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挂着耳机复习的茶茶一句话都没听到,她拿着笔,在书上胡乱画着圈。
这些天越来越频繁了,那个声音。
那个说他要来找她的声音,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但她仍然看不到那个人的脸,每次的视角都是停在他的下半身,她盯着看已经看腻味了。
而且,每次都是这么一句话:我回来找你的,等我。
茶茶就想,谁要等你啊?!这么执着的,只能说是上辈子有仇,这辈子要来找她报仇。
茶茶顶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上了高考的战场,考试结束后,倒头就睡。
她不知道的是,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家里来了客人,实实在在的从阴间爬出来的,精神饱满,能力满格的“客人”。
无论客厅的老乡相见有多么的感人,茶茶睡得雷打不动。
“软软!你老了啊!”图商贱兮兮道。
“不!!老娘这是为了伪装故意成熟装扮的!你等我把头发染回来,一定少女!”
楚余惊讶道:“你那粉色头发……染的?”
“不然呢?你以为那个颜色是我变异后自己长的吗?”景软软哈哈大笑。
图商:“王大狗你行啊,小洋楼都买得起。”
迷星走了几步,撇嘴道:“这地方还残留着灼日的气味,不舒服。”
“对吧,我也发现太阳不一样。”图商点头,“阳间不愧是阳间,太阳好毒,我都感觉自己快要爆体了。”
帝无问:“老秃驴呢?新来的俩呢?”
“原地留守待命,我们先来探探风声。”
景软软悄悄上楼,看向卧室门口静静望着茶茶的茶历。
“老父亲想女儿了?”
茶历轻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掩好门,笑着说:“辛苦了,拉扯大一个孩子,不容易吧?”
“不辛苦,回报也很多,我不后悔这十几年的付出。”景软软嘻嘻笑了起来,“本来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做母亲,茶茶也算圆了我的梦。冥主呢?”
茶历说道:“还在睡。”
“你们这条路,算是什么?一次性还是?”
“逆天而为了。”茶历说,“所以若是反噬,后果就是大家一起承担的。我们今天只是来探路,回去后若是天没有降下什么不好的惩罚,那就是瞒天过海成功了。”
“这样,会把阳间拉下水吧。”景软软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已经有了感情,故而眉头紧锁,“为什么会想到逆天开路,都到阳间来呢?”
“君饮的预言。”茶历点了根烟,惆怅道,“他总共清醒了两次,做出了两次预言,可内容其实是相同的,是说我们遗忘的那个天地主宰,神域里沉睡的父神,他会在阳间苏醒,用茶茶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他是对新世界有什么执念吗?”景软软不能理解。
茶历无奈道:“我们揣测不出他的动机,神寂寞久了,也没个正常的。”
“其实在阳间更好。”楚余操着手走上来,想推门看看茶茶,被景软软堵在前头,挡住了。
楚余讪讪笑了下,说:“世之根基在冥界,只要冥界轮回台不倒,阴阳两世轮转就无碍,他就是在阳间掀起大风浪,人魂总不会无处可归,还有转世之机会。”
“那也不行!”景软软说道,“阳间的命,也是命,有谁愿意好好的活着,突然就被卷入天地人神之战,到冥界做鬼呢?对不起,我体验过……所以我现在可能和从前的看法不同。”
楚余笑了笑,抬手绕开景软软的阻拦推开了门悄悄看了眼茶茶,说道:“那我们就要做好觉悟,不仅要守护茶茶,也要守护两界苍生。”
迷星慢悠悠插话,“说这种话真恶心。”
“鸡皮疙瘩起一身。”图商抖。
景软软见他们这会儿聚在一起,问道:“你们这是要回去了吗?什么时候再来?”
茶历:“下次来,就是君饮了。”
茶茶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勉勉强强本市大学,普通的热门专业,通知书寄到,茶茶开了次家庭会议,捧着通知书问景软软和帝无:“上大学能谈恋爱吗?”
帝无慌张,“上大学是让你学习的……”
景软软却道:“谈呗,只要你看得上,动了心,跟谁都能谈,男的女的妖怪神仙,想怎么谈怎么谈,只要你自己高兴。”
帝无:“啊??”
茶茶有些生气,以为景软软在胡说八道打发她,“我认真的!”
景软软:“谈恋爱当然要认真,不认真你就是渣。人就一个感情算是高尚的,要是连感情都不好好对待,玩弄伤害,那就是人渣,没什么活着的价值,懂吗?”
曾经碎过无数少女芳心的帝无额头直冒汗,自觉离景软软远了些。
景软软镇定自若,以大佬坐姿岿然不动,一抬下巴,云淡风轻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茶茶愣了好久,摇头道:“哦,别的也没啥了……只是……”
她看了看景软软,又看了看帝无,神情犹豫且害羞。
景软软哼了一声,端起茶杯,领导恩准似的下达指示:“问吧,问什么都行,你也长大了,性,恋爱,爱情,婚姻,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跟你二爸都不是老古板,我们甚至比你都要朋克,大胆说吧,是想玩摩托车还是想耍剑?”
茶茶双手紧紧握住衣服褶皱,深呼吸后,凑近了,低声问道:“妈,你跟我二爸这么多年……我怎么没见你们睡一张床?每晚都是分居状态,你俩……有性生活吗?”
帝无魂飞天外,而景软软在捏碎茶杯把后,战术性喝水,支支吾吾遮掩了过去。
茶茶:“所以你俩是为了养育我,才搭伙过无性婚姻的吗?”
牺牲好大。
茶茶看向他俩的眼神,更是敬佩。
“但这么多年,你俩就没过出真感情?”茶茶又问。
景软软说:“你不懂,我跟他这叫战友。”
帝无点头:“对对对,战友!”
景软软:“其实如果换个其他人……”
帝无捂住心脏,十分受伤,“软妹,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魅力?那你想换谁?难道换图商来,你就从了?”
“图商老子不要,又推不倒,我只惦记图商的钱。”景软软说,“要是迷星或者楚余,我就……嘿嘿嘿。茶历更好,跟茶历还能名正言顺做茶茶妈……”
景软软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终于暴露了好色的本性。
茶茶觉得这些名字都很熟悉,仿佛封存在记忆深处,从前被人翻开过,但她还未来及想,就被景软软的猥琐给刺激到了。
“原来你喜欢我亲爸。”茶茶同情地拍了拍帝无的肩膀,“王叔叔,节哀。”
茶茶开学那天,景软软叫住了她,说:“我说真的,闺女,如果大学有喜欢的,心动的,就别放过,放开谈,别想其他!不然你一辈子只能谈一场恋爱了!”
还是和木头谈!多寡淡!
茶茶莫名其妙又深受感动,握住景软软的手,用深情的语气说出残酷的话语,“妈,你想多了,他们都不入我眼,我想要的那种,只存在于中二少年漫。”
景软软:“……啊?”
茶茶说:“我要那种衣服穿得好看,五官精致,紫色眼睛,黑头发,不烦人不粘人不接地气不像真人的那种,我看了,但凡现在还在喘气的男的里,没有一个是我的理想对象,所以你放心,我这四年一定好好学习,绝不会谈恋爱,除非我眼瞎了。”
茶茶走后,景软软脸上淌下了热泪。
“这说的不就是……冥主吗?”
帝无表情深沉道:“玩球,难道这玩意儿刻在了基因里,不好改了?”
半年的时间很快过去。
大学一年级的那年春天,天气很是异常,常常有雷暴天,雨下得比盛夏的倾盆雨还要大。
那天,同学们约好了一起去看新上映的人鬼恋爱题材电影,除了影院,雨半个小时都没停。
茶茶的同学都成双成对回去了,只剩她一个倚在商场门口,嚼着口香糖,吹着泡泡,百无聊赖等雨停。
手机也没电了。
骑着摩托车的酷哥冲她吹了个口哨,问她要不要搭车。
茶茶冷酷拒绝,但目光却紧紧追着人家……的摩托车,显然是被这炫酷的车勾起了心中久远的爱好。
茶茶的手忍不住弹动了两下,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很熟悉飞驰在烈风中的感觉,熟悉那种引擎声和速度感。
就在这时,关于摩托车的回忆中,闪现了记忆的碎片,紫色眼睛的男人。
紫色。
茶茶抱着头蹲下来,轻轻吸气,揉着突然跳疼起来的额角。
一双黑色的鞋停在她身旁,余光里,几本书散落在地。
茶茶:“我帮你。”
她收起这些书,抬头递过去。
仰起头,打着黑色雨伞的男人有一头乌黑的短发,形状完美又冷又媚的眼睛,和优秀的下颌线。
他很苍白,正如茶茶理想中的那样,苍白沉默,不似活人。
“谢谢。”男人开口,声音低沉,伸出的手也修长优美,指甲盖的光泽度都异常合乎茶茶的审美。
可惜,男人戴了一副眼镜,眼眸乌黑,半点不紫。
“哦……你是刚从书店出来?”茶茶鬼使神差地搭了话。
那个男人很开心的样子,眼角一弯,把书夹在胳膊下,向茶茶伸出了手,“你好,君饮。”
茶茶握住他冰凉的指尖,愣了半晌,说道:“……哦,你好,我姓茶。”
突然,不是很想介绍自己的名字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茶茶:你这名字故意的吗???
第58章 二次相遇的宵夜
景软软根据图商给的地址, 来到了隔壁小区拐角处最隐蔽的一个单元楼,特工接头般敲了敲门, 压低帽檐, 问:“冥主在吗?”
门打开,图商戴着理发学徒围裙,双手拿着剪刀, 说道:“来得正好, 我练练手, 冥主在睡。”
景软软这才发现, 这位图大天才,把这三居室改成了形象打理工作间。角落里到处都堆满了衣服和美发工具。
发型一丝不苟大背头图商眨眼道:“说吧软软,你要什么颜色的头发?”
几排头发挨个挂在墙上,长短发色不一,景软软见了, 大惊失色:“你把大家的头发都剪了?”
“不错!”图商指着发质最好,最长最茂密的那束头发说道:“这是冥主的,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剪了。”
景软软:“大家都疯了?”
“冥主说了, 不要打草惊蛇,要低调行事,普通人如何做, 我们就如何做, 绝不出风头。这样才能转换立场,设好防护。”图商打开卧室门,让景软软参观他的手艺。
卧室放了一张沙发床, 周围堆满了书,君饮窝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专业书,正在睡觉。
他抬着一只胳膊遮着眼挡阳间刺眼的光,猛地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阳间男人,除了身条靓些,其余看不出特殊来,连在冥界时强烈的冥王气息都淡了。
景软软一时半会儿不知该作何表示,她走上前去,满肚子话想汇报,可不知如何开头。
这时,君饮微微动了下,遮眼的手缓缓拿开,深紫色的眼眸瞥了眼景软软。
景软软膝盖一软,跪下行礼。
“冥主,阳间保护茶茶的行动,我已完成,虽有艰辛,但未让茶茶吃苦。”
君饮的脸苍白无血色,窗外正午的光透过厚厚的窗帘洒进来,令他无比厌恶。
他就像个从阴间爬出的吸血鬼,阳间的阳光对他而言无比耀眼,无比炽热,使他浑身无力,灵魂灼烧般疼痛,伴随着缺觉的疲惫。
君饮的眼下有两抹淡淡的黑青,他沉默坐起身,说道:“这里的日月星辰气息太炽烈,我只能在阳光微弱的时候行动。”
景软软疑惑,“我与帝无在表世界多年,虽无法自如使用鬼煞异能,但并未在身体上感到不适。”
君饮道:“是制约我。”
他一条腿盘着,另一条长腿踩在地面上,懒散歪着,单手支着额头。
这姿势很散漫,可他做出来,却仿佛神明初醒,无精打采俯瞰众生,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傲,即便他明显的虚弱疲惫,却也不减身上的威严。
“我是众神生命之阴,是死去的母神凝众神的暗之面诞生的冥神,表世界是光和阳,天然制约这样的我。”君饮垂眼道,“你们的能力无法在表世界使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属于冥神的力量越多,所受的制约就越强。”
景软软突然抬起头,惊讶道:“这么说,冥主……切大号来了?!”
君饮站起身,不懂她的意思,“什么?”
“您是光之阴,还是……”
“于你们,于茶茶,都无区别。”君饮轻轻一笑,说道,“要叫我哪个名字,都随你们。”
他揉了揉自己黑色的短发,愣了一瞬,无奈道:“习惯了,总是以为头发还在。”
景软软捂嘴偷笑,被君饮瞄了眼后,轻咳一声,连忙问道:“冥主是何打算?”
“我要把这个城市,建为我在阳间的封地。”君饮说,“此事只需我们暗地里进行即可,不必让茶茶知道。”
“为什么?我认为,既然冥主来了,也是时候告诉茶茶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