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妃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暗想,你岂止是不顾旧情,你简直恩将仇报,这事全晟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需要掩饰吗?
心中这样想,面上却未露,她点头道:“皇上所言甚是,穆氏一族对皇上终究是有恩的。”
“朕恩宠了穆家六年,什么恩也还尽了,穆家恃宠生娇,公然对朕不敬,朕仅仅是罢官废后,没杀他们已经是最大的恩典。”靳磊怒道。
华贵妃连连应是,“皇上仁慈,穆家人想来也是知晓的。”
“以后莫要在朕面前提起穆家,朕听着烦。”靳磊说着放下茶盏站起身。
华贵妃忙跟着起身,“皇上不多留一会儿了?外面风正大着呢。”
“不了,去瞧瞧丽贵妃,你待着不用送了,免得吹着风。”靳磊说完大步而去。
华贵妃福下身去,“臣妾恭送皇上。”
待人远去,慧竹过来扶起她坐回去,华贵妃才露了笑,“是本宫高看穆氏了,根本不足为惧。”
“那是,皇上对穆家那是存着恨呢,穆氏不可能再有机会复起了。”慧竹道。
华贵妃点点头,“现在最大的挡路石就是丽贵妃那个贱人,没了她本宫就能稳坐后位了。”
西宫,丽贵妃同样得到了心腹宫女锦兰的回复,丽贵妃抚了抚光滑饱满的额头,笑道:“皇上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兴致了?大冬天的逛园子?”
丽贵妃明艳动人,又喜欢花里胡哨的装扮,要是旁的人,这样俗气的装扮一定让人觉得烂俗反感,可是到了她这却是锦上添花的美感,她如同一个花仙子一般,透着娇艳和芬芳,勾人极了。
“娘娘的意思是,皇上是故意去看穆氏的?”锦兰问。
丽贵妃并没有回答,而是道:“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冷宫那位都是个威胁了。”
要是穆轻云复起,后位就轮不到她坐了。
论出身,她比不过四妃,就连华贵妃都比不过,要不是她费尽心思取悦皇帝,她根本坐不上贵妃的位置,如今她既然贵为贵妃,再进一步就能成为大晟朝最尊贵的女人,到时候母凭女贵,她的母族也能成为大晟朝的权贵,便再无人敢轻视她了。
这个后位,她势在必得。
锦兰心头一跳,正要出声,外面有人通报皇上来了,她忙闭了嘴,扶起丽贵妃去迎驾。
将人迎进殿来,落了座,上了茶水点心,闲聊起来。
丽贵妃饶了一圈也问起了靳磊去冷宫的事,“穆姐姐还好吗?一直想去探望她,可是后宫事务繁忙,不得空,这才耽搁了。”
“她好与不好都是她自找的,朕可从未说过要废后,是他自己要去冷宫的。”靳磊一脸无情道。
丽贵妃应了声是,心中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试探着问:“冷宫终究是冷清了些,现下天儿又冷,不如把姐姐接出来,安置一个暖和一点的宫殿。”
“又不是朕让她去的冷宫,是她自己要去的,就让她在冷宫里待个够好了。”靳磊气道:“她以为她对朕有点恩就敢威胁朕了,还不能够。”
十足的小孩子置气模样。
丽贵妃噗嗤一声笑了,“皇上,您是大晟国的一国之君,谁敢威胁您啊?穆姐姐也是救父心切,这才使了小性子,你们是结发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哪有隔夜的仇,等气消了再把姐姐接出来,这皇后的位置啊,终究只有她坐得下。”
“谁说皇后只能她当,朕有这么多妃嫔,总能挑出一个比她强的,丽贵妃,你好好学着管事,别让朕失望。”靳磊这话说得颇具有暗示性。
丽贵妃心花怒放,顿时应下,“臣妾一定不会辜负圣恩。”
靳磊看着美貌无双,对他毕恭毕敬的女人,心中冷笑,在晟国灭国时,她为表立场,狠狠刺了原身一刀,是将原身推进地狱的第一人,她对敌军首领谄媚讨好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放心吧,他会慢慢收拾她们的。
靳磊离开后,丽贵妃一颗心总算落回肚中,“听皇上的意思,穆氏是绝没有机会再出冷宫了,这样本宫就放心了。”
“娘娘,听皇上刚刚那话是想要立您为后呢。”锦兰喜道。
丽贵妃抚了抚高耸的发髻,得意道:“本宫听出来了,华贵妃想同本宫争,还不能够。”
“那是,在皇上心中娘娘才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锦兰奉承道。
丽贵妃脸上堆起无比得意的笑。
“皇上。”刘高回到靳磊身边复旨。
靳磊正在御书房看折子,见他回来抬头问:“事情可都办妥了?”
“办妥了。”刘高回道。
靳磊点头,“以后寒诩宫的份例照着中宫的份例来派放,下面的人要敢有丝毫的懈怠不力,立即来报朕。”
“是!”刘高立即应下,他看了靳磊一眼,张了张嘴终是没敢再出声。
靳磊哪不知他在想什么,在折子上勾了几笔,道:“朕可从来没说要废后。”
刘高瞪大双眼,一副如同见鬼了的表情,要杀人家的爹,还收了人家的凤印,您竟然说没有要废后?
行,您是皇帝,您说了算。
既然没有要废后,那您把人家接出来啊,放在冷宫又给中宫的份例,您闹着玩儿是吧?
刘高内心一顿暗怨,面上却恭敬万分,嘴角还挂着笑。
靳磊看他一眼,不耐烦的摆手,“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别在这碍朕的眼。”
刘高嘴角的笑一滞,点头哈腰的退了下去,寻了处殿外风头最大的地方待着,在风中瑟瑟发抖。
“皇上,累了吧?喝碗参汤休息一下吧。”春来提着个食盒走进来,笑盈盈道。
靳磊抬起头一看,天都黑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御书房批了一日折子了,脖子胳膊酸得抬都抬不起来了,原身积累了太多的国事,一整天了,他才批了三分之一,真累。
他撂了笔,不爽道:“盛。”
“是。”春来笑着盛了碗汤给他。
靳磊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汤?”
“是人参乌鸡汤,良妃娘娘送来的。”春来回道。
靳磊听出他话中故意透露出的信息,这才发现伺候的人不是刘高,搁了碗问:“刘高呢?”
“回皇上,师傅他正在殿外吹风。”春来见他生气,惶恐的低下了头。
靳磊不解问:“他在外面吹风?为何?”
“师傅是奉皇上的旨意,哪凉快哪待着去的。”春来忐忑回。
靳磊:“……”
他不过随口一说,刘高还真听啊?
他摆摆手道:“你去把他替进来。”
“是。”春来忙转身出去了。
外面,刘高吹了一天的寒风,已经快要冻成冰人了,春来捧了个手炉给他,笑呵呵道;“师傅,皇上让您进去。”
“终、终于可以进去了。”刘高都要哭了,皇上终于想起他来了,再不想起他,他就要冻死了,他走了两步,想起什么问:“皇上还说了什么?”
春来道:“就说让我把您替进去,旁的没了。”
刘高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往里走,走了一会儿见春来一直跟着他,他转头瞪眼,“你赶紧去站着,跟着我做什么?”
“师傅?”春来不明白他的意思。
刘高道:“皇上让你替我,你就要站在我原来的地方替着我站,明白吗?”
“啊?”春来一个不稳险些跌倒,他心中叫苦,刚刚他替良妃传了话,皇上一定是生气了,罚他呢,早知道他就不贪良妃那个荷包了。
刘高像蜗牛一样进了御书房,苦哈哈的朝靳磊行了礼,“皇上,奴才回来了。”
靳磊见他冻得脸都红了,整个人跟个僵尸似的,抚额道:“赶紧回去换身衣衫,暖和暖和再来伺候。”
“是、是,奴才这就去,不在这碍皇上的眼。”刘高心里那个偎贴,将这一整天的寒意都驱散了。
皇上在关心他,嘤嘤嘤,他好感动。
靳磊看了桌上的甜汤一眼,“这汤赏你了。”
“谢皇上。”刘高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衣衫,又喝了甜汤,刘高暖烘烘的回到了御书房,“皇上,奴婢回来时,遇到贤妃、淑妃和德妃身边的宫女,给皇上送了东西来。”
“都送了什么?”靳磊饶有兴致的问。
刘高回:“贤妃娘娘送了个提神的香囊,淑妃娘娘送的是自制的糕点,德妃娘娘送了一副画,是她亲画的。”
靳磊笑了笑,“赏。”
“良妃娘娘,这是皇上亲自给您挑选的名家孤本,让奴才拿来给您瞧瞧。”刘高笑道。
良妃接过孤本,喜笑颜开,“谢皇上赏赐。”
“娘娘可得好好观赏,皇上只给娘娘一人赏赐,旁人都没有呢。”刘高道。
良妃更是欢喜,忙让婢女玉梅拿了赏银来给刘高。
刘高接下,高兴的走了。
玉梅笑着恭贺,“恭喜娘娘,独得皇上赏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几本书而已,怎就变成天大的好事了?”良妃心头也是欢喜的,但在下人面前还是有着主子该有的矜持。
玉梅道:“奴婢打听过了,今日贤、淑、德三妃也给皇上送了东西,可皇上只给了娘娘一人赏赐,这说明在皇上心中娘娘是最重要的。”
良妃嘴角的笑意弧度慢慢延伸。
“娘娘家世显赫,才貌双全,又居四妃第二这样高的位份,极有机会夺得后位,娘娘可得早做打算才是。”玉梅道。
良妃闻言思索起来,说得没错,像她这样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华有才华,要美貌有美貌,要尊贵有尊贵的女人,最有资格当一国之母,虽然上头还有两个贵妃,但那两个狐狸精是以色示人的货色,没有强大的母族当靠山,只凭着皇上的恩宠,不会长久。
她握住拳头,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她要放手一博。
贤淑德三妃得知良妃独得了皇上的赏赐,心中十分不甘,四妃位份一样高,又同时送了东西给皇上,凭什么良妃一人独得圣宠?难道皇上有意让贤妃当皇后?
两个贵妃她们也争不过,四妃中要是出一位皇后,必须是自己才行。
后宫的明争暗斗靳磊并不打算理会,反而还时不时添把柴,让她们的火烧得更旺,只是暗中却让人盯着冷宫,他要保证穆轻云的安危,至于其它人,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反正翻不出他的手心。
穆轻云那条任务线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现在的紧要关头是要怎么把这个筛子一样的晟朝慢慢救回来?
晟朝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钱粮紧缺,百姓靠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交了赋税后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家有富余。晟国多半是农户,算得上是农业大国,这样的情况下,百姓穷则国家穷,想要把国家救起来,让百姓富起来这是关键。
靳磊思索了整整一夜,初步定出了救国计划,第一步,发展农业,改善晟朝的经济状况;第二步,扩充军力,让国家有足够实力抵挡外敌;第三步,选拔人才,让国家有人可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解冻也非一日能成,得一步一步来。
靳磊托腮细想了一番,做了个决定,“刘高,跟朕出趟宫。”
第78章 残暴皇帝3
靳磊出宫去找穆晋安了, 可是穆晋安并没有住在穆家。
原身贬谪穆晋安时,收回了他所有的官权和赏赐, 只留了穆家的祖宅供其居住, 之所以给留了祖宅并不是因为原身顾念旧情,而是因为那是太祖皇帝也就是原身的祖父赏赐的,原身无权收回。
据下人说, 穆晋安和穆夫人出去派粥施药,赈济穷人了。
靳磊乔装成富家公子哥儿的模样,带着刘高和几个大内侍卫在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了穆晋安夫妇。
穆晋安已经花甲之年, 其夫人也五十有六,老俩口只留下一个守门的下人, 将府中仅有的五个下人都带了出来,正给镇子上三百多口穷苦百姓派放粥食施以药材。
现下是寒冬, 风呼呼的刮, 冷得刺骨, 穆晋安夫妇不畏惧严寒, 一脸是笑的将粥食和药材发放给村民。
那些村民衣着单薄, 骨瘦嶙峋,似风再大一点就要被刮走了一般,他们拿到了食物和药材后, 对穆家二老感激不尽, 有的甚至跪地叩谢,穆晋安亲自过去将人扶起,耐心劝慰, 很是慈和。
靳磊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臊得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当然,这是原身的身体,他抽的也是原身。
像穆晋安这样一心为国为民的肱骨之臣,原身竟然一言不合就要砍人家的头,真是个昏君。
“回去吧,天冷,回去关好门窗,别受了寒。”
穆晋安送走一个对他千恩万谢的百姓后,要回去继续派粥,只是一转身就看到靳磊带着人站在不远处,一张脸通红,他大惊,急步向前,“草民叩见……”
“不必多礼。”靳磊大步向前扶住了穆晋安。
穆晋安微愣,会意皇帝是微服出行,不便让人知晓身份,遂点头,“天寒地冻的,公子怎么来了?”
金娇玉贵的人,冒着严寒出宫,瞧把脸都冻红了。
“我……”靳磊想了想还是不要说是来找他的,便改口道:“我看折子看烦了,出来散散心。”
穆晋安果然没有生疑,他知道靳磊最不喜欢看折子,看一次就要狠狠折腾一通才作数,如今宫里已经被他折腾光了,跑到宫外来折腾了。
靳磊随意扫了粥棚那边一眼问:“这是?”
“临安镇的百姓无粮过冬,草民家中还有点余粮,就给送些过来,也让大家吃口热呼粥食。”穆晋安说得十分隐晦。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穆家虽然落败了,但曾风光富贵过三代,也积攒了不少财富,家中下人都驱散了,穆家现在总共不到十个人,只要不大手大脚的挥霍,够他们晚年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