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登基——松影明河
时间:2020-07-09 10:12:55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沈介。
  沈介是来汇报上个月蹴鞠联赛还有赛马会的情况的,半路上碰上了徐琬,两个人就一起过来了。
  齐晟先吩咐了徐琬,让他优先招手慈幼院的女孩子到大作坊里去做功。
  心灵手巧的做织花、提花等技术工种;笨拙一些的,也可以做些防羊毛线,织无需花纹的布和羊毛毡。
  徐琬都一一记下,表示明白了。
  打发走了徐琬之后,齐晟才听了沈介的汇报。
  沈介做得很详尽,没有一点模糊不清、模棱两可的。
  听完之后,齐晟点了点头,对沈介道:“过些时日,就是春闱了,你在新科举子里挑两个人,培养成副手。”
  沈介一怔,“殿下?”
  齐晟道:“从前我胸无大志也就罢了,如今形势不一样了,以你的能力,耗在这里,太屈才了。”
  沈介听得眼眶一热,急忙闭了闭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臣都听殿下的。”
  他把齐晟的话仔细琢磨了一下,说:“殿下说的是新科举子,而不是新科进士,是不看功名呢,还是不要进士?”
  若按沈介的想法,自然是不要从新科进士里选。
  因为进士毕竟是天子门生,性子高傲与否且先不论,就怕有心人会借此编排殿下,挑拨殿下与天子的关系。
  齐晟想了想,说:“尽量别在进士里找吧。”
  他想要的是会办事、懂变通的,不是读书好的。
  而且,能考上举人的,智商都不会低。
  “臣知晓了。”
  有他这句话,沈介心里就有谱了,也安心了。
  只是,还没等他去找人,收到消息的齐斌就跑到齐晟这里,毛遂自荐了。
  “殿下是知道臣的,臣虽然不学无术,但对殿下一向是忠心耿耿,一直想为殿下分忧。”
  齐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只是,臣自知本事不够,那些正经的大事,也不敢冒然插手。恳请殿下给臣一次机会,让臣跟着沈兄学些眉高眼低。”
  是自家亲戚,品性素来都不错,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齐晟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答应了。
  ——被手下人上赶着求九九六,作为老板,他怎么好意思不答应呢?
  “既然阿斌哥有意,那是最好不过。我叫沈介少只找一个,日后给你做个副手也就是了。”
  “多谢殿下。”齐斌立刻就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这让齐晟再次感慨:怎么上辈子就没有遇见这么勤劳踏实肯干的员工呢?
  大晋的春闱是雷打不动的三年一次,虽然按照规矩,新帝登基的时候可以加开恩科。
  但除了当今因年幼之故,需要天子门生来对付权臣,就连太-祖立国的时候,都没有开过恩科。
  索性,大晋的读书人也都习惯了,甚至觉得这样很有规矩。
  既然受害人都觉得幸福了,齐晟就决定,日后若是他登基的时候,也不加恩科了。
  大晋开国至今,积累的科举人才,已经够多了。
  而以他日后的发展规划来看,需要的人才得多面开花才行。
  而科举人才,在这多面之中,只能占据文学和算学两面而已。
  *
  时光飞逝,三年一度的春闱很快就要到了。
  每年的春闱之前,朝中最大的事,就是选择主考官、副考官还有阅卷官。
  这些,往年都是天子亲自负责的,今年的话……
  众人都在猜测,天子到底会不会把这抡才大典,也交由太子殿下负责。
  齐晟也有这方面的猜测。
  不过,再怎么猜测,他都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事情是这样的:
  虽然皇子都有老师,但储君的老师毕竟不一样,都是有特定官职在身的。
  比如: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这三位合称三师。
  另还有少师、少傅、少保,也都是品阶不低的虚职。
  但是,这些都是名义上的,挂个兼职而已。人家都有正经差事的,很少有时间亲自教导太子。
  真正为太子讲学的其实是侍读学士。
  因着成王本身资质实在有限,齐覃觉得,成王学的不好,不能全怪那些老师。
  而齐晟的资质又太好,齐覃自己教得上瘾,觉得他有没有老师都无所谓。
  所以,齐晟的三师以及侍读学士等,除了被牵连撤职、抄家、流放的,都被原职保留了。
  也就齐晟的老师于得水占了一个太师之位,其余空缺的几个,无论是天子还是新太子,都没有提过。
  成王是个体面人,爱面子。
  于是慢慢的,就被这些人以他这个弱点给辖制住了,整日里左一个谏言,又一个忠言逆耳的。
  齐晟曾经还因此同情过成王。
  如今,齐晟自己做了太子了,自然不会让自己沦落到成王那个地步。
  ——话说,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成王一朝被废,那些人侥幸没有被牵连的人很是战战兢兢了一段时日。
  后来,他们发现自己危机已过,就难免开始怀念曾经“教导”太子的日子。
  但齐晟不是成王,有空的时候愿意听他们BB几句,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那种。
  一旦他有公事在身,忙的时候,谁敢瞎BB,全都叉出去。
  至于向天子告状?
  呵呵哒,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齐晟考虑,沈介就替他解决了。
  天长日久的,他们发现这位殿下不好惹,自然而然就收敛了,学会了低调做人。
  也是因此,齐晟才容忍他们存在至今。
  本来,齐晟是不在意他们的。
  却想不到,在面对“科举主考官”这么大的诱惑时,竟然有人敢跳出来拿他做筏子。
  这可真是好好给齐晟上了一课,让他明白,无所谓的仁慈就不要乱发,省得被蛇咬。
  就在望日大朝,天子齐覃刚说了一句,“朕身体不适,此次春闱,交由太子全权负责。望众卿善辅之。”
  众人还没来得及应诺,齐晟也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谦逊的话,现任翰林院掌院的太子少师董和突然跳了出来。
  他直言太子根本不懂得尊师重道,让太子主持春闱,是大大的不妥。
  天子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董卿何出此言?”
  董和大声道:“臣等奉陛下之命教导太子殿下读书识礼,太子却数次命人将臣等叉出东宫。此事千真万确,还请陛下明鉴。”
  明鉴?
  明你个头的鉴!
  这件事,齐覃不知道吗?
  他当然是知道的。
  他其实也早看这帮人不顺眼了,只是更气成王无能,叫一群臣子辖制住了而已。
  成王做储的时候没换了他们,是因为以成王的性格,再换几轮都一样;
  齐晟上位之后还没换了他们,是因为以齐晟的性格,再换几轮都一样。
  所以,完全就没必要嘛!
  也就他们自己以为自己多重要。
  就比如这个董和,挑了个自以为能掐住齐晟命脉的时候,抖落出了对齐晟不利的事实。
  只能说,九重御阶,间隔的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远到阶下的臣子们,根本就看不清天子的神色。
  他们只能听见天子“呵”地轻笑了一声,就接连点了好几个名字,“于卿、洪卿、贺卿,董卿所言,可否属实?”
  除了于得水这个太师之外,剩下的那两个,也是成王那时候就留下的。
  于得水举着朝笏站了出来,淡淡道:“董大人所言,臣一概不曾经历过。只是不知……洪大人与贺大人可曾被太子叉出去过?”
  实际上,于得水很想笑。
  嘲笑的那种笑。
  这董和还有另外两个侍读学士被叉出去的事,于得水自然是知道的。
  他不但知道这几个人被叉了出去,还知道为啥被叉了出去。
  要他来说,那就是纯属活该!
  话说,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于得水都怀疑:这些人真的教了成王好多年吗?
  同样是教导陛下的儿子,怎能他教了几年,接连进化,这几个却退化得这么厉害?
  这样一看,于得水再也不觉得自己的学生调皮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齐覃被皮皮六气得跳脚。
  于先生欣慰地捋着胡须:陛下,跳跳更健康。
 
 
第201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于得水莫名的目光的照射下,董和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于得水看他的目光, 充满了谜之怜悯。
  怜悯?
  太子殿下这样能折腾, 他就不信于得水这些年受的折腾少了,究竟是凭什么怜悯他的?
  如果于先生有读心术, 一定会真诚地告诉他:怜悯你和我, 同人不同命。
  ——同样都是科举出身的二甲进士, 两人的智商就算有差别, 又能差多少?
  可以说, 在智商上,他们的起点是相同的。
  这一切的差异,都是从被陛下钦点,教导陛下的儿子开始的。
  他们两个因为各自教导的皇子的智商的高低有异,慢慢地自己的智商也随着皇子出现了变化。
  他和六皇子斗智斗勇,所以就越来越聪明;
  董和陪着三皇子一起刷智商下限,自然也就越来越蠢咯。
  看,自己的心思几乎就写脸上了,这董和愣是看不出来。
  那迷茫的小眼神, 让人看了都不忍心不收拾他了。
  就在于得水感慨“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乃是先贤留下的至理名言的时候,洪大人和贺大人已经各自做出了反应。
  洪大人与董和早有密谋,自然是出言附和董和,并跪地请罪,直言自己没有教好太子, 辜负了陛下的期望云云。
  另一个当事人贺岭却已经吓傻了。
  ——这俩人不会是疯了吧,敢编排太子?你们没看见信王殿下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吗?
  没错,作为曾经的□□,贺岭之所以能够侥幸逃过一劫,是因为他真正的主子一直都是四皇子。
  对于四皇子的手段,别人不了解,贺岭却是见识得太多了。
  就四皇子如今这个笑法,他敢肯定,姓董的和姓洪的,肯定是已经完了。
  他如果不想被殃及池鱼,就得自谋出路。
  ——对不住了两位,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小生只能先保全自身,两位也自求多福吧。
  那一瞬间,贺岭求生欲爆棚,“噗通”一声就跪了个实在。
  “陛下明鉴,太子殿下雍容宽和,一向礼数周全,进退有度。若不是被人惹恼了,定然是做不出把人叉出去的事的。”
  贺岭一开口,就瞥见四皇子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自觉逃过了一劫。
  但董和与洪大人看他的眼神,就恨不得咬死他了。
  先前于得水的那番话,虽然也表露了对二人污蔑太子的不满,还是比较客气婉转的。
  因为于得水本身并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
  嗯,他只是和齐晟斗智斗勇得久了,变得特别难缠了而已。
  贺岭的这番话,却是直接把矛头指向了他们两个,并把他们俩推向了风口浪尖。
  贺岭的意思很明显,也很直白。
  ——太子殿下是很好很好的,如果有了不好的行为,那也一定是别人太过分了,将很好很好的太子逼成了那副模样。
  所以,陛下不该问臣太子有没有把人叉出去,而是该问问这告状的人,为什么会被叉出去。
  “陛下明鉴,臣等对陛下忠心耿耿啊!”
  董和与洪大人接连表忠心,其中洪大人还忍不住朝某个方向一直偷瞄。
  这一会子,整个朝堂几乎都在盯着他们。洪大人这举动就算是再隐秘,也隐秘不起来了。
  一直安静地站在一群郎中里的礼部郎中霍庭一眼瞥见,忽的心中一动,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因而,他故作疑惑地问:“王侍郎,洪大人一直在看你,莫不是你也被太子殿下叉出去过?”
  随着他一句“王侍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吏部左侍郎王干的身上。
  王干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淡淡道:“霍大人说笑了,本官就站在这里,四面都是人。别人要看我,本官也挡不住不是。”
  洪大人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王大人……”
  但是,接触到王干略带威胁的目光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闭嘴了。
  霍庭笑道:“想来也是,王大人位高权重,难免被有心人攀扯。”
  王干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错,臣一心效忠陛下,从不结党营私。”
  霍庭等的就是他这一句。
  他当即便对洪大人道:“不错,王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对陛下亲自选的储君有异议?”
  “是……是,是……”洪大人汗都已经下来了。
  可是,他老实了,董和却不甘心。
  “洪大人,贺大人,咱们几个都是陛下钦点的太子之师。陛下将太子托付给咱们,咱们理应竭尽所能,将太子教导成一代明君。你们两个怎能因畏惧权势,而颠倒黑白呢?”
  这段话,董和说的是慷慨激昂。
  斥责完洪大人和贺岭之后,他又冷笑着对于得水道:“至于于大人……太子殿下如此顽劣,都是拜于大人所赐,于大人自然是不会说太子的半句不是的。”
  那番模样,好像满朝文武都是奸佞,举世皆浊他独清一般。
  不但齐覃和齐晟觉得腻歪,就连王干也开始后悔:他怎么就一时眼瞎,找了这么个棒槌合作?
  不错,今日之事,的确是王干在背后指使。
  他的计划,是由董、洪二人出面,指责太子,把事情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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