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姬响愣神时,少女抬手就在打在了他脸上,“混蛋!你放手!”
他怔住,身为亲王,他自幼没被人骂过,除却那个人。
“你在说什么?”
被打了一巴掌的燕王姬响露出一丝狂喜。
“你这个呆子,连我都没认出来么?!”卫韵被他掐着脖颈,小脸涨红,这具身子本来就很娇弱,她使不出武功,只能双手并用,在姬响脸上一顿乱挠。
姬响,“……”
可能会有人暗地里骂他混蛋,但骂过他“呆子”的仅有一人。
姬响不知自己是如何回过神来的,他反映了一下,才立刻松开了手,随即就将卫韵抱着放在自己怀中,捧着她的小脸,一边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堂堂燕王,突然低声下气了起来,“你、你是表妹?”
他慌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是喝太多,把脑子喝糊涂了么?!
卫韵无法解释太多,她时间有限,也顾不得和姬响计较,好在她没有被他掐死,顺了顺气,少女睁着一双漆黑的亮眸,脸面对着姬响,郑重道:“呆子,你给我听清楚了,卫韵是我,我也是卫韵,但我不能待太久,至于为何,我自己也暂时弄不清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护好卫韵,不能让她死了。”
姬响并不呆,他也心机城府颇深,但……他好像没有听懂。
“表妹……真的是你么?”姬响眼眶微红,老天到底待他不薄,这种事也能让他遇上。
卫韵来不及细说,“昌平要杀我,这具身子若是毁了,我就真的回不来了,呆子……这么些年过去,你没以前嫩了。”
姬响,“……”
“嫩”可以用来形容一个男人么?
看在卫韵的份上,他选择不跟她计较,“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家小娘子也是你?”
卫韵点头,笑起来的样子有点风流,“呆子,听说你后宅美人无数,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你过的很滋润啊。”两个灵魂困在一个身体里,卫家小娘子这些年知道的一切,她当然也知晓。
姬响,“这个节骨眼下,提这事是不是有点煞风景?”他红了红脸。
卫韵翻了个白眼,想继续调侃,可突然就不说话了,等到几个呼吸之后,她眼中神色变得没有那么犀利,却被一股温柔如水的神情所替代。
若说楚韵是一抹耀眼烈阳,那卫韵就是江南雨巷绽放的小百合。
“表妹……”姬响感觉不太妙。
卫韵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在姬响怀中,而且她方才说了什么?!她怎么会突然对姬响说那番话?!
到了此刻,卫韵当然也明白了,她的身子出了问题,甚至于脑子也有问题。
显然,两个人都有点懵。
卫韵慢了半拍才从姬响怀中起来,“王爷还请自重。”
姬响,“……”
看着卫韵白嫩脖颈上的掐痕,姬响心虚的很,他半点不敢造次了,收敛了锋芒和当权者的威压,任由卫韵从他怀中离开。
软玉温香突然消失,他很不舍。
“王爷要将我带去哪里?”卫韵怔怔的问,清誉和名节,已经不是她所在意的东西了,可贺子初那里她不敢大意。
姬响沉默,目光一直在卫韵脸上。若说她刚才只是做戏,姬响是完全不信的,可眼前这少女又明明不是表妹……
原本,他今日喝多了花酒,正好路经武安侯府,得知长公主府的人在私宅外埋伏放火,他存了心思看好戏,谁知卫韵会翻墙逃走,然后他便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掳走。
他并没有打算将卫韵带去任何地方,因为在他短暂的计划之中,他决定亲手了结了卫韵。
放她走么?
不,他不舍得。
只是,卫韵到底是什么状况,他还搞不清楚。
姬响昧着良心道:“今夜是本王之过,让你受惊了,本王带你看看大夫,以便查看可有磕着碰着哪里。”
卫韵,“……”她能拒绝么?!
*
卫韵被带到一座宅子,姬响当真叫了郎中给她看诊。
郎中离开时,卫韵听见姬响在门外与郎中谈话。
“王爷请放心,小娘子身子无恙,只是近日受惊过度,略有些体虚,调理几日便无大碍。”
然后就是姬响的声音,“除却身子无恙,她脑子可一切正常?”
郎中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顿了顿更加笃定自己的医术,“王爷,小娘子并无异样。”
卫韵,“……”
姬响再次迈入屋内时,卫韵已经开始防备,按着方才在马车上发生的事,姬响是将她当做了他的表妹,也就是琼华郡主了……
这也太奇怪了,琼华郡主已故十五年,怎可能是她?!
“王爷可否放我回去?”卫韵故作镇定,问道。
姬响盯着她的眉眼,一惯目中无人,傲慢无礼的燕王,此刻笑盈盈的哄道:“时辰已不早,若不你先歇下,你住的那座宅子已经烧毁,总不能去跟贺子初住吧。”
一言至此,他自己都很气愤!
十五年前他输了契机,如今又输了开始。
早知道卫韵就是楚韵,他怎么说也要先一步将她从教坊司接出来。
卫韵噎住,总感觉燕王有点不对劲。她很想澄清一下自己并不是他的表妹,可方才在马车上,又是她自己亲口对燕王所说,她担心激怒了燕王,会被灭口,所以她只好暂时待下,好在姬响还算君子,再没有对她无礼。
两人干瞪眼,姬响一旦往前迈一步,卫韵就立刻后退一步。
姬响,“……”他仿佛被当做了洪水猛兽。
“那你休息吧,本王……这就出去。”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确不太好。
姬响当真离开后,卫韵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夜风卷着火星子四处吹散。
私宅挨近武安侯府,这边一起火,侯府的府军立刻出动,前来救火,虽是火势庞大,好歹控制住了。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极近,一路狂奔至巷子口。
为首之人是贺子初,他身上的玄色官袍尚未换下,刚从军营归来,发髻上还落了露珠子。他神色凝重,眸中盛怒,仿佛能喷出火来。
还没下马,一受伤女子立刻上前,“主子,娘子被人掳走了,是奴婢们之过,请主子责罚!”
掳走了……
这三个字竟然神奇的让贺子初松了口气,马蹄刚停下,他立刻吩咐,“去取一件娘子的贴身衣物过来!”掳走了,说明还活着。
婢女,“……”
主子这是甚么意思?
娘子都被人掳走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寻人么?
不过,婢女不敢拖延,趁着火势被控制,立刻奔向宅子,不多时就取了一件卫韵的贴身小衣递给贺子初。
是玫红色绣并蒂莲的样式,他见过一次。
贺子初手一抖,不过时间紧迫,他还是很快接过小衣,当即又调转马头朝着城东方向而去。
*
肖天佑没想到贺子初会大半夜找他,而且开口就是要十几条猎犬,要知道这些猎犬很难养大,真正能为麒麟卫所用的也是凤毛麟角,十分珍贵。
肖天佑诧异地问,“子初,到底出了什么事?”
肖天佑是麒麟卫指挥使,能否调用猎犬,还得看他的意思,贺子初如实道:“卫韵被人掳走了。”
肖天佑稍怔,他知道有人想杀了卫韵,而仅仅是掳走……难道是那厮?!
他道:“好,你身上可有卫小娘子的贴身之物?既然也要寻人,那就越快越好,我这就命人将猎犬牵过来。”
贺子初的手刚/插/入/怀中,立刻又僵了。
他方才就觉得拿卫韵的小衣不太妥当,看来真的不妥,可已经来不及再回头去取了。
男人紧绷着一张俊脸,将玫红色小衣从胸口掏了出来。
恰好瞥见这一幕的肖天佑,“……”
突然之间,他对贺子初又有了全新的认识,不过……他现在有点担心,他的爱犬在这件事之后会被贺子初灭口。
贺子初全程冷着脸,肖天佑即便想调侃几句,也找不到时机插嘴。
是以,猎犬闻了小衣立刻带着众人朝着城郊疾驰而去。
贺子初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又将小衣揣进了怀里。
第二十七章
姬响身上穿着外裳,还不曾洗漱, 整个人处于强烈的刺激与兴奋之中。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 又不敢去叨扰卫韵。
卫韵是楚韵, 楚韵就是卫韵,这是他眼下唯一知道的一桩事。至于为何楚韵只出现了一会, 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护着她!
十五年前他回京迟了几天, 只见到了她的棺椁,十五年后,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长公主、贺子初,又或是……那个人!
统统不准再接近她半步!
姬响很想设计一个完美的计划, 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一时半会还没有从狂喜之中清醒过来。
此时, 不远处似有狗吠声传来, 随从在门外唤道:“王爷, 武安侯与肖指挥使找过来了!眼下人已经挨近了宅院。”
这里是城郊, 也是燕王的私宅之一, 贺子初和肖天佑之所以能这么快寻过来,定然是借住了麒麟卫的猎犬。
肖天佑起什么哄?!墙头草!
姬响一听到“贺子初”这三个字就烦躁不安, 既然人都找来了, 他不可能当缩头乌龟。
姬响拉开房门,神色凝肃,这十五年他碌碌无为, 想给她报仇,却是次次失败,如今他发现余生有事可做了。
贺子初带着人闯入了宅院,一看到姬响衣冠整齐,他又松了口气,卫韵虽是甘愿寄人篱下,看她骨子里的倔强还在,若是失了清白,她不会开心。
他自己都舍不得碰到姑娘,旁人更是不能染指。
“把人还给我。”贺子初冷不丁提出要求。
姬响哼笑,一脸不屑,“本王若是不放人呢?不知武安侯凭什么将人带走?你是她的谁?”
肖天佑一脸黑,讲道理,他其实很是讨厌这两人的性子。
“咳咳咳,那个……王爷,卫小娘子是否在你手上?还是把人放了吧。”
肖天佑无奈,只能当和事老,这些人总是任性,明明曾经他才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如今倒好,他成了最成熟稳重的那一个。
天知道,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姬响目光不善的瞪了肖天佑一眼,“肖兄,凭什么本王要放人?他贺子初连个小娘子都护不住,有什么资格同本王抢?”
这话戳中了贺子初的逆鳞。
曾经他没护住她,如今他还是护不住,这不……卫韵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屡次遭殃。
“她人在哪里?”贺子初又冷冷的问,他越是这样冷漠无温,越是叫人害怕,仿佛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平静。
姬响本就不想看到贺子初过得好。所以他今晚才萌生了杀了卫韵的念头。
可既然卫韵就是楚韵,他就更不能将卫韵还回去。
贺子初往前迈了一步,肖天佑正要上前拉着他,这人已经拔出腰上软剑,看来是要硬抢了。
而与此同时,姬响身边的随从也纷纷拔剑,双方势力瞬间剑拔弩张。
肖天佑,“……”他真的好难啊,到底是该帮谁呢?其实,他一个都不想帮!
就在这时,一清越如雨打青瓷的声音响起,“住手!”
卫韵走了过来,她身上还裹着那件披风,因为方才睡了片刻,发髻有些乱,在朦胧的光线下,整个人却是显出一副不太真实的美。
美人眸光潋滟,肤色雪腻,她款步走来,不急不躁,先是朝着姬响福了福身,“多谢王爷今日相救,卫韵想跟侯爷回去。”
她可不想看着贺子初跟姬响打起来。
父兄还未得救,她当真半点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姬响的胸口一痛,“……你真要走?他贺子初有什么好的?他能给你的,本王也行!”
肖天佑,“……”不对呀,这厮怎么好像突然对卫小娘子含情脉脉了?自己错过了什么?
贺子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喉结滚动,他能在卫韵身上看出端倪,旁人或许也能看见,他哑声道:“过来。”
卫韵继续朝着他走去。
姬响没让人动手,他倒不是怕了贺子初,无非是担心她生气,担心伤了她。
他姬响这三十年,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了他的娇表妹。
姬响握紧了拳头,看着卫韵一步步走向贺子初,他又说,“等你想通了,本王随时欢迎你。”
卫韵走到贺子初跟前,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见她一副被人欺负过的样子。
他很不喜欢。
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贺子初一个字没多说,直接迈开腿离开。
肖天佑讪了讪,正要和姬响作别,却发现这厮已经在夜风中红了眼眶。
肖天佑,“……”
他都快无语了。
为什么他身边的枭雄,一个个都成了情圣?!权势富贵就难道没有一点吸引力么?
贺子初疯了,现在姬响也疯了。
*
贺子初是骑马来的,卫韵被他抱上马背,他随后也跳了上来,男人一条臂膀圈着卫韵,一边握着缰绳,踢了马腹在夜色中赶路。
夜路很颠,卫韵担心自己掉下去,双手顺势抱住了贺子初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