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竹已
时间:2020-06-14 09:32:27

  这个念头冒起来的时候,温以凡的心情依然很平静。像是觉得这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一个结果,过了好半晌,她才站了起来,从翻出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没拿出来过的手机。长按开机。
  跳出一大堆未读消息和电话。
  桑延在这段时间给她发了几十条消息。
  最新一条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桑延:【我去找你。】
  温以凡盯着看了很久。
  注意到她的失神,旁边的陈惜打断她的注意力:“你怎么啦?”
  温以凡抬头:“我出门一趟。”
  “啊?”这是这半个月以来,温以凡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出门,陈惜有点儿惊讶,“怎么了?你要去哪?要我陪你去吗?”
  温以凡笑了下:“不用,我去见个朋友。”
  陈惜:“行。”
  温以凡起身走到玄关,打开门,后头又传来陈惜的声音:“诶!对了以凡,外边在下雨,你带把伞出门吧!”
  说着,陈惜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把伞。
  她看向陈惜,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呀!”陈惜笑,“跟朋友玩得开心点啊。”
  听到这话,温以凡沉默了几秒,才道:“好。”
  温以凡出了门。
  外头天已经半暗了,雨势并不大,像是细蒙的针。落下来也无声无息的。眼前的雾气很重,水泥地也深一块浅一块的。
  想着桑延平时下车的地方,温以凡往大伯家的方向走。
  刚走到那条小巷,温以凡再度碰到了车兴德。像是没想过会碰到她,他愣了下,而后再度拽住她的手臂,像个得志的小人:“哟,霜降啊。”
  “……”温以凡的痛苦感再度冒起,用力地挣脱着他的手。
  “报警是吧?你说你报警这事儿,对咱俩谁损失更大?我没什么事情,你还被传成什么样了?”可能是因为在拘留所里关了几天,车兴德的眉眼渐渐带了阴狠,“还有,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吧?你就长了个骚货样,天天在家就穿短袖短裤的,不就是想勾――”
  没等他说完,桑延忽地从车兴德背后出现,被他的手扯开。
  他的脸上带着极重的戾气,用力地往车兴德脸上揍了一拳。而后,桑延用膝盖抵他的肚子,模样像是失了理智,力道极重。
  发出很大的碰撞声。
  车兴德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被打得开始求饶。
  温以凡回过神来。她不想让桑延掺和上这些事情,也不想他因为自己惹了麻烦,立刻过去扯他的手腕,往另一个方向走。
  桑延跟着她:“那个人是谁。”
  温以凡没回头:“我不认识。”
  两人继续往前走。
  桑延又道:“你没事儿吧?”
  温以凡轻嗯了声。
  “温霜降,以后这么晚的话,你就别提前下来了。”因为刚才的男人,桑延没忍住说,“我直接到你家楼下找你。”
  温以凡没说话。
  “你这段时间很忙吗?”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桑延停了两秒,“我一直联系不上你,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我手机坏了。”温以凡把伞举高了些,帮他遮雨,“你怎么过来了。”
  “啊。”桑延顺势接过她手里的伞,很自然地说,“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录取结果出来我会过来一趟。”
  “……”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那条巷子里。
  里头空无一人,路灯也暗沉,能隐隐能到几只小飞蚁在眼前飞过。雨声扑簌簌,在这燥热的夏天里,似乎带了几分凉意。
  可能是觉得刚刚那个男人影响了她的心情,桑延的话比平时多了些:“我录取结果出来了,南大软件工程。你成绩比我稍低点儿,但上你那专业应该也绰绰有……”
  温以凡看着眼前的少年,像是听进了他的话,又像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车兴德的话。
  ――“这是很丢脸,很羞耻的事情,知道吗?”
  反反复复地想起。
  婊子。
  骚货。
  这些词。
  温以凡也想不到起来自己当时的感受了。
  只记得,当时那件事情她不介意让任何人知道,就算别人怎么传都无所谓。
  可她不想让桑延知道。
  半分都不想。
  她不想露出半点破绽。
  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才不会有半点怀疑。
  她只能想到用狠话,来将他击垮。
  温以凡也不想让桑延还像现在这样。
  总要花时间,特地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只为见她一面。
  这是她犯下的错。
  无论有什么原因。
  追根究底,就只不过是她忘记了。
  这没必要让桑延来承担。
  她这样的人,并受不起他这样的对待。
  他们应该要早一点断掉的。
  在上一次,她在电话里叫他别再烦自己的时候,他们就应该结束了。
  早就应该,结束了。
  温以凡忽地打断他的话:“桑延。”
  “嗯?”
  “我没报南大。”
  听到这话,桑延的目光一停。像是没听懂她的话,过了好几秒后,他才扯起唇角笑了:“你跟我开玩笑吧。”
  温以凡语气很认真:“没有。”
  “……”
  观察着温以凡的神情,好半天后,桑延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实话。他脸上的笑意渐收,半晌后才问:“你报了什么。”
  温以凡如实道:“宜大。”
  “为什么。”
  “……”
  桑延盯着她,喉结缓慢地滑动了下,语气有些艰难:“你为什么报了宜大。”
  温以凡逼迫自己与他对视。那一刻,她想不到自己改志愿的其他理由,胡乱地扯了个理由:“我跟别人约好了。”
  “那我呢。”桑延似是觉得荒唐,看着她,“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温以凡抿唇,没出声。
  巷子里安静得过分。
  桑延沉默地看她,像是在等她的答复。好片刻后,他轻轻闭了下眼,头一回用称呼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温以凡,我是你的备胎吗?”
  “你要那么想也可以,”温以凡抬头,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干净到了极致,完全不该跟她这样的人掺和在一起,“录取结果也出来了,你呆在南芜挺好的。”
  “你要是不愿意,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桑延的声音很轻,“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那我就直接说了,桑延,我就是非常讨厌,”温以凡平静地说,“我很不喜欢你一直来北榆找我,也很烦每次都要出来跟你见面。”
  “……”
  “北榆离南芜近,那我去个远一点的地方,行吗?”温以凡眼都不眨,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以后我到宜荷了,希望你别再像现在过来找我了。”
  那大概温以凡长那么大以来,跟其他人说过的,最狠的话。
  她没有想过对象会是桑延。
  桑延的眼睫和发梢都沾着水珠,上衣被打湿了大半。他的眼眸漆黑,看不出情绪,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是从那传来水滴的声响。
  啪嗒一声。
  像是眼泪坠下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桑延像是猜到了什么,扯了下唇角:“所以这段时间,你因为这才不回我消息?”
  温以凡:“嗯。”
  “温以凡。”桑延最后喊了她一声,喉结再度滑动了下,像是在克制着情绪。他慢慢地垂下了头,自嘲般地说,“我也没那么差吧。”
  温以凡喉间发涩,挪开视线,不再看他。
  过了几秒。
  像是要维持住最后的体面,桑延还是笑了下:“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像往常一样,桑延继续把她送到家楼下。他把伞递回温以凡手里,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他看向她,声音很轻:“我走了。”
  温以凡嗯了声。
  他走了几步。
  又回头:“再见。”
  说完,桑延转了身,往那条巷子的方向走。
  他的背影瘦高,走路时脊梁挺得很直,像是从未为谁弯过腰。
  再没有回过头。
  一如当年那个,站在饮水机旁,傲慢地喊她“学妹”的少年。
  温以凡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满怀期待地从另一城市赶来这儿,却以这样一副姿态离开了她的视野。
  恍惚间,温以凡有了种错觉。
  这雨像是带了无形的力量,一点一点地砸在他的身上,也将他骨子里生来的骄傲一寸又一寸的浇熄。
  她的神色稍愣,盯着自己手里的伞,不受控地往前走了一步。
  而后,温以凡就看到他彻底消失在这雨幕之中。
  在那条,漫长而又黑暗到像是没有尽头的小巷。
  温以凡停了下来,眼眸渐渐发红,也轻声道:“再见。”
  再见。
  我亲爱的少年。
  希望你一世顺利。
  也希望,你再不会遇见像我这样的人。
  自此以后。
  依然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而又骄傲耀眼的少年。
  -
  温以凡拿上行李下了飞机。
  按照桑延在电话里说的位置,温以凡在出口找到她。她的紧张在此刻才冒了起来,走了过去:“你怎么在机场?”
  桑延接过她手里的行李,随意道:“本来准备回去了。”
  “……”
  “走吧。”桑延往前走,“先去找个酒店。”
  温以凡跟了上去,盯着他空着的另一着手,迟疑地伸手握住。
  桑延侧头看她,回握住她的手。
  “我昨天翻车尾箱才看到你没拿行李,”温以凡舔了舔唇,低声解释,“我主任刚好给我批了三天假,我就过来一趟,顺便给你把衣服拿过来。”
  桑延轻嗯了声。
  两人出了机场后。
  桑延才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外头已经下起了细细的雨。他顿了下,看向温以凡:“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里面买把伞。”
  温以凡点头。
  她盯着桑延的背影看,过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随后,温以凡看着外头零零碎碎的雨。没多久,她注意到有个人穿着黑色的T恤,个高而瘦,直接忽略这雨,直接往机场大巴的方向走。
  再度回想起那段回忆,温以凡的模样恍惚,下意识想跟过去。
  下一刻,桑延就从后边把她扯了回来:“要上哪儿去?”
  温以凡回过神,看他。
  桑延皱眉:“叫你好好在这等我。”
  温以凡神色呆滞,喊他:“桑延。”
  桑延:“怎么?”
  “对不起,”温以凡看着他,隔了那么多年,再度跟他重提起当年的事情,“我那个时候,应该把伞给你的。”
  桑延没反应过来:“什么?”
  迟来的悔意抽丝剥茧地钻进她的骨子,温以凡低下头,忍着颤意把话说完。
  “…我不应该就让你那么淋着雨回去的。”
 
 
第68章 
  察觉到她的语气,桑延凑过来了些,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他的眸色似点漆,看着似乎是还没懂她的话:“什么时候?”“高考录取结果出来,”温以凡与他的眉眼对上,声音轻而慢,“你来北榆找我那天。”
  “……”也许是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桑延的神色稍顿,表情看不出情绪。过了几秒,他轻扯唇角,懒洋洋道,“那天下雨了?”
  温以凡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淋就淋了,道什么歉。”桑延的手上挪,用力掐了下她的脸。像是没把那事情当回事儿,他眉梢轻佻,“我一大老爷们儿淋个雨怎么了?哪那么娇弱。”
  温以凡喉间发涩,安静地看着他。
  桑延语调闲散:“怎么成天把你对象当成朵娇花。”
  “……”
  “走吧,”桑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打开伞,顺带问道,“吃晚饭了没?”
  温以凡跟在他旁边:“吃了飞机餐。”
  “那能饱?”桑延说,“晚点再吃点儿。”
  “好。”
  这两天,两人都没怎么联系,仅有的对话都是通过微信文字沟通。再加上,他们最后的谈话并不算愉快,这会儿的气氛还有些小不自在。
  温以凡忍不住偷看他:“我们现在去是宜大那边吗?”
  桑延嗯了声。
  算上大学和工作,温以凡在这个城市呆了六年。
  尽管已经离开了两年,但她对这座城市依然是熟悉的:“那边可以坐机场大巴,有直达的车。不过我们两个人,直接坐出租车到宜大的价格也――”
  还没说完,温以凡才注意到此时基本是桑延在带路。她的声音掐住,讷讷道:“哦,你刚从那边过来,应该认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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