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举,却不表示无法享受床笫之欢,若真要说这次流落在外,他有什么收获,大概就是这个。
“阿瑜……”昏君的手忽然放到谢瑜胸膛上,感受到少年胸口的肌肉,啧啧,果然都是人间极品,“阿瑜可有想念朕?”
好……恶心……
谢瑜蹭地从榻上坐起,躲开他的手,下了榻。
“陛下可以睡了。”
元宝眯眯眼,没有挽留,却问了另一个问题:“师荼不在宫里?”
如果在,那位就算正门进不来,也会爬墙进来,绝对不止于现在还没见着人。
谢瑜立刻警觉起来,若让这位知道摄政王不在上都,搞不好就会篡权或者派人暗杀什么的。
于是他说:“陛下若是想见摄政王,臣这就帮你去请。”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
“不、必了。”说起师荼,元宝莫名就会胆寒。其他人或许他都能应对,就算漏出什么马脚,也能找到理由弥补,但师荼却从来不是一个好忽悠的,他就像是一只野兽,有绝对精准的直觉。
“那陛下好生歇息,臣告退。”
到了门口,谢瑜却又回头说,“陛下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坐在这个皇位上。”
“那是自然。”
谢瑜没再说什么,退出门,还贴心地替他关上门。
元宝冷哼,什么少年天才,也不过尔尔,还不是被自己几句话就忽悠住的?
谢瑜走出立政殿,拢了拢衣服,挡住寒风侵袭。
昏君自己回来很好。
记得那位大师说过,替命之后,便是方外之人,不该再沾染前尘旧事,昏君偏偏要自己跑回来,正好,小皇帝也许就能因此免过一劫。
这是昏君自己回来的,自食其果,谢瑜感觉自己的良心好像就不会受到谴责了,这本来就该是昏君的命数。
“阿瑜!”
谢瑜刚走出立政殿不远,就碰到守候他的谢瑶。
谢瑜抬头,看向马车上的亲姐姐。
“你见到里面的人了?”
“嗯。”
“那他是……”
“那个昏君。”
谢瑶长叹一口气,她就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阿姐觉得我能怎么做?”
谢瑶:……
“阿姐是怕我跟他沆瀣一气?”
谢瑶不答,她是真担心这个弟弟会误入歧途。
“他回来未必是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自己的命便该自己扛。”
谢瑶:……
她怎么觉得自己这弟弟越发看不懂了呢?
一会儿对后宫争宠感兴趣,一会儿对这种玄学命数感兴趣,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老了,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脚步。
第九十章 风起云涌
师荼和元霄接到冯彧飞鸽传书是两天后。
“真、真的回来了啊?”她只是随便说说, 怎么就一语成谶了?
元霄惶惶然, 小脸儿白兮兮的,好可怜。
师荼收起信, 斜眼一瞟:“你若敢再跑, 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元霄顿时有点怂:“咳咳,那个, 我没说要跑。”
师荼将她拖入怀里,揉揉小呆毛, 忽然很认真地说, “信我!”
被那样一双眼睛锁定,仿佛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用担心,元霄忐忑的心忽然变得安稳了。
“好!”我信。
这样无条件去信任一个人, 竟然可以让身心如此愉悦。
“摄政王要赶回去主持大局吗?”见师荼从马车上下来, 秦放问。
“不用,按我们的正常进度就行。”小皇帝的身体现在经不起折腾, 他也不放心将她交给别人, 那个小混蛋一个想不好就可能跑路的, 难不成他还能指望秦放抓她回去?
秦放这个人只会对小皇帝的话言听计从, 根本不会逆着她的意思来。
“那万一那位知道你不在上都趁机夺权……”他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越久, 暴露的机会就越大,若真按这个行程,宫里那个昏君迟早会知道师荼不在上都。
这种天赐良机,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然而师荼淡定得很, “他若夺权,反而是好事。”
“哈?”这回轮到秦放看不懂了。
“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秦放:……
他啊,其实一直认为自己挺聪明的……
这边师荼带着小皇帝在路上优哉游哉地走,还能沿途吃个美味,赏个美景啥的,那悠闲模样,秦放看得简直怀疑人生。
元宝回宫三天,每天都心惊胆战,即便立政殿的人全被他更换,他依然不敢让人靠近,还让千牛卫将前门后窗都守了个严实,深怕师荼突然杀过来,取他小命,他连觉都不敢睡。
即便偶尔睡着,也都会突然惊醒,这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这日,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得外间一个宫女说,“听说摄政王出宫十余日了,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摄政王不在宫中?”
“可不是吗?我前日里路过昭阳殿,听里面的侍卫说,摄政王出去找皇上了,现在皇上回来了,他应该会接到传信,很快就能回上都……”
元宝猛地从榻上坐起来:师荼不在上都?
简直是天助我也!
师荼不在,那整个太极宫甚至整个朝堂就是他说了算,皇权在上,谁敢忤逆?!
王文启你这个老不死的,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瞒着朕,看朕重掌大权,不先拿你祭天!
还有谢瑜,这些个保皇派一个两个的竟然都被师荼收买了,呵呵……
“摆驾,朕要去天牢!”
昏君去天牢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去捞张琼华啊。
张琼华也没料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元宝,只是打了个照面,她便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皇儿,你终于回来了!”
张琼华喜极而泣啊。
元宝也像终于找到了同盟:“打开牢门,恭迎太后回宫!”
此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三省六部以及整个太极宫。
谢瑜急匆匆跑去门下省,看到冯彧竟然还有心情煮茶。
“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该在天牢守着吗?”
“去天牢做什么?”
冯彧抬眸,一脸淡定无波。
“你该不会不知道昏君去天牢做什么吧?”
“知道啊,那又如何?”
卧槽!知道你还在这里坐尸?
你不是师荼的左膀右臂吗?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却无动于衷?
“别人急我能理解,你急什么?”冯彧看谢瑜,“最近那个昏君每日都召见你,说不定哪天他便会给你封一个门下侍中当当。立身朝堂,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谢瑜脸黑,“少拿这种话激我,难道你就不担心?他敢这样做,定是已经知道摄政王不在上都,此刻若让他将张琼华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谢瑜觉得,很有必要说明一下事情的严重性,他虽然算是保皇派,但是,此事涉及朝堂,关系重大,决不能让昏君把整个朝堂给搞得礼乐崩坏,乌烟瘴气。
他越是急切,冯彧越是淡定,煮好茶还好心情给他倒了一盏。
这幅姿态,泰山崩余顶而面不改色,令人说不出的气郁难耐,谢瑜都觉得自己被衬托得跟只跳梁小丑似得。
“谢学士莫急,就算要急,也不该是你着急不是?”
谢瑜眉梢一跳,“什么意思?”
“来,先喝口茶压惊。”
直到谢瑜抿了一口茶,冯彧才淡定启口:“谢学士觉得,之前张家倒台,好处都谁拿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张家的势力遍布朝廷上下,张家倒台,几乎每个家族都瓜分了一瓢羹。”
冯彧又问: “那谢学士觉得,摄政王从攻入上都人人自危到朝廷上下人心所向,不过数月时间便笼络如此多的人心是何缘故?”
对这个问题,谢瑜非常不想提,但还是老实作答。
“自然是因为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有治国□□之能,还有胸怀天下之心……”
冯彧却摇摇头,“你说的这些,只能作为锦上添花之品,从来没有一个上位者是因为这些才华而掌权的!”
好像这话也有道理。
“那你说是为什么?”
“自古权术,玩的就是权跟利的制衡。他真正得人心的地方是从来不独占利益,而是懂得利益平衡,就拿张家倒台来说,多少肥缺漏洞,他也只捡了最有难度的户部,而其他十有□□都分给了文武百官世家大族。”
谢瑜:……
“所以,现在谢学士觉得,张琼华重回锦华宫,谁该最着急?”
谢瑜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冯彧悠闲自若:“不是摄政王,也不是皇上,而是,文武百官……”
卧槽!
师荼竟然这么狡猾的吗?
这边话音未落,那头三省六部的宰相们齐齐过来拜访,毫无疑问,政事堂这几位是瓜分利益最多的,师荼那个混蛋利用“大公无私”的精神,竟然堂而皇之地将这些老狐狸给绑上了贼船。
难怪他敢肆无忌惮地跑路,去寻找小皇帝。
“谢学士也在啊。”宰相们笑容都是僵硬的,尤其是看到这两位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喝茶,更是心焦得很:你们这两个混蛋悠闲得也太丧心病狂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吗?
看到他们这幅德行,突然之间,谢瑜也有了品茗的心情。
冯彧还多倒了几盏,“几位大人来得正好,这茶刚煮出来的,一起来品品。”
品个毛线球啊品?都火烧眉毛了谁特么还喝得下去?
“冯侍中和谢学士没听说皇上接普惠法师回宫的事吗?”
“知道啊。”冯彧又是那种淡得出水的调子,激得众宰相心口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普惠法师早已贬为庶民,还屡次伤害龙体,罪不可赦!”吏部尚书义愤填膺,好一派忠臣派头。
若非谢瑜刚刚听过冯彧一翻分析,都差点要认为他是真的一心为主呢。
“可是,这些事情皇上大概都忘记了吧?连摄政王对他的好,他都忘记了。就算他要恢复普惠法师的太后称号,我们做臣子的又能怎么办?”冯彧故意哀叹道。
这最后一句简直戳到了众人的要害,张琼华若真恢复太后身份,那从张家嘴里抢到的东西不仅得吐出来,怕还得被张家记小黑账。
大冬天的,冷汗沿着背脊而下,尽皆打了个寒噤。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皇上与普惠法师快到承天门了。
众人悚然一惊,哪里还坐得住,纷纷往承天门而去。
冯彧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慢悠悠地跟上去。
谢瑜只觉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太天真,把人心想得太干净。一个个平素都衣冠楚楚,没料到私下里竟然隐藏了如此多的龌蹉心思。
众人到承天门时,很多其他官吏也偷偷摸摸过来看热闹,千牛卫护着那个昏君以及张琼华的马车也刚好过来。
王文启和谢瑶早在这里候着了。
元宝鄙睨着城门口的人,视线扫过王文启,径直落在谢瑶身上。
这还是他回宫第一次见到谢瑶,数月不见,美人儿出落得越发水灵动人了,之前那个冒牌货到底怎么想的,如此人间绝色不享用,竟然废后还封个什么长公主,搞得他现在要冲谢瑶下手都有些说不过去。
元宝的视线正肆无忌惮地在谢瑶身上梭巡,激得旁观了一下的谢瑜差点要上去撕人,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忽然靠近了谢瑶几步,看似不经意地挡住了元宝窥探的视线。
元宝眯了眯眼,这个男人是……
哦,萧恭,谢瑶的裙下臣,手握重兵的安西都护。
可就算手握重兵,难不成还能拿这些兵力来要挟他这个皇帝不成?何况,那些萧家私军都在安西都护府,上都不仅有北衙禁军还有十六卫可以供他这个皇帝调动,谁怕谁?
元宝挑挑眉:“长公主和王丞相拦住朕的去路是何意?”
今天也是昏君回来谢瑶第一次见他,明明同样的脸,几乎相同的声音,可就是叫人心生厌恶。
“陛下记忆有失,大概忘记了张氏对陛下犯下的那些罪孽,我等不过为陛下安危,过来提醒陛下而已。”
“长公主说的那些,朕虽然记不得,不过王丞相已经向朕提过,但普惠法师终究于朕有养育之恩。何况,此次下狱本是因为朕离宫之事,那都是一个误会,连摄政王都说了,朕回来,她就可以出狱,不是吗?”
以得元宝的为人,断不可能跟人讲道理,不用说,这些话是张琼华教他的。
“普惠法师已出家,便是身在红尘外,在感业寺吃斋念佛,跟在宫里吃斋念佛又何区别?众卿对一个妇道人家不要太苛刻,她毕竟是朕的母后。”
这话竟说得众人无言以对。
张琼华看着众人吃瘪的样子,心里憋着的那口恶气总算出了一半。车轮骨碌碌通过承天门时,看到巍峨宫殿映入眼帘,她终于感觉到自己回来了,这次,看谁还能将她赶出太极宫!
“好像皇上并没有要恢复她太后身份的意思……”忽然有一个人心怀侥幸地说。
人在某些无法扭转的局势面前习惯自欺欺人,寻求自我安慰,显然,这一点安慰了很多躁动的人心。
谢瑜看冯彧,低声道:“你们的盘算怕是要落空了。”昏君只要够聪明,不拿政事堂的人开刀,师荼和冯彧想利用朝廷百官来抵制昏君,就根本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