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童年很快乐。”
阮烟没听出他话中的情绪,点点头,“小孩子嘛,无忧无虑的,没什么烦恼。”
周孟言瞳孔渐暗,思绪飘远——
“喂,你也有资格来和我们一起玩吗?给我滚!”
“你们家没钱了,你马上就要搬走了,搬到臭水沟里,和老鼠一起生活!”
“……”
他压住心底掀起的情绪,声音很淡:“挺好的。”
阮烟笑,“你的童年应该过得比我有趣多了吧?我觉得男孩子更会玩一些。”
“到了。”
他道。
两人刚好走到了别墅门口,话题只好终止。
小心跨过门槛,他们穿过院子,终于走进室内。
阮烟换好鞋,被周孟言带去了客厅,坐在沙发前,她开心地打开甜品的袋子,而后把芝士摩卡蛋糕拿了出来,“孟言,你要吃吗?”
男人走去厨房,“不了。”
那她就一个人独享啦。
她摸索着打开包装,把上面的透明罩子拿起来,她端起蛋糕,一手拿着叉子,先是试探性触碰了几下,大致知道形状。
一个人吃蛋糕确实不太方便,她得自己慢慢来。
用叉子缓慢舀了口,她送入口中,甜甜的芝士伴着摩卡味混合在一起,占满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她感觉这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和曾经外婆做的蛋糕味道好像,每一口都甜到心底。
男人端着杯水,从厨房出来,就看到阮烟吃着蛋糕,脸上满足的小表情,仿佛要遁入虚空一般。
“好吃么?”
她点头如捣蒜,“特别好吃,我感觉这个一点都不腻。”
她话音刚落,鼻尖就被纸巾擦了下,阮烟忽而呆住,摸了摸鼻子:“我、我不小心吃到了吗……”
“嗯。”
阮烟拿手背又蹭了蹭鼻尖,脸颊泛红。
注意吃相,注意吃相QAQ……
“去楼上吧。”
于是阮烟就被周孟言带去了楼上,到了卧室,她坐在小桌前继续吃蛋糕,男人去书房处理一些剩余的工作。
正忙着,滕恒打来了电话。
“周孟言,我今儿看到湛静姐发的朋友圈了,你这次是和她一起去了苏城?”
“刚好遇上的。”
“哦,这么巧啊,今天刚好是湛静姐生日,等你们回来我们给她过个生日吧。”
“她生日?”
“对啊,你不会忘了吧?”
“没去记。”
周孟言从来不会去记别人的生日。
因为他甚至自己的生日都不过。
“哎,果然是你,那没事了,我挂了。”
“嗯。”
周孟言挂断电话,没多想什么,继续处理手上的公事。
-
第二天早晨,阮烟和周孟言同时起了床,洗漱后一起离开别墅,去往餐厅。
今早周孟言还有半天的会议,阮烟早起,是不想等会儿一个人来吃早餐,干脆跟他一起好了。
到了餐厅门口,一旁刚好走过来一个淡蓝色小西装的女人——
仲湛静。
仲湛静看到他们,先是怔了下,而后笑着走上前:“嗨,你们早上好啊。”
阮烟闻言,“仲小姐——”
仲湛静走到她身旁,“阮烟,昨晚休息得还好吧?”
“挺好的。”
“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吃早餐吧?”
阮烟摇头,“当然不介意。”
里头是自助餐厅,三人找到位置后,仲湛静柔声问她:“你坐着吧,我去给你拿早餐,你想要吃什么?”
女孩道谢,让她帮忙多拿一份就好。
仲湛静和周孟言走去食物区,两人简单交谈着,过了会儿,周孟言想起一事:“昨天是你生日?”
仲湛静夹着吐司的手顿了下,眼底滑过转瞬即逝的情绪,含笑调侃他:
“你果然忘记了……谁告诉你的。”
“滕恒。”
“他专门告诉你的?”
“没,只是说回去给你补办生日。”
仲湛静敛睫,“不用了,没什么必要。我本身也不过生日。”
她缓了下情绪,夹起一片吐司,看向他:“要吗?”
“没事,我自己来。”
周孟言走去另外一个餐区,仲湛静把吐司放回原位,感觉喉间泛起一片苦涩。
原来即使他知道自己的生日,也不会有任何表示。
阮烟坐在位子上等候着,过了会儿就听到仲湛静的声音:“早餐来啦。”
她把餐盘放到阮烟面前,坐到其身边:“我给你夹了一个三明治,糕点和小菜,不知道你喜欢喝豆浆还是牛奶,先给你倒了杯牛奶,还有份白粥。”
“谢谢你,仲小姐。”
“我感觉这个称呼也太生分了,还是叫我‘湛静姐’吧。”
“好。”
三人用着早餐,仲湛静问周孟言:“下午没有工作了,你和阮烟有什么安排吗?”
男人说没什么安排,仲湛静就提议下午她陪着阮烟在园林里逛逛,“反正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刚好有阮烟能作个伴。阮烟,你有时间吗?”
“我没问题的。”
仲湛静盈盈一笑,“那太好了。周孟言,那你自己去忙你的事吧,你太太就归我啦。”
-
早晨的会议结束后,这次的会谈就算圆满完成了,大家签完合同,下午就可以正式开始享受度假生活。
午后,晴朗的天忽而灰暗了几分,太阳躲在云后,这样的天气,更适合逛园林。
仲湛静按着约定时间在相若长廊见到阮烟的时候,才发现她身旁站着周孟言,和翟镇一家。
今天下午周孟言和翟镇还要谈一些工作上的事,秋安带着儿子也出来逛逛。
秋安见到前来的仲湛静,热情邀请她:“仲小姐,今晚我儿子在冰泉餐厅办生日,你也来呀。”
冰泉餐厅。
原来是小孩子过生日。
仲湛静敛去多余神色,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好啊,嘉嘉小朋友生日快乐。”
在场六人分为三路,两个男人去忙公事,阮烟和仲湛静一起游园,秋安说不跟着她们俩了,嘉嘉吵着要去划船,她带他去。
其他人都走后,仲湛静看向失明的阮烟,浅浅勾起唇角:“你挽着我吧,我带你走。”
“好。”
阮烟的手挽住仲湛静的臂弯,后者带着她缓缓走出相若长廊。
“阮烟,我有点好奇,你失明是天生就这样的还是后天造成?”
“今年七月份,我出了车祸后才导致的。”
“那能复明吗?还是就永远这样了?”
“可以治疗的。”
“……那就好,你长得这么漂亮,眼睛又那么好看,如果从此都看不见,的确很惋惜。”
仲湛静包里的手机响起,她掏出来,“抱歉,我接个电话。”
阮烟站在一旁,就听到仲湛静严肃沉静的声音:“明天之前,必须拿出一份我满意的方案,供货商那边你们自己去协商……”
末了,阮烟听到她挂了电话,仲湛静道:“是公司里的事,太麻烦了那群人。”
阮烟:“你平时很忙吗?”
“刚回国会忙一些。”仲湛静家里也是家族企业,主攻箱包产业,她读完研究生后就进了公司实习,一年之内就凭着自己实力提拔到副总经理的位置。
在工作上,仲湛静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强人。
阮烟听完,面露敬仰:“感觉你太独立了。”
“我父母从小就教育我,女孩子要独立自强,有自己的特长和技能,他们对我的管理很严格,”仲湛静看向阮烟,“而且我没有男朋友,当然得靠自己啦。”
“湛静姐,感觉你这样的生活特别好。”
阮烟感觉自己和对方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她也很想独立自强,但是因为目前自身的条件,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然而仲湛静感觉这话像一句讽刺。
她拍了拍阮烟的手,柔声安抚:“你现在先别想那么多,把眼睛治好,等到复明后就可以规划自己的生活了。而且有的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过得很轻松。”
“没,我觉得我太闲了……”
两人往前走着,天色越来越暗,阮烟看不见,忽而感觉几滴雨砸在头顶和手背上,“这是下雨了吗?”
她话音刚落,雨就如所说的一般,彻底不留情地砸落。
她俩走在室外,仲湛静皱眉,“我们赶快走。”
阮烟挽着她往前,因为看不见,仲湛静也不敢走太快,以至于到了前面的亭台后,两人都被淋了。
阮烟长长的黑发挂着水珠,身上藕粉色的上衣和裤裙也湿了些,冰冰凉凉贴在皮肤上,传来微冷的寒意。
仲湛静拿出纸巾,分给阮烟几张,而后看向外头的大雨,“在这避避雨吧。”
阮烟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能猜到雨势不小,正想着,她手机响起,拿出来时,仲湛静的视线望了过来,“是周孟言。”
阮烟接听电话,那头开门见山:“你们在哪。”
“我们在……”
“我来说。”仲湛静接过电话,“孟言,我们现在在南洋院后面的一个小亭台,旁边有一片桃林……”
她和周孟言沟通完,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阮烟:“他应该会派人过来送伞的。”
“嗯。”那就好。
两人坐在亭台等着,冷风卷起,阮烟觉得有点冷,只能微抱住自己的双臂。
仲湛静看着前方,苏式建筑的白墙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男人,撑着伞走进视野中。
周孟言一身熨烫整齐的西装,身形笔直而修长,往上的那张脸,鼻梁高挺金框眼镜下的瞳色很深,深沉如潭中的湖水。
在冰冷的秋雨中,男人淡薄的面色更平添了一份冷意,仿佛让人只可远望。
仲湛静看着他朝她走来,一时间愣住。
直至周孟言迈上石阶,走到面前,她回过神来:“你怎么自己过来送伞?我以为你会让助理过来的。”
男人把手中另外一把伞递给她,声线凉而淡:
“我们刚好就在南洋院。”
一旁的阮烟得知周孟言来了,讶异了一瞬,站起身,就感觉到脚步声朝她走近,停在了她面前。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子就被披上一件温热的外套。
“抬手。”他出声。
阮烟怔愣着,抬起手臂,就穿过外套修长的袖子,她闻到独属于周孟言身上的雪松木清香,伴随着包裹在身上的温度,感觉所有的寒冷都被驱散,如同从秋到了春。
她嘴角梨涡点起,“谢谢……”
仲湛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看着周孟言第一次为女生披外套的动作,瞳孔一震。
男人给女人外套。
往往代表着亲密而特殊的关系。
她犹然记得高中时期,每次去看周孟言和朋友一起打篮球,结束后,她会主动拿起他的外套,走下看台。
男生的校服外套上有着淡淡的衣皂味,外套代表着周孟言独有,她拿在手中,会感觉两人的关系被骤然拉近,就像她成为了他的女朋友一样。
但这么多年以来,周孟言从来不会把自己外套主动给任何女生,不会给人任何暧昧的暗示,永远保持冷淡的距离。
直到今天。
他亲自给阮烟披上外套。
仲湛静握着伞,用力得指尖都发了白。
裹好外套,男人垂眸看着眉眼弯弯的女孩,移开目光,声线平淡:“走了。”
“好。”阮烟把手掌从长长的袖子中钻了出来,乖巧地揽住他。
走到亭前,他右手撑开伞,她站在右边,只能稍稍举起手,揽住他的手臂,走进雨中。
外头大雨依旧,地面湿滑,她只有唯一一个手臂的支撑点,加上看不见,她没有安全感,步伐迈得很小,周孟言低头看了她一眼。
忽而之间,她握着的周孟言的手臂突然抽离。
阮烟微愣,下一刻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揽住——
周孟言换成左手举起伞,右手揽住她。
男人无声的动作,仿佛不带有情感,不带有亲昵,却还是让阮烟的心跳不自觉乱了半拍。
她像是被他半揽在怀中,沉稳而有力,消抹了一切的不确定感,让她脚下的步伐安稳许多。
仲湛静撑着伞,像是第三者般跟在他们身后。
她凝望着两人的背影,眼眶发酸,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周孟言给了她一把伞。
却给阮烟披外套,揽着阮烟走路。
只因为阮烟是他的妻子。
他们之间难道不是商业联姻吗?没有任何的情感,为什么周孟言还会做到这些?
凭什么阮烟能享受到这些?
仲湛静咬紧唇瓣,感觉仿佛有张紧织的网裹紧她的心,让她快要没有办法呼吸。
-
走到南洋馆门口,翟镇一家也在此汇合了。
翟镇已经和周孟言谈完公事,既然下了雨,大家就决定各自回去休息,如果有淋雨的,赶快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