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淮王又是怎么回事?
“臣询问太后,便是为了确认茗翎公主少时可有过让太后记忆犹新的经历。”
“你那么说,哀家确实想起了,当年茗翎对那褚爱国质子十分好奇,曾不顾阻拦爬树去看,却不慎跌入院中那口旱井,摔断了腿。”
贺清之心道果然如此,便继续追问道:“那之后,可有发生其他事?”
“哀家记得,茗翎跌断了腿,可两个多月之后便是褚爱国摄政王入朝进贡,一则是探视质子,二来是向我大辕国示好,请求先帝赐婚。”
听太后那么一说,贺清之便可以将这前因后果都联系起来。
真正的茗翎公主确实心意褚爱国的雍王秦桓,为了偷看而摔断了腿,而之后又为了不错过能与秦桓相见的机会在腿伤未完全愈合之际下地行走。
却没想到命丧当时,所以她的骸骨右腿才会有明显的伤痕。
也正是这个伤痕揭露了如今的茗翎公主乃是假冒。
但,贺清之有一点不明,胡永靖话中之意,那假茗翎公主似乎也有占卜之能,这就让贺清之不免想到上一世。
为何上一世,茗翎公主兄妹并未露出野心?
他们是在等什么?
莫非是在等待自己的死期?
昭仁皇帝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如今他除了要忧心那对心怀叵测的假兄妹,更要忧心清湛公子所说的,胡永靖给他下药之事。
除了不能生育,他是不是会死?
贺清之当然感受到昭仁皇帝的视线,他深知在那个位置的人最惧怕的是什么。
何况昭仁皇帝常年服用水银,虽然是及其微量的不至于马上致死,但终究对身体造成伤害,毒性囤积在体内,不拔除一旦爆发,不仅是不能行房,死也是有极大的可能性。
“陛下,臣既然许诺让陛下得偿所愿,自然能解除陛下的病症。”
“璟瑄……朕都靠你了。”
贺清之再一次对昭仁皇帝母子行礼。
“陛下、太后,臣可以确定,今日自静思斋后院枯井中发现的尸骨,确实就是真正的茗翎公主。”贺清之转动轮椅,对着胡永靖的方向,“胡太医,只怕你至今不知自己所效忠之人,根本不是真正的茗翎公主吧。”
胡永靖顿时瞪大双眼,他已经被抽打的失去说话的能力,出了喉头能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璟瑄,你说,这褚爱国摄政王求娶茗翎之时,可曾知道真相?”太后远比昭仁皇帝想得多。
贺清之一听心中不免赞叹,这就不怪自己的父王对这太后着实谨慎,会选择将自己送入宫也是万不得已。
太后果真是一个心思缜密,却又疑心极大的女子。
“太后所忧不差,臣以为,摄政王与那假公主是合谋。”
“当真?”昭仁皇帝也回过神。
贺清之还没回答,殿外便传来禀报声,是老国医来了。
而且,平凉王与唐晚泠随老国医一起进入了太后寝殿。
一见贺清之衣襟沾满鲜血,唐晚泠的心就颤抖不已,她本欲上前以治愈之力缓解贺清之的状况。
可,还没有靠近,却看见贺清之对自己微微摇头。
一番行礼之后,昭仁皇帝袖袍一挥道:“给老国医赐座。”
接着,老国医便取出了脉案,贺清之自然将手腕置于脉案之上。
此刻,殿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无声。
唐晚泠握紧了双手紧贴在身侧,李德则浑身冒汗,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国医静静地,认真地替贺清之把脉,可指尖之下竟然毫无搏动……
他忍不住抬眼,看着眼前年轻的男子。
胡永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昭仁皇帝也是忧心了许久,忍不住问道:“老国医,如何?璟瑄的身子可有大碍?”
第51章 051
老国医忍不住看向了贺清之, 以他如今的情况, 若是实话实说, 那一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即便他只是个老太医,不涉党争,都能明白清湛公子目前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所以, 老国医缓缓地收回了手, 站起身对昭仁皇帝行了礼道:“国师本是瘫痪之人, 又患有心疾之症, 如今受了凉又颇费心神, 需好生将养着。”
贺清之并不意外老国医为他隐瞒真相,只不过心中还是感激不尽,故此点头以示谢意。
“既然如此, 璟程你且接璟瑄回府, 侍卫所到底是简陋了,不适合璟瑄修养。”说着昭仁皇帝又吩咐李德道,“小德子, 命人立刻将大国师的府邸好生打扫一番,让国师日后能好生养病。”
“奴才遵旨。”李德立刻跪地行礼。
这会,贺清之算是平安度过了这一关, 所以他的心总算是落回肚子里,
“小德子,替朕送老国医回府。”
“诺。”
一行人在行礼之后便准备离开太后寝殿。
平凉王本想去替贺清之推轮椅,没想到唐晚泠速度更快,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不过, 才一离开太后的寝殿,贺清之便撑不住了,身子向一旁倾倒差一点便要翻出了轮椅,好在平凉王及时出手将他扶住。
“璟瑄,你怎样了。”
贺清之双唇微启,只是还没出声,鲜血便顺着嘴角不断溢出,身体也不断地颤抖。
“阿湛。”唐晚泠立刻蹲了下来,可她的手还没有触及到贺清之的身体,却又被贺清之以眼神阻止了。
唐晚泠忍着眼泪道,轻声道:“阿湛,让我为你疗伤。”
贺清之无法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能,这宫中处处眼线,他不能让唐晚泠冒这个风险。
若是让昭仁皇帝得知唐晚泠有起死回生之能,那只怕他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更何况,他如今没有心跳,这个身躯已然是死了,若不是靠命灯牵引魂魄,让他看起来无恙,他甚至没有时间再寻他法弥补。
唐晚泠看着贺清之靠在平凉王的怀中,心里别提多痛了,她能明白贺清之都是为了她,不希望为她带来危机。
她也明白,贺清之之所以想自己度过死劫,也是因为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会有不公平的因素。
贺清之是想告诉自己,他在意她,并不是因为她是他的药。
他只是在意唐晚泠这个人,贺清之想娶她只是因为他心仪自己。
这份情曾经让唐晚泠迷茫过,可如今她却真真切切感受到贺清之的心意。
“璟瑄,本王带你回府。”平凉王立刻背起贺清之,唐晚泠推着轮椅也加快脚步。
伏在平凉王的后背,贺清之不敢晕厥,他还不能失去意识,他必须放出信号。
可鲜血顺着贺清之的嘴角不断滴落,他的头斜靠在平凉王的肩头。
彻骨的寒意从贺清之逐渐僵硬的身躯传入平凉王的心头,颈边细痒的感觉是贺清之的呼吸,可他的呼吸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微弱。
“璟瑄,撑住。”平凉王咬着牙,用最快的步伐向宫门赶去。
唐晚泠已然跟不上平凉王的步伐,几次差一点跌倒在地。
可她不发一句声,拼命迈动双腿。
夜已经深了,宫灯摇曳的火光映照在青石板路上,偶尔的点点鲜红即便不明显,却让人无法忽略那一阵血腥味。
掌灯的是平凉王的贴身,瞧着唐晚泠的模样终究是不忍。
“小姐,让奴才来推吧。”
唐晚泠抹去泪水接过那盏宫灯照亮了前方的路。
贺清之终究没有能撑住,在意识消散之前,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衣襟,他想要拿怀中的响箭,因为寻求弥补的方法已是刻不容缓了。
否则,不用等到茗翎公主对他发起反击,他的身子首先撑不住,一旦魂魄离体,那就回天乏术了。
平凉王和唐晚泠终于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之后才发现,贺清之已然没有了意识,这让平凉王忍不住握紧拳头。
“璟瑄……”平凉王探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置于贺清之鼻尖之下。
好在贺清之气息虽然微弱,却还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呼吸。
暂时松了一口气的平凉王立刻让车驾回府。
上了车唐晚泠才敢接近贺清之,虽然她知道贺清之不愿意让她治疗,可她却不舍得他疼痛和难受。
唐晚泠轻轻执起贺清之的手,右手取出丝怕替贺清之擦拭唇角的血迹。
“阿湛,我知道你不愿意,那等你醒来,我再向你道歉好吗。”唐晚泠垂下眉眼,双掌交握之处,有一阵莹莹地光芒。
有她在,贺清之便不会疼痛,他就能好好休息。
唐晚泠的治愈之力,平凉王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虽然贺清之还没有醒来,可他的脸色却好了不少,唇角也不再溢出鲜血。
就连呼吸也比之前绵长平稳。
见贺清之情况好了不少,唐晚泠才稍稍安心了些。
此刻,她才有机会注意到贺清之另一只手一直握住衣襟。
“父王,阿湛他这是为什么?”唐晚泠指的便是贺清之另一只手的动作。
平凉王的视线此刻也集中到贺清之握住衣襟的手。
“璟瑄是要拿什么东西?”
唐晚泠想了想,上一次在悬崖,她浑浑噩噩之间似乎看见了天空中有一朵灿烂夺目的火花,那好像是一种响箭。
“父王,璟瑄是要通知落枫谷的人。”
平凉王也觉得有理,便伸手进贺清之的怀中,果然摸到了落枫谷特质的响箭。
这种响箭不惧雨水,哪怕是白天亦是光彩夺目,最为特殊的是,这种名为响箭,实则却并没有明显的声响。
不注意听,很容易就被其他声响掩盖了。
可对于等待消息的人来说,这种响箭却是及其好用,又不至于被包藏祸心的人发现,可谓是一举两得。
“待回到王府,再放出响箭。”
唐晚泠接过平凉王递过来的响箭,点了点头,她将响箭牢牢地握在手中。
马车是直接驶入了王府后院,停稳之后平凉王的贴身就先行下车,接着唐晚泠才踩着轿凳下车。
“王爷,还是奴才来吧。”
唐晚泠回过头,就见平凉王又一次亲自将贺清之抱出马车,并没有假手他人。
“不用了,本王亲自来,你且去准备些热水,待朱桦来了便能伺候璟瑄沐浴。”
“奴才遵命。”
唐晚泠瞧着沉睡中的贺清之,轻轻咬了咬唇,随后快步跟上平凉王的步伐。
平凉王是将贺清之安顿在自己的卧房中。
见平凉王入内,唐晚泠立刻放出怀中的响箭,璀璨的火花在天空中炸开,此刻无论是宫内的暗桩和朱桦,又或者是别院的医老和方赶回来的玄鹄法师。
他们都见到了这夺人心魄的灿烂一刻。
贺清之的响箭不同一般,轻易不会释放。
可见,他是受到了极大的危机。
“大和尚,我们赶紧出发。”医老一把拽起刚下马车才站稳的玄鹄法师。
而另一头在侍卫所的朱桦自然也看到了,他是贺清之的贴身,主人受到了最大的威胁,他自然是要立刻赶去。
可如今这具尸骨和那些证据都不容有差,却让他的脚步不得不受到暂时的阻碍。
“可是璟瑄出了事?”贺钰忧心道。
朱桦点了点头道:“那是公子特殊的响箭,唯有公子才有。”
“那个方向,是平凉王在盛京的府邸。”
一听贺清之在平凉王府,朱桦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贺将军,公子交代了,这具尸骨与这些证据极为重要,定会有人前来破坏,请将军妥善保管,朱桦必须去照顾公子。”
“璟瑄就拜托你了,此地我会严加防范,不会让璟瑄的布局有一丝差错。”
朱桦点了点头。
“我派人送你出宫。”
之后,贺钰看着朱桦的身形消失在黑夜之中,才回过头,这一局事关重大,绝不容有失,茗翎公主若是知道了,定会破釜沉舟。
这宫里宫外,不乏那对兄妹的支持者。
他必须小心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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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朱桦赶到平凉王在盛京城的府邸时,医老和玄鹄法师已经到了有一会了,众人都在贺清之的床前。
唐晚泠跪在他身边泪水不止。
朱桦心头一惊,脚步都有些乱了。
“王爷,公子他……”
平凉王摇了摇头,神情甚是沉痛。
朱桦再去看医老,同样是摇了摇头,在场的人除了玄鹄法师似乎陷入了沉思,其余之人皆是满目哀伤。
“公子……”朱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而前才来到贺清之的床边。
“小朱桦,你家公子他……”医老斟酌了一下,要说贺清之是死了,却也不完全如此,可眼下他们实在没有办法能让他恢复。
就连唐晚泠的起死回生之力似乎一时间也起不到实际的作用,或许是因为贺清之此刻的状态不死不活的缘故。
朱桦用衣袖擦去眼泪,抿着唇低喃道:“公子不会死的。”
唐晚泠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少年,她何尝不是这样想。
可她方才得知,贺清之竟然没有心跳,可他却还有浅浅的呼吸。
玄鹄法师说,那是因为命灯的牵引,他的魂魄尚在体内。
可如今这个状况,他们一时间没有方法解决。
就在唐晚泠等人心系贺清之时,床榻之上陷入沉睡的人再起变化。
贺清之原本一头青丝逐渐转白,就像是生命力自体内流走了一般。
“阿湛!”唐晚泠忍不住呜咽。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之前贺清之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可突然之间就让人觉得他的生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阶段。
“不好,这是……”玄鹄法师的话还没说完,床榻上的人却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