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安没有直接应下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不过一晚上，阿驰偶尔会不经意间带出来的犹疑和怯懦就消失了，像是多了几分坚毅和果决。
看起来应当是发生了什么好事的样子。
“好。”
等沈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几个人聚集在屋子里围坐在一起，阿流脸上带着一点兴奋，有种在搞什么秘密结社的隐秘感。
沈驰清了清嗓子，“重新的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沈驰，出身北域端国沈家，是沈家的女儿。“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屋内一片沉默。
“沈！沈公子！”阿流噌的一下站起来，惊叫道。
过了好一会，阿流才发现，有反应的竟然只有他一个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其他人，“你们怎么没什么反应？“
顾若安想了一下，“因为很明显？”
“哪里明显了！”阿流又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沈驰，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
塞提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露出思索的神情，“是因为沈思明？”
这么说着，也打量了一番神态自若，含笑看着他们的人，“听说沈家丢了大小姐，人人都在揣测人是不是已经死在外面了，那个人，是你？”
“丢的那个确实是我，不过我不是沈思甜，我就是沈驰。”
这话里信息量可就大了。
但并没有人纠结这件事。
大家族里那些门门道道，要是都拿出来研究研究，塞提都可以专门开一个学馆了。
沈驰说着就把身上的玲珑子取下，放在一边，她的身形顿时扭曲了一瞬，等再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跟之前变化不大，倒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姑娘了。
“居然是真的啊……”阿流喃喃的坐下。
“阿驰你最想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对于沈驰的自爆身份，顾若安表情不变，而是注意到了另外的事。
“我希望能和你们合作。”
因为谈到了正经事，不管几人什么交情，沈驰还是要把态度摆出来。
“首先是北林城，”她转向塞提，“北林城在那些上层人的眼里到底是一种什么存在，相信不用我来说，你自己就清楚。而对于北林城来说，最强有力的保障是你，但是最大的漏洞也是你。”
塞提听着面前的人的话，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在意塞提的反应，沈驰继续自己的分析，“北林城青黄不接的问题导致你，塞提，一旦出现任何差错，你的族人，你的百姓，立马就会变成群狼垂涎的肉块，到时候要么在某一方的手下被利用到死，要么被群狼分而食之。”
“无论哪种情况，在一切平息之后，对于统治者来说都有一句话相当适用。”
“飞鸟尽，良弓藏。”
“你的族人会有什么下场，显而易见。到时候，死死固守自己的技术和核心锻造术恐怕是唯一的出路，但是，面对层出不穷的手段，这种坚持到底能坚持多久，作为一城之主，相信您自己心里就已经足够清楚了。”
光沈驰自己，就能想出十种以上的套路让人乖乖听话。何况那几个家伙？
“……”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寻求合作呢？依靠沈家？那恐怕还不够资格。同是觊觎我北林兵械，你又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呢？”
沈驰笑了。
塞提确实在动摇。
“因为我不需要绝对的统治力，塞提，我能给你在一定条件下的自由，相应的我也确实不会让军械制造独立于国家的掌控之外，但是我并不忌惮北林。”
“北林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呢？北林城主？”沈驰观察着塞提的表情，语气渐渐变的轻快起来。
看到他像是在思考的样子，沈驰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不是为了固守某种技术，不是为了扬名天下，仅仅是为了给生活在这片地区的族人，一个拥有未来的机会。”
“如果所有人都为当前的生活感到幸福，彼此各司其职，老幼皆有所依，我相信，最不想破坏这一切的就是你们自己。”
“而我的资格——虽然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国家，但作为尚国女帝，我很快就能得到整个南域的实际掌控权……”
沈驰盯着他的眼睛，展开一抹笑，声音渐渐放轻。
“这样足够了吗？”
塞提看着眼前锋芒毕露的小丫头，眼神微沉，压迫感从他身上传来。
见小丫头神色未变，就靠在椅子上，眼含笑意，看似温和，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塞提都只从她身上读出了一句话——‘你只会给出我要的答案’。
低低的笑声从塞提口中传出，随即变成抚掌大笑。
“当然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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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那边两人交流的太快, 阿流还没搞清楚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阿大拍了拍他，并向门外示意了一下。
在阿流迷茫的眼神里, 他被阿大给拉出去了。
随着房门被重新关闭, 沈驰转向顾若安。
塞提老神在在的靠在一边, 看着两人, 那状态，感觉就差抓把瓜子了。
“你想怎么劝说我呢？”
沈驰还没说话, 顾若安倒先开口了。面色沉凝，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你也觊觎着江华谷的势力吗？”
见顾若安这样，沈驰不知道心里忐忑, 当即就是一怂。
顾若安是不一样的，起码对沈驰来说, 不同于最初见他那会仅仅把他当作是一个接触顾松筠的跳板, 如今，顾若安也算是她的朋友了。
要说不眼馋江华谷的势力，沈驰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她不想通过利用顾若安这样的方式。且不说自己心里那关过不去, 她要是这么做了，和温齐光有什么区别。
心中思绪纷繁, 最后, 沈驰只是认真的注视着顾若安的眼睛，“我想要江华谷站在我这边，但这是我的事情，若安, 关于你，我想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我想要你。”
“哈哈，小丫头胆子很大嘛！”塞提在一边大笑着拿起一边的酒壶仰头狂饮。
沈驰狠狠的瞪了塞提一眼。
这么严肃的事情，当在这看电视剧呢？
回过头的时候，沈驰惊讶的发现，连顾若安都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不是吧，真的这么好笑吗？
顾若安看着那边鼓着脸颊的人，“你想要做什么呢？“
就算他们两个都觉得好笑，沈驰还是要把自己得话说完，“江华谷的事，我自己处理，但是我希望若安能到我身边来，顾若安之才，不在顾松筠之下，我……”
沈驰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顾若安，最后还是认命一般叹息着说出来了，“看到个还没有归处的人才，眼馋的很。”
想了半天，无论是许诺什么利益，还是跟顾若安分析当前的形势，还是在他面前踩一踩其他几位大佬，沈驰不是不能说，但是无论选择哪种方式，沈驰都觉得实在太伤两人的情分。顾若安会看不出她说的这些话的目的吗？
不可能的。
顾若安自己分析不出来这些东西吗？
也是不可能的。
沈驰不抱什么希望的说了心里的话。一位统治者想要笼络人才，哪里还需要别的理由，他的优秀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顾若安果然沉默了。
沈驰内心捂脸，想着就算不能合作，但是好歹朋友间的情分保住了，也不打算太坏。
却突然听到了顾若安的声音。
“好。”
沈驰呆呆的看着顾若安。
“总归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做，听起来还挺有趣的。”
“……你真的想好了？我们国家其实可穷了。”
“嗯。”
“人又特别少，能用的人也不多。”
顾若安的面上露出一点无奈的神色，“嗯。”
“喂喂，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塞提瞪大眼睛，在一边一脸不满的喊道。
“真的不后悔？”
“嗯。”
“不过，我并不代表江华谷。”顾若安认真的强调。
在塞提‘你们到底有没有人听我的话’的喊叫声中，沈驰眼睛亮了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真是的。”见那边两人确实不会理自己了，塞提郁闷的喝了一口酒。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啊。”解决了一件大事，沈驰整个人松懈下来，靠在椅子上，手中捧着热茶，好奇的问。
一说到这个，顾若安本来沉寂的眼噌一下亮了起来。
一见他这个反应，沈驰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话问错了。
“不是……若安，我……”
“这就要从兄长当年的历史说起了。当年兄长放弃了更加厉害的洛灵书院，从无到有，实在令人敬佩，我思索良久，站在强大的基础上的成功并不能真正的磨练一个人的心智，证实一个人的实力，兄长果然比我等更加高瞻远瞩，是我等比不上的……”
果然开始了。
“其实大家都说大公子是烦透了日息城那些小姐们的围追堵截才远远的躲到琼芳阁去的。”刚才回来，给几人换上新茶，又给塞提温上一壶酒的阿流小声的嘀咕着。
尚且还没见过顾若安这种状态的塞提惊的酒杯都拿不稳了。
“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沈驰只听过顾松筠比较知名的那几件事，对于这些小道八卦还真没怎么听过。
“大公子生的俊秀，平日里待人又比较温和，又是那一代里有名的天资聪颖之辈，才刚加冠就被那些小姐们牢牢的盯着了，一旦出门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这点沈驰懂。
就像端国，几乎人人都盯着温齐光呢。当初沈思甜追在这厮身后的时候，大家表面称赞天作之合，背地里世家里的小姐们怕是都要扯断自己的帕子了。
没有理会那边还在叨叨叨神烦的顾若安，沈驰几人开始计划接下来的事。
“两日后端国大祭，之后会有为期三天的庆典，到时候整个流易窃鸣鱼龙混杂，塞提你趁机返回北林城，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和若安会想办法吸引温齐光的注意力。”
“你想要我做什么？”塞提问道。
“总是立在那，等着别人打上门来，北林城实在太被动了。”
“北林城的存在就是个活靶子。”
沈驰沉下脸，“我要北林城，从明转暗，隐下去。”
“不能让他们总是盯着这边，也要看看彼此才好啊。”
.
端国大祭在整个北域享有盛名，每年这个日子，连容国都会派人过来送上贺礼。
且不说窃鸣，连流易城里那死气沉沉的气氛都消退了不少。
琉璃绸带交错着在天空中铺开，上面还隐隐的像是有水波在流动一般，一角坠下各式海晶，在不太强烈的日光下发出绚丽的光。
“诶？公子你看！”
阿流指着一边的小摊。
每年大祭的商贩比任何时候都要多，因着冬日里养家糊口的需要，许多其他营生的人在不适宜外出的时候就都会选择买点东西以贴补家用。正赶上其他地方来的人多，一些平日里卖不出去的当地的小东西也算有了出路。
顾若安顺着阿流的视线望过去，那是一个鱼贩，面前摆着一个不算太大的冰块做的方形池子，里面细长的银鱼欢快的游动着，其中一尾突然身体一弹，从池子里越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最令人惊讶的是，随着鱼尾的轨迹带出来的水花，几乎是立时就在在空中凝成冰晶，当鱼重新落回水面的时候，那些空中的冰晶炸裂开来又消散成细雪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周围围了一些人，脸上是和阿流一样的惊奇。鱼贩靠在一边爱答不理的，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哦，那是北域的特产，银霜鱼，别看看着挺好看的，其实凶着呢，尾巴自带凝霜的能力，而且还会发生小规模的爆炸，即使是在北域，也得是老手才敢捉。”沈驰瞟了一眼解释道。
“不过肉质相当肥美，不管是做鱼生，还是炙烤，鱼肉里自带的清甜，好吃的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这么说着，沈驰就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贪吃。”身后低沉的男声响起，沈驰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虽然这么说着，男人还是上前，和老板交谈起来。
“沈公子，你哥哥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凶啊。”阿流凑到沈驰耳边。
“那你是没见他在战场上的样子，恶鬼似的。”塞提小声的嘀咕。
几人本来打算出门去逛逛大祭的，结果在门口正巧遇见沈思明，虽然已经知道了沈驰和沈思明的关系，塞提还是下意识一颤。
不过这人这次倒是没用自己的气势来压他，只是扫了一眼就没再管他了。
沈思明很快就带着包好的银霜鱼回来，“等回去再吃，外面冷。”躲过沈驰伸过来的手，沈思明一脸的不容反驳。
沈驰遗憾的叹了口气，但是别看她看着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其实心里美滋滋。
吃鱼哪里有那么重要呢。
几人就这么走走停停的，等到走到中央宫殿的时候手里都提满了东西。
冰宫与几人上次来的时候不同，那时候还是关着的，如今周围殿门敞开，四周却也围了一圈的看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