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将官风风火火跑过来禀报:张太后携十万禁军跪在明德门外请罪。
元霄听了消息从千秋殿跑出来,“太后是要攻城吗?”
师荼一眼就看见了她腰间香囊,竟然跟他腰间花色一模一样,而自己挂的还是去年那只……
“张太后不是要攻城,而是在请罪。陛下,你要怎么做?”
元霄听着,这话怎么说得阴阳怪气的,忍不住将师荼打量了一眼,对上的却是冰冷的视线,顿时有点怂:“摄政王,朝政都交给你了,兵权也都在你手里,这不是该你拿主意么?”
“呵呵,陛下说笑了,你这不是还坐在龙椅上么,那就是天下之主,自然还是你说了算!”
尼玛……
你是想朕现在就禅位么?
桓煊扯冯彧的衣服,小声问:“王爷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冯彧摸摸桓煊的头:“这不是客气,这是煞气……”
桓煊:……
第十四章 弑君
元霄气郁得很,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师荼了,这个混蛋似乎打定主意不管这档子事,她只好带着秦放和一干千牛卫往明德门赶去。
上都仿的是唐长安城布局,从宫城穿承天门,入皇城,穿朱雀门,再走朱雀大街,横穿整个上都才到明德门。
穿整个上都城,那就意味着惊动了全皇城的大小官吏,也惊动了全城百姓。
太后在明德门外跪着,那满朝文武和全城百姓得怎么想?
一路过来,元霄就听见各种闲言碎语,不是说她昏庸无能的,就是说她不义不孝的,很少能听到张太后活该的。
人言可畏啊!
无论放在哪个朝代,舆论都是一剂猛药。而制造舆论的人,只给别人看他们想让人看到的,引导对他们有利的流言。
此刻跪在明德门外的张琼华就要看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还能在她手上翻了天不成?竟然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判她的罪刑。
见元霄骑马狂奔而来,她赶紧又挤出几滴泪来,对着苍天,对着大地,对着十万禁军都攻不破的城墙哭道:“哀家有罪啊!对不起先皇嘱托,还让陛下受苦……”
元霄眼皮跳了跳,这特么还真是个戏精啊!
跳下马,秦放过来扶了一把,她赶紧拉住秦放说了一句:“待会别离开朕三尺,他们可能对朕积怨已久,会图谋不轨。”
秦放面色肃然:“陛下放心,您的命,只有我能取!”
元霄:……
忠诚咱不是这样表的啊大将军!
要不先杀了这个最大的内奸?
张琼华在那头哭得呼天抢地,寻死觅活,一帮佞臣拉的拉,哭的哭,简直做足了戏。元霄一个健步扑上去,用小身板硬撞开那些佞臣,跪在张太后面前,眼泪唰地砸下来,绝对比张太后更有说服力。
“母后,是孩儿不孝,让您受委屈了!”
张太后:……
众佞臣:……
“但你领禁军逃跑,不顾京城百姓安危,不顾文武百官性命,孩儿身为一国之君,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呃,不是,那个皇帝,你特么拿错剧本了吧?
说好的昏君呢?
元霄扯着嗓门嚎,把张太后那些罪行当着围观之人又重新数落了一遍,不明就里的百姓和百官,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本同情张太后,鄙视小皇帝的目光突然就变了。
“一个太后,竟然不顾百姓死活,不顾朝廷存亡,连皇帝都不顾,自己带着禁军跑了?怎么还有脸回来?”
“幸亏皇帝没跟着她跑啊,要不然,这上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随后跟来的师荼突然就郁闷了,“这话说得,好像是本王要屠上都城似得。”
小皇帝不阻挠,他完全可以长驱直入,将伤亡降低到最小。
元霄越数落,张太后脸越黑,终于没忍住,大吼一声:“够了!”
元霄眨巴着泪眼,“母后,您还怨我?”
这小皇帝,戏演得比她还真。
张太后赶紧扯了扯脸颊僵硬的肌肉,揩了一把泪,又替元霄胡乱抹了一把脸,装出个慈母模样来。
“怎么会,皇儿做得对,是母后没讲清楚就带兵离京,不然,上都也不会沦陷,让你受如此委屈!”
反正不管怎么说,把矛盾往师荼身上带就对了,那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啊。
不远处,师荼睥睨着这边,张太后这是想带着十万禁军定他的罪是吗?
张太后也危险地看了师荼一眼,正想再接再厉,谁料元霄突然很大声地说:
“朕没有受委屈!”
“哈?”
“摄政王带兵入京,是为了清君侧,诛奸臣,奸佞不都被太后您带走了么?”
“……”
不等张太后反应,元霄已经站起来,愤怒地指着国舅爷张庆阳道:“你,身为国舅,私吞河堤修复款,致黄河水患,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你私占良田,造别院华府,致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你还纵容亲眷家仆鱼肉乡里,杀人放火……”
国舅张庆阳脸都白了,小皇帝发什么疯?
这都什么成年烂谷子都挑出来说?
张庆阳的独子张怀玉何时见张家受过这等屈辱,爬起来就要跟元霄理论。
元霄抓住机会,指着他的鼻子又是一顿骂:“你欺男霸女,逼良为娼,坏事做尽,还到处给自己的小舅子安插要职……”
就算张怀玉嚣张跋扈,但绝没到跟小皇帝当众撕架的地步,他欺近两步,伸出手,试图抓住小皇帝,让她安静下来。
“你疯了么?陛下若再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帮你保守秘密……”
“啊!”
张怀玉话到一半,突然元霄一声惨叫,手指尖似有什么粘腻的东西,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明晃晃地插在元霄腹部,鲜血如注,而匕首的把柄不知道何时竟然握在了他手中。
张怀玉何时见过这种阵仗,人都吓懵了。
同时吓懵的还有秦放,张怀玉靠近,他锁定了他的一言一行,这匕首是何时过来的?
他刚要扶人,另一个人已经先他一步,将元霄拥入怀里,一脚将行凶的张怀玉踹了出去。
张怀玉直飞了六尺远,砸在地上,口吐鲜血。
师荼一手搂住元霄,一手捂住她腹部的伤口,这身皮肉可都是他的,竟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挑衅?呵呵,简直活腻味了!
“把张怀玉给本王抓起来!若有反抗,杀无赦!”
千牛卫顿时将张太后一干人等团团围住,她身后的十万禁军严阵以待,战事一触即发。
“你们是想谋反吗?”
丞相王文启携百官赶来,身后还跟着南衙十六卫的军队。
张太后狠狠看了元霄一眼,元霄这个时候只能装死,靠在师荼怀里,大气不出。
冯彧也冲过来,要扶元霄,手都快搭元霄腰上了,师荼却突然转了身,让他的手空落落僵在半空中。
“这里,你来处理。” 师荼说。
冯彧收回手,道了一个字:“好。”
师荼抱着人就走,冯彧盯了至少三息才转回身。
师荼径直入宫,模样有点急切,还真像怕她死了似的,元霄有点心虚,但外人太多她不好说,直到进了太极门,她才扯了扯师荼的袖子:“那个,我是装的。”
师荼动作一滞。
元霄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血袋拿出来给他看。
那一刻,师荼的头皮是僵硬的:“所以,你当着十万北衙禁军,当着张氏外戚,当着本王的面,栽赃嫁祸张怀玉弑君谋逆?”
“嗯呐。”有问题吗?
嗯呐个屁!
小皇帝一脸天真无邪,师荼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严重侮辱,头皮炸得劈啪作响,将人丢下马,恨不得现在就捏死她算了。
元霄在地上站得稳当,脸色却相当难看。手无力地捂着小腹:“不这样还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带十万禁军入城?还那么多奸臣入朝?”
“这种事,不是你个昏君该筹谋的!”师荼策马就走,元霄气得打跌,要不是老子怕被你们给整死,才不会帮你呢!
第十五章 大姨妈
元霄回头,走了两步,眼前忽地一花,身体摇摇欲坠。
谢瑶急匆匆赶来,就见得如此情形,“陛下?”
元霄终于没有再坚持,倒了下去,谢瑶赶紧抱住她,温香软玉,谢瑶身上的香味好安神。
“阿姐,还是你好。”
元霄意识有些昏沉,演戏是演戏不假,可以用血袋,但作为罪证的凶器却不能用假刀,要隔着衣服刺破血袋,力度哪有那么好掌握的,她又不是专门干这个的,血袋是真刺破了,但小腹也是真伤着了。
只是伤得再重,她都不能昏过去,因为,她还有秘密要守住。
谢瑶也没搞明白小皇帝意志力怎么这么顽强的,明明好几次都要昏过去,硬生生给挺过来了。
她要清理伤口,他还不让脱衣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再给她和师荼增加嫌隙,在他一再坚持下,她只得撕了一截龙袍,只露出受伤的部分。
待一切处理完毕,那位竟然还洗漱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裳,才爬到龙榻上昏死过去。
谢瑶当时的表情是这样的(O.O;)
元霄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再醒来时,谢瑶伺候在榻前,满脸憔悴。
身为一个炮灰,怎么能够让女主如此劳心伤神?
元霄赶紧起身,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顿时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别乱动,伤口还没愈合呢!”
谢瑶一脸焦急色,赶紧扶住她,在她身后塞了两个垫子,贴心问:“这样可好些了。”
元霄点头,“我没事,现在怎么样了?”
“张怀玉入大狱,十万北衙军留在城外,有玄风军将士督军,应该翻不出浪花。张太后禁足锦华宫,张氏一干外戚也被禁足。”
元霄点点头,“朝中是不是很多人参奏本?”
谢瑶握住她的手,“你安心养病,这些事,师荼和王丞相能处理。”
元霄知道,张家势力太深,一招还不至于能除掉它,顶多也就是剪出张太后的羽翼,伤伤她元气。
谢瑶看着她苍白的脸,好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忍住,“你是不是故意陷害张怀玉,要他下狱的?”
元霄知道谢瑶在想什么,也不回避,直接说:“当初,是朕关了谢瑜,却还没能保护好他,让他落入张太后之手。这次,张怀玉犯的是弑君之罪,谁都保不了他,阿姐,这个砝码,你可要抓牢啊……”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落下来,谢瑶撇开头,擦了一把,鼻子抽了抽,“你这是何必……”
稳住情绪,才又回过头来,说道:“阿瑜的事,我心里有数,只要师荼还把持着朝政,他就能安然无虞。”
“可是,张太后总会捏着这个把柄,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元霄垂眸,叹气:“这是我欠你们的,我想赎罪。”
元霄一翻恰到好处的动情表演,把谢瑶笼络得服服帖帖,谢瑶的圣母光环简直爆棚,想起自己曾经对元霄做过的那些事,元霄犯的错能够弥补,但她自己对元霄犯下的罪孽,却是连弥补的可能都没有。
强烈的负疚感让她愈发心疼这个小皇帝。亲手为她准备了好吃的好喝的,亲手为她调养伤势,真的当了元霄最亲的亲人。
待又要睡下时,元霄突然拉着谢瑶问:“我受伤的事,摄政王可知道?”
她的模样很惊惶,谢瑶愣了一下,“怎么了?”
元霄苦着脸:“摄政王说,我的全身皮肉都是他的,连我自己都不能伤,若是他知道我真受了伤,决计不会轻饶了我!”
谢瑶脸黑,原来这就是元霄宁愿晕倒在地,也不告诉师荼自己受伤的原因?
师荼怎么能如此暴戾?
拍拍元霄的手,温柔安抚:“我没告诉任何人,连太医都没让来,只有我和常桂知道。对外总要做做样子,陛下便好好养着。”
安抚好元霄睡下,谢瑶终于松了一口气,从立政殿出来,王文启和师荼、冯彧等人都在。元霄装受伤的事情师荼只告诉了冯彧,其他人都不知道。
谢瑶说了一翻元霄的病情,王文启等人才离开,剩得师荼在殿外。
“你是不是又被他骗了?”
谢瑶侧目,直视师荼的眼,心中有股郁气难发,“他能骗我什么?”
“小皇帝狡猾多端,你曾经吃了他多少苦?这次,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伤是装的,竟然能哄得你陪了他一天一夜?”
“师荼,你知道什么?”
谢瑶终于没忍住,眼珠子都红了,想起元霄为她做的一切,想起元霄受的伤,还有师荼心心念念要剥人家的皮,无端受了那么多惊吓,她的心绪就没法平静。
师荼也被谢瑶吼懵了,自从回到上都,他们就没有好好说过一次话,每次碰面似乎都是吵架。
师荼觉得,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谢瑶了。
“瑶儿,我都是为你好!”谢瑶不听劝,师荼也不想跟她多说,拂袖而去。
谢瑶都被气哭了,然而,她更心疼的是元霄。
睡到半夜,元霄感觉小腹有一股异样的疼痛,不是受伤的那种痛,而是每次大姨妈来时那种隐隐作痛。
大姨妈,这种时候来?
她生生被吓醒,一睁眼还没来得及确认一下,就对上了一双凌厉冰冷的眼。
“师……摄政王怎么在朕榻前?”
师荼的双眼冷幽幽的,像是深夜蛰伏的猛兽,随时可能暴起伤人,元霄僵硬地躺在床上,根本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