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金玉将从别人手里高价买来的肥皂拿过来道:“就这么个东西,你看看,像个金山似的,守着它,十辈子都赚不完的钱……”
刘长胜也很沮丧,“你哥又不接招,能怎么办?!”
“我哥?!我呸!”关金玉冷笑一声,含着怒气道:“他心里根本不当我是亲人了,心里都没我这个妹子了,我图的事,肯定难。他是宁愿照顾那孙氏兄妹两个,都不乐意提携提携我们……”
刘长胜听的心里极烦,但是又不能与她反驳,自个的婆娘是什么性格,他是一清二楚的,她抱怨的时候,他就只要尽量不去怼,真怼了,那怒火基本也就引到他身上来了。那基本上就是没完没了了。
所以刘长胜就沉默。
这样子,反而关金玉抱怨完了也就结束了。
不过今天也很古怪,因为关金玉说完了,又来回徘徊着,计上心来了。
“上一代死了,你的兄弟们可以反过来咬你,扯皮说这铺子的事,我也是关兴的亲妹妹,为什么我就不能咬死了方子我也有份?!”关金玉道:“索性老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有的扯皮!”
刘长胜一惊,也是福灵心至的刷的抬头看着她,心中一动,道:“你是说……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你聪明!”
关金玉得意起来。
“可是,你是外嫁女,便是咬口,也没人承认,外嫁女回娘家争方子争产,不会获得支持的。”刘长胜道。
“你那几个兄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遗嘱,我就不能也弄一个?只说当年在我嫁前,家里也是交代方子我也有份的!”关金玉道:“我家是亲人少,父母也不过生我和关兴二人,若是在旁人家,一伙子兄弟姐妹早奔上去把他撕了,轮得到这么快活?我如今不过是想占点份额,他就这样,我要是吃不到这蛋羹,我就把饭碗也给砸了。叫他也得不着好。这方子就是有争议的……”
刘长胜道:“闹是能闹,只是如今这形势复杂,连县爷也是向着他的,我们争不赢……”
“赢不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闹……”关金玉道:“这个方子肯定不复杂,闹着闹着,我想法子把这方子弄到手,到那个时候还在乎要不要与他要份额?!我们自己拿方子做了卖货就是!不光卖我们本地,外地不照样能卖?!只准他关兴卖货与外地人,就不准我也卖了,我也姓关!是关家人!便是县里追究,也不能拿我怎么?!不然我就告上面欺压良民……”
刘长胜听着也心动了,只是还是觉得有风险,道:“民不与官斗,金玉,这个事……要不还是再商量商量,好好与你哥说……我寻思着,你哥这人,吃软不吃硬,你看上次与他一说凤儿的事,他虽啥话都没提,但这,人都不来了?!凤儿婚礼也不来,送年礼就漏了咱家,在镇上丢人丢大发了……你哥这人记仇的很。你们兄妹斗起来,也不是事啊……与其把饭碗砸了,还不如与他商量商量呢。先敬酒,真不行,再罚酒,才是正理。这样直接来,你哥他,也是特别横,特别刚的人,与你性格一样,这要是真把饭碗砸了,岂不可惜?!”
关金玉却不怕,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关字,我不怕他。我就不信了,他还能狠心弄死我!”
不过想了想,还是冷静了一下,道:“行!过年我就去县里一趟,看看他是怎么说再说。我这个哥,太过份了。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利益,竟能将亲妹妹给单独撇开,反倒把什么亲家,娘舅都都给带着……”
关金玉心中的不平可想而知。
眼瞅着就过年了,隔两天,东西就已经送到了关开兰手上,关开兰极高兴,最近家里也备办了不少酒水,过年用的东西之类的储存着。还有菜,油,米啊啥的。为的就是盼着爹和五弟能来住上几天。
过年期间,府城有连续好些天不能买到菜的,一般都是过了正月十五,才会有菜农再进城卖菜。所以家家户户都有储存粮草的习惯。
这也不止是为了年节,而是在物资匮乏的古代,多少都有饿过人的先例,所以不管是城里的,乡下的百姓,家里都有地窖,哪怕没这个地窖的,也有专门储粮的粮仓那种屋子。一般都要储存点稻米,小麦,要吃的时候就用磨子磨出来吃。
防的就是灾荒。
更何况是过年过节的,哪家不多存一些?!腊月里早早的家家户户都开始晒腊肉,腊肠了,还有糯米啥的,在过年前可以炸点圆子,蒸点糕饼,什么绿豆,红豆啥的,糖食之类的,都有,还有菜蔬,古代没有大棚,冬天囤的也都是萝卜青菜,然后就是大蒜叶,菠菜香菜这一种了……
还有些酸菜。
再有便是酒,还有过年的礼盒。
关开兰收到东西,满心满意的只盼着过年的时候能见到爹和五弟。她没有亲戚可走动,可以拜年,也没有祖辈需要祭扫做羹饭,因此一心一意的只盼着这一项事情,每逢佳节倍思亲。
还怕菜啊酒啊准备的不够,所以多叫多买了多备些,红纸封之类的,针线,也都准备了些,为的就是可以写个对联,她如今也是有门户的人了……
而关开涵在年前把礼给送到恩师家去了。
年前胡山长家客人是真不多,一般都是年后送,因此关开涵这反而不扎眼。
胡山长叫他在书房坐了,听他说了原委,道:“今年这样子,你们父子出去避避也好。只是利这个事,是回避不掉的,只怕回来,该来的还是来。”
“年里不好将人往外挡,所以才避一避。”关开涵道。
其实怕是真的,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关开兰。若不是为了她,其实再麻烦,也不想要出门了!
不过这正好是个说辞。
胡山长还笑道:“你父亲他果然是个怕麻烦的人。瞅瞅他,没事也不爱出门,有人上门吧,他还躲了,请他他也不乐意出来……”
关开涵笑着,听胡山长考校了几句他的功课。关开涵都毫无隐瞒的答了。
胡山长心中叹息了一声,这孩子功底完全扎实了,可惜要避风头,不然今秋里,就能应试了,从童生到秀才,只是秋里的事,到了明年春,就可以应举,以他的功力,完全足够了……
胡山长心中有数,这孩子是个有分寸的人,对他自个儿的功底是心里有数的,却偏偏不焦不躁,半点不急。稳的住的性格,太讨人喜欢了。
胡山长特别欣赏这孩子心性。
若是还有点外露性情的,也许胡山长还会多提点不要太招摇,可是这性子,他都不用叮嘱,只叫坐了说闲话。
留他吃了中饭,关开涵才从胡山长家出来。
胡山长亲自送到了门前,关开涵道:“家父在礼书中夹了一个方子,此方在我们关家手中,不过是卖几个像豆腐一样的钱,但在不同的人手上,它的作用,是完全不一样的。利国利民之方,还望恩师,善加用之!”
胡山长倒是有点好奇了,点点头,看关开涵走了,便急奔回书房,忙不迭的打开了礼书,先看了方子,只觉得有点云里雾里,然后再看了信,信前段是些客套话,都是信件的谢语啥的,然后信后面才是主题,写的是使用的场景,胡山长越看越是瞪大了眼睛,手都微微抖了起来,喃喃道:“……这,这……”
然后又忙回首去看方子,发现做成此物成本极低,也就是说,它的造价不高……那么,它就可以成为日用品,像肥皂一类的,成为可以民用之物。
这关兴,是真的不民生的方子不做啊,这个人,也是真的那种心系平民之人了。
他小心的将方子放进怀中,马上出门去寻县太爷了。
第119章 水泥与玻璃
县太爷闭门谢客呢,本想过年是回乡一趟的, 但是一来今年县里不是往年, 他怕出事, 他还是得人在, 压着方好的。若是往年,也可以快去快回, 县里也没啥大事,交给吴仁他们就行了。虽说县官不可离任,但是一般稍微离开一两个月其实也不会有大事。因为治下都是吏治的,吏在, 只要不是天塌了的大事, 是真不会有问题。
二来则是家里写了信来, 让他烦心。
见到胡山长来, 便道:“你来的正好,陪我下盘棋, 我这心里正烦着呢……”
“怎么了?!”胡山长道。
“还不是本家的人, 贪心不足,来信斥责我, ”县太爷冷笑了一声,道:“还给我摆上本家的谱了。我是七品小官不假, 但我也不求着本家的人, 反倒是他们求着我。我一不求利, 二不求升迁, 我能这么轻易就被他们拿捏?!”
县太爷心里显然是带着火的, 道:“因此将给本家的过年常例给减省了一些。爱要不要,不高兴就拉倒!真懒得服侍了。这信我也不回。”
胡山长听了,便道:“给他们个下马威也好。反正我们不求着,无欲则刚!”
县太爷点了点头,道:“这个事,京里的水搅的有点大,不过只是小道,商贾之道,也只是在水面上搅大了罢了,京中的事太多,这样的事也不算大事,这倒合了我的意。”
胡山长笑,道:“关兴叫小涵送了一样方子来,好东西来了……你瞅瞅。”
县太爷果然来了兴趣,马上看了。
“你再看此物的用法,”胡山长道:“修路,架桥,造房子……如果能配以烧制的钢筋,建上十层的楼,也不稀罕,而且这方子的造价,你看看?!”
县太爷细细看了一下造法,道:“成本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很便宜。此物名为水泥?!”
“是,关兴信中是这么命名的。”胡山长道:“此方还需验证!”
“若是此物果真有这么神奇,还得献到朝廷手中,只是怎么个献法,这里面可有讲究了,”县太爷道:“你可愿入仕?!”
胡山长摇了摇头,笑道:“我闲云野鹤惯了,就懒得掺合到那些事里面去了,我在背后,助你一助就可。”
县太爷是知道他这个人的性子的,叹了一声,道:“也罢了,你多培养些朝廷能用的人才,将来桃李天下,也不算污没了这身才学。”
怪只怪出身在庶支,不在嫡支啊。
胡山长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基本不是没有出头的机会,只是扎了本家的眼,他也懒得争。胡氏一族,怎么说呢,是打压支族,而捧着嫡支的,也就是说,胡山长若是不听族里安排出息,不仅会有来自旁人的打压,还有本家的反噬。
县太爷一想也是冷笑了一声,道:“胡氏嫡支,哼……嫉贤妒能到本族身上,在外面还不知道怎么打压别人,得罪多少人,有多少仇人呢,一旦败了,就不好说了。你不入仕也好,省得被他们连累。”
“我本就是旁族支脉的人,就算他们犯了谋逆之罪,也犯不着我们,我这一支,早出五服,现在也不过是面子情,虽是同姓,却不算同宗,只算同族。”胡山长道:“现在朝中这么乱,你要献上去,不是时候……”
县太爷点点头,道:“等清明一些的时候,再献,此物,咱们先秘密验证一二,若没有不妥,再做打算……”
验证肯定是要验证的,只是干系重大,就得用心腹人才能放心了。
县太爷将方子收了起来,这才笑道:“这关兴,以前我只觉得他有些头脑,精明过了头,现在看来,可不止是小聪明,小精明,颇有些天赋……在这方面……”
说的是政治觉悟方面。
胡山长笑,若没有这老家伙背后指点亲儿子,关开涵能这么淡定?!毕竟是少年人心性。这么淡定,无非是因为家里有镇山太岁指点着罢了。少年人啊,就没几个不急功近利的。
“这方子,他明白要紧,所以没有私自自己造……”县太爷笑道:“难得遇到这么一个明白人,这治下,倒也有意思。”
“是咱们入了他的眼了,才对咱们放心,拿出来给我。若不然,便是捂烂了也不会拿出来。”胡山长道。
而邓智林对着关开涵说话,父子二人在厨房烤着火,家里没有外人,他这才慢悠悠的道:“水泥此物在我们手中,顶多是用来盖个房,砌个灶台之类的,像修路,修城墙这一类,我们是平民,真要去弄这个了,上面怎么想?!哦,你们这些平民是有什么想法还是什么?!想造反呐?!朝廷一向对这类东西极为敏感,尤其是刀,剑之类,都是管制的,水泥也不外如是,这个东西,贸然出现,一是在肥皂之后,太扎眼,二是弄不好,就戳了朝廷的肺管子,弄一个杀头的罪名,毕竟它与工部有着很多的联系,可此物不出现在工部,而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小县城……”后果你细想。
关开涵看着炭火,烤着手,道:“但国家可以用来修路,军事重镇建设,城墙修建,边疆工程,甚至可以涉及到军工制造,江水,河水的堤坝,防御工事,甚至可以用来修缮长城……”
所以这个东西就不能出现在平民之家。要有光彩,也得是属于朝廷的光彩。
“不止是如此,这方子是不能在民间的,若是用它来做生意,不久就会被外族得了去,你再想一想这个后果,”邓智林道:“少不得一个投敌卖朝廷的罪名,不管是真,还是假,只要朝廷想要捂住这个方子……就能屠一个城。”
关开涵一听,冷汗都下来了。
屠城?!
“你也别看那些人不够心狠,真正心狠手辣的,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像我们这县还好,若是边陲小县,就算真屠了城,消息传不出去,还不是照样很太平?!”邓智林道:“消息落后,再则又封锁在一部分人手中,所以,别以为不会发生,别小看这个小小方子,它的存在,是个技术壁垒,只要有人看到了它的利处,争乱可能就开始了……”
关开涵道:“可爹知道这关系重大,可能会有死罪,还是拿了出来,是不止是为了犯风险的吧?!还为了自保!”
“然也!”邓智林笑道:“肥皂的利润会越来越大,留谷县就不可能默默无名。总有人将眼光一直注焦在这里。避是避不过的。咱们父子是彻底的与胡山长与县太爷绑在一起了,他们荣,咱们关家才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