去,纷纷下手捶人,“什么眼神呢?刚才那个一看就是姐姐!”
  陆时迦又是一怔,打一声招呼就进门去了。
  被捶的人不太服气,“姐姐怎么了?这年头姐弟恋多的是。”说完不怕死地问陆时樾,“老大,刚那谁啊?长得太正了。”
  陆时樾第一次遇上需要介绍祈热的场面,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朋友?邻居?哪一个都可以用来当答案,但哪一个的分量都远远不及。
  他思考间,有眼力见的女员工再一次捶眼镜男一拳,“能自由出入老大家的,肯定是跟家人一样的存在,对吧,老大?”
  陆时樾笑了笑,当是默认。
  一顿中午饭,分了三桌。
  祈热左边坐了鹿小诗,从她进屋两人便坐一块儿聊天,右边则是一言不发的陆时迦,从他进屋开始脸色就不太好。
  祈热一眼就看了出来,因为人多,没立即问他,只是给他空碗里堆满菜。陆时迦拿着筷子,只吃了几口。
  “迦迦怎么了?多吃点啊,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鹿小诗也看出他的不对劲。
  陆时迦摇了摇头,埋头吃了起来。
  “现在天气太热了容易没胃口,”柳佩君把室内空调又打低了一度,“迦迦下午别再往外面跑了,担心中暑。”
  陆时迦含糊地“应”一声,眉头仍未舒展开来。
  “热热你往那边坐过去一点,”季来烟看向祈热,“迦迦看着瘦,体格还是有的,我看他吃得可憋屈了。”
  祈热侧头看一眼,随即伸手要去挪椅子,还没扶住椅背,先被伸过来的一只手抓住。
  陆时迦不仅伸了手,还伸了脚,格住一只椅子腿,怕它成精跑了似的。
  祈热被迫坐了回去,不露痕迹地看他一眼,餐桌底下他手也没松开,脸上就差写“我不开心”四个字。
  祈热用左手端起杯子喝一口饮料,嘴角一勾,下一秒,右手的大拇指往抓紧她的那只手上用力一按,有些长了的指甲便陷进他手背上的肉里。
  原以为他会痛得立马松开,等她一回不成按下第二回 时,陆时迦手稍稍一松,却又紧跟着重新握住,手指穿过她指尖缝隙,一扣,握紧了。
  祈热笑意一收,刚要重新掐他,斜右对面柳佩君喊她一声,要她帮忙递她面前一个吃完了的空碟子。
  祈热甩了甩右手,没甩开,突然就有些急了,再用力抽,他仍不松手。
  祈热来了气,却又不好当众发作,正要准备用左手去拿,旁边的人快她一步,手够长,不用起身就将碟子递了过去。
  祈热猜他是恶作剧,抬眼看他侧脸却发现他仍双唇紧抿,看着极不高兴。
  祈热没辙了,估计是闹小情绪,便任由他握着,她断断续续喝完一杯饮料,右手终于被大发慈悲的且不再那么沮丧的小朋友松开。
  她打算吃完饭再秋后算账,谁知吃完刚站起来,鹿小诗就喊住她,问能不能带她去楼上看看。
  楼上是模糊的指代,具体点说,是陆时樾的房间。
  祈热其实也有很久没去了,但一推门进去,还是熟悉的模样。
  鹿小诗眼睛当相机使,将每个角落、每样物品都保存在眼底。手指点过一处处可以窥探的地方,看完一圈,停在了书桌前。
  “你们两家感情真好啊,”她看向桌上那一张有些年代的全家福,“我记得有一次去你家,你家屋里也都是照片。”
  祈热也看一眼照片,眼睛一亮将照片拿了起来,立即笑出声来,“那个时候的陆时迦真的就是个小矮子。”
  鹿小诗主要看的还是陆时樾,听她一说也看向旁边才五六岁的陆时迦,想起刚才餐桌上挨着的两人,笑了笑说:“他好像很黏你,是我记错了?我记得小时候你们不太对盘。”
  祈热又看一眼才将照片放回去,本能地否认,“现在也不对盘。”
  鹿小诗不置可否,视线扫一圈,最后落在墙角的书柜上,“陆时樾这个人真的很——”
  她沉吟片刻,等祈热看过来才接着说:“无趣。”
  祈热一听笑出声,“那你还不是这么死心塌地?”
  鹿小诗笑了笑,“没有特色的房间,没什么笑容的脸,除了工作没其他兴趣爱好,对我不搭不理,”她默了默,不再数了,像是在问自己,“可怎么就还是不想放弃?”
  祈热帮她说服自己,“你说的这些连缺点都算不上,何况还故意不数他一身优点。”
  鹿小诗低了头,两只手扣在一起,“我宁愿没看到他的优点,不然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祈热不想气氛显得这么严肃,转身从书柜上拿下一本厚厚的相册,想给她看看小时候的陆时樾,鹿小诗十分好奇,可祈热那么轻车熟路的一个动作反倒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她接过来却没有翻开,“我到现在都没有问过他,我给他的第一封信他有没有看。”
  祈热只记得帮她转交过,其他的细节已经记不清楚。
  “我也一直记得,就六个字,写了十几遍,一遍要画四只小鹿,那次连续画了几十只,把我画鹿的速度都练出来了。”
  祈热努力从大脑中搜寻记忆,实在记不起,只能默默喟叹。
  鹿小诗继续说:“就觉得自己挺傻的,你肯定猜不到我写的什么。”
  祈热见她笑了,跟着笑,“记不得了,但我肯定拆开看过。”
  鹿小诗点头,“我也猜你肯定拆开看了,信上写的是,”她一字一字缓缓念出来,“陆时樾,展信佳。”
  祈热一时无言,“……就这六个字?”
  鹿小诗“嗯”一声,“我记得我当时苦恼了很久,最后就想着,反正在广播站堵过他几回,先让他眼熟我,一开始就说喜欢他,那不是傻么……结果傻到现在。”
  “你不傻,”祈热当即说,“你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鹿小诗长舒一口气,“我以为他对我来说是块石头,我得研究它,‘研’这个字,不就是把石头给敲开么?这么久了,才发现他是块铁,铁了心的‘铁’,铁了心不看我一眼,所以啊,最多一两年,我可能就放弃了。”
  窗外阳光直射进来,午后的风也透露着疲倦,吹不暖人心。
  出门前,祈热问鹿小诗要不要从相册里拿陆时樾一张照片,鹿小诗干脆答说“要”,于是打开相册,挑了他的单人照,拿走两张藏进口袋。
  祈热殿后,关门前又跑回去,对准了桌上那张照片里面的陆时迦拍下一张。
  楼下陆时樾正准备带十几号同事出去团建,见祈热下楼来,走近问她:“一起去么?”
  鹿小诗也看向她,“一起吧,我们工作室别的不少,唯独女生少得可怜。”
  祈热下午还得去找花自酌,翻译稿这两天得校完,紧接着开始三校,马上就开学了,她得趁着开学前结束二校,最终也还是没去。
  一行人陆陆续续离开,祈热左右扫几眼,仍没见人,站门口听见家里有电视声,走了过去,进屋果然见陆时迦坐她家沙发上正看着电视。
  祈热三两步跑进去,手直接往他脑袋上敲,“怎么了这是?刚才回来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心情就不好了?”
  陆时迦早就在牵起她手的时候不气了,但既然她还记着,他索性骑驴就坡地继续演一次戏。
  祈热见他脸一沉,既是要逗他,也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没把手机掏出来就已经开始颤肩,等把照片点出来递到他面前,说话的时候也笑着,“诶你看,这是哪个小矮子?”
  陆时迦低头看过去,因为她拍得有些糊,加上照片有了些年代,他辨认几眼也没认出来。
  祈热就更乐了,捂着肚子往沙发背上靠,“怎么连自己也不认得了?是不是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只矮冬瓜了?”
  陆时迦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开心,看她笑得停不下来,伸手要去抢她手里的手机,“不行,你得删了,是你没拍好……”
  祈热将手伸直了往另一边伸,“干嘛删?这可都是证据,你还不承认?”
  “没不承认,”陆时迦靠过去,“你留这个干什么?我都长大了,”祈热往后躲,他就跟着往前压,“你虽然说我小时候矮,也说了我很可爱。”
  祈热听了天大的笑话似的,“谁说你可爱了?以为我不记得就给我瞎编呢?”
  陆时迦不放弃要抢她的手机,翻身单手撑在沙发背上,一只膝盖顶在她腿边,另一只手去抢手机。
  “我没瞎编,我也有证据,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拿来给你看。”
  祈热笑得眼睛眯起来,“什么证据?说你可爱的证据?那你倒是拿来啊,我看看是不是你自己捏造出来的证据,”她说着忍俊不禁,“说自己可爱,亏你不脸红。”
  她伸手要去捏他脸,手一伸,重心跟着不稳,人忽地往后倒。
  身下明明就是沙发,陆时迦却本能地以为她要摔痛,几乎是她往下倒的时候就跟着压了过去,摊开手掌往下垫,接住祈热压下来的腰。
  祈热进门后就没听进去电视机里的内容,这会儿两相安静下来,就听见电视机里解说员激动地说了一句,“球——进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