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笙,是哪个王八蛋把你伤成这样?是不是袁玉林?!”
勉强逃过一劫的袁玉林捂着胸口,冷冷的瞧着方寸大乱的苏音,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梅雨笙的伤势为什么这样,再没有比袁玉林更清楚的了。
要说梅雨笙真想活下去的话,凭他的修为,绝不会是现在这幅惨样。
眼下之所以这样,根本就是因为他自己不想活了。
才会在神智还有那么一丝清醒时,调动体内仅存的灵力,用以疗救袁玉林。
让袁玉林来说,他有什么可愧疚的?本来说不好梅雨笙早就绝望之下死的不能再死了,全靠了自己弄出个假苏音,才能吊住梅雨笙的命!所以说他也算半个梅雨笙的救命恩人才对。
而在那之后梅雨笙神府就彻底被异常黑暗能量体攻破。和那些变异兽一样,作为人的一面,已经彻底在梅雨笙身上丧失,留存的根本就是兽性的一面。
换句话说,没了神智的梅雨笙不但一点儿也不弱,反而更加凶残。
这一点可以从他身边的白骨得到印证。那些可全是被梅雨笙生吞活撕了的变异凶兽的尸骨。
也是因为这个,那些变异凶兽才会把这里视作禁区,根本一点儿不敢靠近。
当然对“凶兽”梅雨笙而言,也是有那么一点例外的,比方说,天衍派小祖苏音那张脸。
也不知道这张脸在梅雨笙的脑海中留存的记忆有多深,竟然即便是兽化了之后,梅雨笙还能给予回应。
虽说回应的轻描淡写,偶尔还有失败的时候,可也足够袁玉林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更甚者袁玉林还做过实验,特意抓住变异兽迫使对方攻击顶着苏音脸的白骨女。
每次只要白骨女做出遇见危险的样子往梅雨笙那边冲,那些异兽不管逃多远,都难逃尸骨无存的悲惨结局。
而眼下在袁玉林丢出的药物造成的幻境里,苏音可不就是头追杀他这个“天衍派小祖”的凶兽?
袁玉林仿佛已经能瞧见,梅雨笙直接拽住苏音,撕成两半的的快意一幕。
而事实也和袁玉林想的一般,本来呆坐在白骨堆上的梅雨笙眼睛中瞬时闪过一抹妖异的红,那暴虐的模样,分明是要狂化的前兆。
要知道这样的情形,袁玉林之前就瞧见过一次,就是他小腿上被苏音那颗变异的黑心莲子打中时,跑来找梅雨笙时看到过的。
当时袁玉林可是亲眼看见,整个人都大受刺激之下的梅雨笙根本连傀儡鬼都没放过,一下把白骨女撕成两半的模样。
眼下梅雨笙的模样,分明是和那次一样,又要狂化了。
而这次要承受梅雨笙狂化后果的人则是变成了幻境中凶兽模样的苏音。
一想到苏音会迎来的结局,袁玉林捂着胸口就肆意的笑了起来:
“贱、人,你也有今日!”
苏音不是为了梅雨笙,算计了自己一家吗,那现在就让梅雨笙亲手把她送上西天。
下一刻果然听见“咚”的一声巨响,却是梅雨笙坐着的那些白骨,因为外力的激荡再次坍塌,更甚者梅雨笙体内的黑色能量彻底爆发了出来,太多的异常能量体一下把周围都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就是那些白骨,也承受不住,化成了尘屑,黑色的污染并白色的骨粉四散开来,一下把梅树周围全都遮盖了起来。
袁玉林脸上得意的笑容一下凝固——
他这会儿丹田失守,根本就无法对抗这些异常能量体。本来还想着亲眼目睹苏音的死状后,再让梅雨笙出手帮他压制,谁想到梅雨笙黑化的这么彻底。
袁玉林吓得魂儿都要飞了,求生的**之下,猛地往旁边一滚,却忘了那些变异兽还在虎视眈眈——
眼睁睁的瞧着大可爱冲向那个恐怖的大怪物,变异兽们这会儿可不是都暴躁不已?
又因为之前苏音情绪太过激动,被影响了的变异兽根本就把袁玉林当成了仇人。
以至于袁玉林还没有来得及因为终于滚出了黑色污染能量体笼罩的范围而庆幸,脸上就传来一阵剧痛,却是一只变异秃鹫,正恶狠狠的一爪子耙过他的脸颊。
不但里面白骨露了出来,还直接抓烂了袁玉林一颗眼珠子。
袁玉林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别庄。
郑鹤庭等人正好在别庄外下车,听到这一嗓子,所有人都觉得瘆的慌——
堂堂袁家玉郎,更是身为家主之尊,到底被摧残成了什么样,才会毫无形象的发出这样的鬼叫。
只是别庄这会儿变异动植物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显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大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成家的车子随后赶到,他们家车子上正好有相关压制变异动植物的药物。
众人从头到脚都抹上药物,这才抬脚进了别庄的大门——
这么多年来,变异动植物层出不穷,杀之不尽的情况下,很大一部分被关到了这里。
现代化的科技手段并道法界的法阵压制之下,南郊袁家别庄彻底成了一个被隔绝的所在。
除了被人称赞为“义薄云天”的袁玉林,不时会关顾这里,美其名曰不让阵法松动,查漏补缺,防止变异动植物冲破禁锢伤害到普通人,其他修道者根本就没人往这里来过。
包括郑鹤庭在内,大家都是第一次涉足这里。
一眼瞧见形状怪异遮天蔽日的变异植物林,和阴森森的林间各种发出异常响动并闪着幽光的凶兽的眼睛,大家都有一瞬间的呆滞。
不知是谁叹了口气:
“即便袁玉林有错,可光凭这座别庄,不管做了什么,都足够将功折罪了吧……”
不是一心为公,袁玉林何至于献出家中别庄不算,还如此尽心尽力维护?
这么多年了,其他地方不时有变异动植物伤人的事件见诸报端,帝都南郊的这座禁区,却始终没有出过半分纰漏。
这一切,分明全是袁玉林的功劳啊。
至于说之前和天衍派那位汪青鸢之间的纠葛,不过是男女之间的□□罢了,又算什么大不了的?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吗……
“放屁!”却被前面一声陡然响起的暴怒女子声音给打断。
虽然看不到人脸,可听声音能判断出对方应该就是和袁玉林有就给的那个青鸢。
背后说人被抓了个现行固然有些难为情,可身为修道者被骂了却也堵得慌。
两者相抵,倒是没有修道者再说话,却明显对天衍派又开始有意见——
天衍派的人也太霸道了吧?
那汪青鸢不就仗着天衍派这个靠山吗?
正腹诽间却惊奇的发现,变异林中浓重的黑气却忽然淡了些。眼前本是漆黑一片的路,也能分辨出一点路径了。
变异林中都这样,梅树那边更是明显。
好容易从秃鹫的嘴里逃过一劫的袁玉林,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变异能量体给伤害了,再次滚进了弥漫着黑色污染能量的安全区。
剧痛一**的袭来,袁玉林死过去又被疼的活过来。
觉得自己都在阎王殿进进出出好几个来回了,却猛然觉得周围好像亮了一下。
喘息着抬起头来,袁玉林发现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千年古梅周围的黑气真的在渐渐散去,不但周围变异凶兽的可怕模样能隐隐约约瞧见,就是最中间的梅树下的梅雨笙的身形也显露了出来。
只是他这会儿并不是坐在白骨上,而是挺直脊背席地而坐。
这个姿势袁玉林当然熟悉,曾经瞧见梅雨笙这样,袁玉林很是嗤之以鼻——
都落到这样的境地了还装什么装啊。
这会儿却是无心腹诽,只是睁着仅剩的一只独眼,想要瞧见被梅雨笙撕成两半的苏音。
当然,若是不死,还剩最后一口气,却要眼睁睁的瞧着梅雨笙啃掉她自己的脑袋,那就更痛快了。
可是不是剩下一只眼,所以视力就差了很多?
除了四散的白骨,怎么没有瞧见什么鲜血淋漓的场面?
太过难以接受,袁玉林一挺身子,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可等真能把所有都给看清楚了,袁玉林却是“哇”的一声又吐了口血出来——
梅雨笙肩上冒出的那张脸怎么回事?
不是应该已经血肉模糊了,为什么还好好的长在苏音脖子上?
更甚者身体被施了禁制的铁链锁着的情况下,梅雨笙诸多活动都有限制。
换句话说,只要动作稍微剧烈些,铁链就会摩擦骨头,那样的剧痛别说是人,根本神仙也受不住的。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梅雨笙竟然还担心苏音会从他身上摔下来似的,努力伸手拖住苏音的身体。完全不顾鲜血汩汩流淌,浸湿了周围的土地。
“袁玉林,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苏音盯着视线尽头的袁玉林,神情近乎癫狂——
死而复生后,苏音不是没有想过,寻找天衍派其他人的下落。可听了苏雪霖的话之后,才知道,其实这么多年来,苏雪霖也从没有停止过寻找同门师兄的想法。
只可惜人海茫茫,任凭苏家子弟走遍天涯海角,都没有再见过其他任何一个可能和天衍派有关的人或线索。
再有当时天衍派众弟子慨然赴死的情形苏雪霖也是亲身体会的。就是他,当时也是重伤昏迷了足足一年之久,才醒来。
知道这个消息,苏音不是不伤心。
可相较于在天衍大阵中壮烈的死去,眼下的梅雨笙的处境,无疑更让苏音痛彻心扉——
那可是天衍五子中最俊逸出尘的梅雨笙啊。
从来都是一袭白衣,任何时候都进退有度。曾经,梅雨笙活的如同天上的云,清雅,高洁,让苏音总不自觉担心,会不会什么时候一觉醒来,梅雨笙就羽化升仙,再也瞧不见?
再看看现在的梅雨笙,根本就是被从天上拽下,再狠狠的踩踏入污泥中!
太多的痛冲击的苏音神府那里一阵阵的抽痛,连带的体内被压制的异常能量体感受到苏音的暴躁,也开始蠢蠢欲动。
如果不是被梅雨笙牢牢禁锢在怀里,苏音这会儿能冲到袁玉林身边把他给活撕了!
袁玉林明显被苏音狰狞的表情给吓到了,身体不自觉的缩成一团,就是痛苦的呻、吟声都跟着压低:
“滚开,你,你别过来……”
苏音这会儿却完全顾不得他,因为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模糊的呢喃:
“音,音……”
应该是太长时间没有开口,梅雨笙的声音不是一般的嘶哑难听,甚至最简单的“音音”两个字,都无法清晰的吐出来。
可那熟悉的亲昵中又有些无奈的语气,却依旧和从前一样。
苏音只觉之前要把她整个人都烧成飞灰的愤怒忽然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来的委屈和心疼。
想要反手抱住梅雨笙,却发现铁链穿身之下,梅雨笙身上根本就没有着力点。
换句话说,这样全身穴位都被铁链和禁制压制针对的情况下,不管苏音触碰梅雨笙那里,他都会痛不欲生。
就比如这会儿,苏音根本就是尽量蜷曲着身体缩在梅雨笙怀里,可梅雨笙搂着她的动作过大之下,身上还是不停的有鲜血迸溅。
“雨笙,呜……雨笙……”除了拼命的把体内的净化之力输入梅雨笙体内,苏音根本想不出合适的方法帮梅雨笙消除痛苦。
苏音眼泪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其中一颗更是重重砸在梅雨笙的脖颈上,又沿着看不清痕迹的衣领,滚落梅雨笙的胸膛。
梅雨笙似是被烫着了一般,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音,音……”
从来没有任何情绪的梅雨笙,只觉整个人都被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觉控制——
只要能让怀里的女孩子停止流泪,就是焚烧了所有也在所不惜。
随着苏音泪水越落越急,梅雨笙神情越来越焦躁,忽然抬眼看向袁玉林的位置——
修道之人本就敏感,兽性占了绝对优势的梅雨笙眼里,虽然不知道“音音”这个音节意味着什么,却是感觉怀里抱着的就是他梦寐以求即便死去无数次也要护着的珍宝。
而引起苏音情绪激动的,无疑就是不远处那缩成一团的丑陋东西。
被梅雨笙视线锁定的那一刹那,袁玉林只觉头皮一阵发麻。直觉告诉他,怕是有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要发生了,可偏偏他这会儿的状态,根本就是前进无门,后退无路——
前面是凶神恶煞一样的梅雨笙,后边则是时刻准备啮咬他骨肉的众多异兽。
惶恐绝望之下,袁玉林只得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拼命扬起那张已经烂了半边的苏音的脸,又模仿女子的娇柔声音:
“……嘤嘤婴……雨笙……你怎么了?我是音音啊……我的眼看不见了……我流了好多血,就是你怀里的那个贱人干的……”
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梅雨笙不该活撕了怀里那个瞧着就是凶兽的苏音吗,怎么瞧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瘆人?
可求生的**太过强烈,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的袁玉林只有继续“嘤嘤婴”下去:
“嘤嘤婴……雨笙……”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作呕声和呵斥声。
却是郑鹤庭并那些修道者恰好在这会儿赶到,本来远远的听见有女子在可怜兮兮的哭泣,还口口声声自称“苏音”,众人都吓了一跳——
之前的天衍派小祖当真是八面威风,到底是碰到了什么凶神恶煞,吓得哭成这样?
又想到苏音的灵力特殊,就想着不然快些过去,也卖个人情给她不是?
谁想到等走得近了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简直恨不得眼睛瞎了才好——
地上躺的根本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只是这个男人却不知玩什么,大半边脸却是长得和天衍小祖一模一样。
而刚才听到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嘤嘤婴”声音,也根本不是天衍派小祖发出来的,而是男人在那儿即兴表演。
“袁族长?”欧阳靖也跟在修道者的身边,旁人或者一时被惊住了,他和袁玉林最熟悉,却是一眼认出来,地上躺着的这个难不难女不女,嘴里还发出恶心声音的男人,根本就是袁家族长,袁天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