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家里什么都没有,连过冬的厚棉被都没有。
至于安忆情,她什么都不要,她有新衣服新鞋子了,很满足。
安学民看着乖巧可爱的小女儿,心软的一塌糊涂,给她买了奶油炸糕和杏仁豆腐核桃酪,让她坐在篓子里吃。
“自行车?手表?”
安忆情吃的满嘴是油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啊,这些都是必需品。”
安学民默了默,“小五啊,这些太贵了,买了也不能拿出来用,太扎眼了。”
先解决温饱问题吧。
安忆情提醒了一句,“以后你要到处跑,没有手表怎么行?”
肥皂厂一开,他要到处跑销售,手表的用处大着呢。
安学民默了默,道理都懂,但就是狠不下心,舍不得。
采购了一波,中饭也是在这里解决的,五芳斋的大包子薄皮大馅儿,个头比安忆情的脸都大。
她捧着大包子慢慢的啃,吃了半个就撑了,递给安学民解决。
父女俩蹲在角落里慢慢吃着,安忆情四处张望,人真是多啊。
东西也多,就是样样要票,不能尽情的买。
一道焦灼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同志,有没有黄花鱼?”
市场上只有两家卖鱼摊,卖的也只是普通的鱼,量不多,还贵的要命。
“什么黄花鱼?”
年近五十的男人面色焦虑不安,“东海产的鱼,有没有?再贵我也要,我七十多岁的老娘病重,就想吃一口儿时的红烧黄花鱼。”
这是她唯一的心愿,家里人都想成全她。
可是,哪有黄花鱼啊,亲戚朋友找遍了每个市场,都一无所获。
卖鱼的工作人员有些不忍,估计是老人家临终愿望了,“我这里没有,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男人失望极了,眼眶都红了,这是城中最大的市场啊。
“那你知道哪里有吗?请帮帮我吧。”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一脸的爱莫能助。
海鱼难得,更何况是东海产的鱼,太远了,进不了货。
男人像抽去了气的气球,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是无声的哭泣,眼泪狂流,无助而又可怜。
大家都很同情他,但谁也帮不了他。
安忆情抿了抿嘴,心里不是滋味。
安学民动了恻隐之心,低声问道,“小五,你还有海鲜吗?没有鱼,别的也能凑和一下。”
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临到头,就想吃一口鱼,唉。
安忆情想了想,这个可以有。
安学民走上前,轻轻推了推男人的肩膀,“同志,想请你帮个忙,过来一下,可以吗?”
男人的身体一僵,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帮什么忙,你说。”
这人还挺善良的,在这种极度伤心的情况下,还愿意帮人。
安学民带着他走到偏僻的地方,男人又惊又疑,什么情况?
坐在背篓里的安忆情递出一个袋子,奶声奶气的说道,“爷爷,给。”
男人愣了一下,“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男人打开一看,顿时震惊了,是两条鲜活的黄花鱼。
他激动的满面通红,有如沙漠里的人看到绿州,“这……这…多少钱?”
安忆情摆了摆小手,露出甜甜的笑,“不要钱,拿去给老奶奶吃吧,祝老奶奶早日恢复健康。”
男人感动的泪流满面,还是好人多啊。
“谢谢,太谢谢了,钱还是要收的。”
“真不用,你快回家吧。”安忆情是看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没有收钱,对别人来说,一鱼难求,但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爸爸,我们去看看衣服吧,给哥哥们每人买一件白衬衫,再买一套运动装。”
少年穿白衫衬,多好看呀。
安学民是心胸宽广的人,也没将这两条鱼当一回事,平时都吃腻了。
他背着女儿继续往前走,“男孩子穿什么新衬衫,随便穿穿就行了,蓝色的布料够他们穿一身了,爸爸看看有没有不要票的花布,给小五多做几身衣服。”
自家的宝贝太乖太懂事了,必须奖励。
安忆情倒不是怕花钱,而是有些看不上这花型和款式。
“叶大哥送的两套,我够穿了。”
安学民越发怜惜,太懂事的娃,恨不得什么都给她。
“你还没有秋冬天穿的厚衣服。”
以前不敢想,现在有了钱,想给女儿最好的。
他已经想好了,留出办厂的钱,还掉债务,再留出建新房子的钱,其他的都留给小五花。
不是他偏心,而是,没有小五,他赚不到这么多钱。
这全是小五的功劳。
“同志,等一下。”那男人追了上来,热情的问道,“你们要是不介意瑕疵次品,我手头有一批,不要票的。”
“不嫌不嫌。”安学民高兴坏了。
男人直接将他们领到一个仓库,专门有人守着。
仓库里什么都有,但都是残次品。
布料染坏的,鞋子不对称的,衣服做工有问题的,脸盆印错字的,五花八门。
其实,这些基本上都能内部消化了,根本不愁积压,人家是为了还人情。
安忆情看上了几个绿色书包,印染的不好花掉了,但影响不大,正好拿来给哥哥们。
运动鞋,衬衫,水壶,几匹颜色不一的布料,十几条毛巾,还给爸爸挑了一件的确良外套,一件厚厚的军大衣,这些就塞满了一个□□袋。
男人见她都是给家里人挑的,心中怜惜不已,“小朋友,你再挑挑,喜欢什么爷爷送你。”
安忆情笑眯眯的摇头,“不用啦,给别人留点。”
好处不能一个人都占尽了。
安学民也不肯多占人家便宜,按照处理价付的钱,也不贵,还不要票。
男人不禁对他们刮目相看,有情有义,还不肯贪小便宜,难能可贵。
他硬是送了安忆情两套棉衣棉套,两个绒线帽,当做是买黄花鱼的钱。
推了半天,人家是诚心要给,最后父女俩谢过他收下了,继续逛,逛到傍晚,票证都消耗的干干净净,买来的东西都扔到冷库,调到保鲜状态,就是一个空间。
安忆情不得不说,这钱很经用,疯狂采购了一天,也就花掉几百块,物价便宜啊。
经过果品店时,她心里一动,“爸爸,我们买些水果带回申城吧,品种丰富些。”
就算卖不掉,自己也能吃。
嗯,她馋水果了。
安学民忍不住笑了,“傻孩子,南方盛产水果,价格比北方水果便宜多了。”
平时再沉稳,说到底,她还是个天真的孩子。
安忆情呆了呆,行吧,她是习惯了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天南地北的水果。
不过,安学民还是给她买了一个大西瓜,让她可以痛痛快快的吃一顿。
结果,她吃多了西瓜,晚上不停的起来上厕所,闹肚子,一夜都没有睡好。
安学民也很后悔,怪不得大家都说男人带孩子不靠谱。
安忆情躺在床上不想动弹,闭目养神,外面传来敲门声,“姐姐,姐姐,快出来,我们去玩。”
是叶元白的声音,门一开,果然,叶阑墨兄弟来了。
安忆情坐起来,头发乱哄哄的,用手随意抓了抓,“去哪里玩?”
叶元白的情绪很高,“哪里都行呀,我说了要请你吃香的喝辣的,我把我哥带上了,他有钱,他付账。”
安忆情嘴角抽了抽,熊孩子。
叶阑墨看着一头乱发的小姑娘,脸颊鼓鼓的,好可爱。
“安叔也一起去,我带你们在北京城转一圈,放心,小王叔叔会陪着我们。”
好不容易来一趟,该玩的玩起来。
叶元白热情洋溢的说道,“小王叔叔是我家的警卫,身手可好了,一个能打几个。”
安忆情的眼睛闪闪发亮,蠢蠢欲动,好想玩。
安学民想了想,摸摸她的脑袋,“那你跟他们去玩吧,爸爸还有事。”
就算托了叶家帮忙,但他还是想自己出去找妻子。
一日没找到,这颗心就悬在空中,不得安宁。
没有女儿在身边,他能多跑几个地方,也不用担心孩子中暑。
安忆情同意了,起床梳洗完,披头散发坐着吃夹肉烧饼和绿豆粥。
这是叶阑墨路上买的。
她一口口的吃着,小嘴轻咬,吃到美味瞬间满足的小模样,萌萌的。
叶阑墨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脑袋,顺手拿起一边的梳子,站在她身后帮她梳头发。
他想给她梳两个小啾啾,那是最可爱的。
可惜,他没有经验,梳了半天都不成功,一半的散发落在脸上,一副梅超风的造型。
叶元白手痒难耐的也想试一试,被吃完早饭的安忆情一手拍开。
“快走开,爸爸,给我梳包包头。”
都什么人呀,姐的头发是你们能玩的吗?
别看安学民一副大老粗的样子,但手很巧,给女儿梳头发的动作流畅极了,三两下就梳好一个漂亮的包包头。
叶家兄弟只能仰望,人不可貌相啊。
安忆情换上新衣服,斜挎的绿书包一背,出发!
叶阑墨带两小去护国寺吃了小吃,北刹海看了看景色,坐了一回小船,就到中午了,天气越发的炎热,安忆情有些恹恹的,像脱水的花朵。
小王警卫全程都跟着,见状说道,“阑墨,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老莫餐厅,大虾沙拉3.4元,冷牛肉0.9元,奶油鸡片蘑菇汤0.9元,罐焖羊肉1.4元,咖啡0.4元……
安忆情看着菜单,嘴巴微张,震惊万分,我却,怎么会这么便宜?
不过,现在一碗面才卖八分钱,物价就是这么便宜。
叶元白笑眯眯的凑过来,“姐姐,请好朋友吃饭,一定要来老莫吃,你就是我最尊贵的客人。”
安忆情看着门口精干的保卫,室内走动的俄罗斯服务生,个个漂亮的像花朵,处处透着不一样的氛围。
来这里吃饭,是一种身份象征,是一种荣耀。
“谢谢,这里挺漂亮的。”
当然,跟后世的五星级豪华大酒店没办法比。
但在这个时候,是顶顶高级的餐厅了。
来这里吃饭的食客都是衣冠楚楚,盛装隆重,不像她,随意穿了一件花衬衫。
“小五妹妹,你想吃什么?”叶阑墨很有耐心的报菜名。
安忆情想了想,“尝尝这家店最有名的红菜汤吧,再来一个罐焖牛肉,一份面包果酱。”
红菜汤是这家店的招牌,远近闻名,每一桌都点。
只是,当安忆情尝了一口后,小脸皱成一团,这味道不敢恭维。
只能说,见仁见智。
叶阑墨将自己点的一道菜移到她面前,“这道奶油烤杂拌不错。”
奶油味是安忆情喜欢的,她吃了两口,小声的说道,“我觉得吧,还不如一碗牛肉面实在过瘾。”
西餐总让她感觉吃不饱,按理说,量并不小。
叶阑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只有小孩子才这么直接敢言。
她哪里知道,来这里吃饭,吃的不是味道,更像是特殊身份的标榜,是一种谈资,一种情怀。
一道冷笑声响起,“呵呵,乡巴佬。”
一群少男少女走过来,都穿着绿色的军装,年纪都不大,但身上有一种傲气,个个昂着脑袋,出身不凡。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少女,容貌普通,有点珠圆玉润,是老太太们喜欢的类型。
安忆情淡淡瞥了一眼,“乡巴佬说谁呢?”
少女狠狠瞪着她,心里极为不舒服,“说的就是你。”
她早上眼巴巴的约叶阑墨出去玩,被毫不留情的拒绝,谁知,他居然带着一个小丫头在这里吃饭!
“哦。”安忆情喝了一口水,悠闲自在。
四周空气一静,随即爆笑如雷。
“啊哈哈,阿韵,你居然被个小孩子摆了一道,笑死人了。”
方韵满面通红,又羞又气,狠狠瞪着安忆情。
“你是谁?”
安忆情当她不存在般,津津有味的吃着食物,懒的理她。
一个吃错药的陌生人而已。
方韵更生气了,“你是小哑巴?不会说话?”
安忆情只是想好好吃一顿饭,怎么就这么难?“看来你是聋子,哦,也有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
要么,听不见她说话。
要么,几秒就忘。
众人怔了怔,细细回味,有点意思。
面对同伴异样的目光,方韵扛不住了,“叶阑墨,这就是跑来骗吃骗喝的乡下丫头?冷姨不是禁止你跟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来往吗?”
冷姨?阿韵?安忆情心里一动,原来是认识的人。
叶阑墨神色淡漠,没有了刚才的和煦,“我交什么样的朋友,我说了算。”
方韵心中又爱又恨,爱他出色耀眼,在同辈中无人能及,又恨他从来不肯温和待她,视她如无物。
为了接近他,她费尽心机拍冷雁的马屁,好不容易得到她的欢心,却发现,他根本不听他妈的话。
“叶阑墨,不吃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长辈的话还是要听的。”
她一副知心好妹妹的模样,可惜,叶阑墨不吃这一套,替叶元白盛了几块牛肉,凉在小碗里,等会再吃。
方韵被漠视,气哭了,为什么这么对她?
她冲身边的女孩子使了个眼色,赶紧给她台阶下啊。
一个梳着麻花辫的清秀女生清咳一声,站出来打圆场,“表哥,听说你们去吃东来顺了?怎么不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