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登基——松影明河
时间:2020-07-09 10:12:55

  锦屏嘻嘻笑道:“那奴婢就先替三位娘娘谢过主子了。”
  梁皇后啐了她一口,笑骂道:“你这丫头,可真是越来越贫嘴了。”
  锦屏笑道:“也不看看是谁□□出来的丫头?”
  说完这句,她迅速退走,去替主子办差了。
  薄华和端王妃得到旨意之后,就前后脚离席了。
  因有孕被晋为侧妃,今年第一次参加宫宴的小荷则是有些忐忑,“殿下,妾这个时候走,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二皇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难不成,你觉得你自己还有什么值得母后谋算的?”
  小荷神色一僵,低声嗔道:“殿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这种大实话?”
  她很有自知之明,一点都不需要忠言逆耳。
  二皇子笑着起身,“走吧,咱们先回去了。”
  “诶,皇后娘娘不是只说了让妾先回去吗?”
  “母后也没说不让我和你一起呀。”
  两人一起到梁皇后面前告退,梁皇后自然不会为难,当即就准了他们夫妻先行离席。
  说起来,缘分这回事,真的挺奇妙的。
  二皇子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孤独终老了,不想却有个叫小荷的姑娘闯进了他的世界。
  从此,他吃饭有人陪,睡觉有人催,被母亲欺负了,也有人帮他怼回去。
  一开始,他真就只是觉得府里不差这一碗饭。
  可是后来,他就慢慢觉得放着这样一个小美人在府里,他却甘做柳下惠,真是傻透了。
  小荷本来就因二皇子的恩情对他颇有好感,两人的感情发展的水到渠成。
  这种感觉,和当初他和田真在一起的时候,很不一样。
  说到底,田真对他的好和包容,也并不是因为爱他,而是惧于天子的威势,迫于无奈罢了。
  从前,二皇子不懂,只一厢情愿地把田真当成温暖救赎自己的光,一谓地汲取她身上的热量。
  却不明白,人家根本就不想温暖他。
  “殿下在想什么?”
  因着还在宫里,小荷虽然被他牵着手,却还是按照规矩,走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见他许久不说话,有些好奇地询问。
  二皇子回眸一笑,竟还有几分少年人的稚气与天真。
  他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只是,因着种种缘由,那位故人与他从未交心。
  想来,她离去的时候,对他也是没有半分留恋的。
  也是,他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走得干脆,也挺好。
  “故人?”
  小荷明眸一转,追问道,“是先王妃吗?”
  “嗯。”二皇子点了点头。
  “哦。”
  小荷有些闷闷不乐,却又知道自己好没道理,默默地低下了头。
  二皇子莫名其妙,“你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
  “没有。”
  小荷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了下去,不乐的情绪更加外露了。
  二皇子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你明明就是不高兴了,怎么说没有呢?”
  小荷挣开了他的手,“没有就是没有。”
  见她不肯说,二皇子很无奈。
  自打小荷怀孕之后,情绪就特别多变,二皇子根本就招架不过来只能自己猜测。
  “是不是累了,身上不舒服?”
  小荷微微抬头,湿漉漉地眼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二皇子道:“府里必然已经煲好了热汤,等咱们回去,你喝一碗。”
  小荷:“…………”
  ——谁特么想喝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荷:我就是想让你哄哄我,结果你让我多喝热水?
 
 
第236章 
 
  等大宴结束, 齐晟叹了一声, 自动自发地就去含光殿觐见天子了。
  进了内殿之后,他也不等天子发话,直接就一撩袍角, 跪了个实在。
  “父皇, 儿子…………”
  他心里有一千一万个后悔,但却连一个都不能说出来。
  是的, 不能说。
  因为,后悔只是他的私事, 他不能因私废公。
  上首的齐覃叹了一声, 柔声道:“行了, 你起来吧。”
  “父皇, 您还是让儿子跪一会儿吧。”
  虽然这只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于实际上的事没有半点益处。
  对于他此时的心情,齐覃很能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该说的还是要说。
  齐覃走到他面前, 强硬地将他扶了起来,板着脸呵斥道:“起来!”
  “父皇?”齐晟委屈又不解。
  齐覃冷笑道:“这才到哪儿呢, 你就觉得受不了了?朕告诉你,为了这片江山,日后你在意的人不止会犯险,还会丢命!”
  儿子如今经历的这些,他都经历过。
  只不过,他没有儿子幸运, 经历这些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长辈替他兜底了。
  说到底,还是经历的太少了。等日后这种事情遇见得多了,他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但凡齐覃能再活十年,他就会包容儿子,用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让儿子明白:天子不是神仙,不能事事都得偿所愿。
  可是,现实总是不允许。
  他这破身子骨,就算再努力撑,也不一定能撑多久。
  而在他彻底倒下之前,他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真正的立住,能拥有一颗钢铁做的心脏,遇见任何事都能冷静,不为私情而左右。
  “莫说老四和老五只是有危险而已,就算他们真的染了瘟疫,那也是为国尽忠!”
  齐晟一呆,“父皇,您怎么知道四哥他……他也去了?”
  话说,他还没来得及坦白呢。
  齐覃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就老五媳妇儿那反应,傻子才看不出来吧?”
  “呃……”齐晟干笑了几声,无言以对。
  “好了,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齐覃道,“只是,老四走了,余贵妃怎么办?”
  对于余贵妃先疯后傻的事,齐覃一清二楚。
  不管怎么说,两人都共同孕育了两个孩子,齐覃不可能对她没有一点旧情。
  齐晟道:“父皇放心,四哥走之前,把余贵妃托付给三姐了。儿子最近也去看过,她如今整日里跟慈幼院里的女孩子一起读书玩耍,很是自在。”
  “那就好。”齐覃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知微教主那里呢,你去看过吗?”
  “儿子也有数次拜见。”
  “很好。”
  齐覃盯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特别冷酷的话,“只要你照顾好了知微教主和余贵妃,便是老四和老五当真折在直隶,朝中也不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人。”
  汝妻子,吾养之。
  这是君主对臣属最实在的承诺了。
  齐覃不但要他迅速从愧疚中跳出来,还要他借此邀买人心。
  齐晟心头一颤,“儿子……明白了。明日大宴过后,会再携厚礼,分别拜见知微教主和余贵妃。”
  齐覃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柔声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你媳妇儿还怀着身子呢,别让她担心。”
  “父皇也早些休息吧,儿子告退了。”
  踏出了乾清宫的大门,齐晟禁不住腿上一软。
  幸好王进宝眼疾手快,才没让他摔着了。
  “诶,主子,您小心点。”
  “好了,我没事了。”他推开了王进宝的搀扶,自己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不管怎么说,他自己得稳得住。
  *
  肆虐了一天两夜的风雪终于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露出一张脸来,却并没有给地上的人带来多少温暖。
  自瘟疫潮第二次爆发,这个安平小县已经被封锁了一个月了。
  可是奇迹般的,人们的脸上虽然有着去不尽的忧色,但却还并没有麻木。
  雪停之后,幸存的人们在乡老们的组-织下,带着自家的铁掀和扫帚,有序地清理房上的积雪。
  其实,在大雪不停落下的一天两夜里,房顶已经被清理过无数遍了。
  要不然,他们这不算结实的房子,早就被积雪给压塌了。
  房顶上最后清理了一遍,又在自家院子里扫出了一条小路之后,大家就响应乡老的号召,组织人手,清理街面上的。
  等到中午的时候,许多受雇的妇人便在一个满脸慈悲的青年和尚的带领下,用车推着热汤和三合面的饼子,分发给在大街上干活的人。
  那个青年和尚也跟大家一起,吃饼子,喝菜汤。
  而且,他吃的饼子,是全素的。不像其他人的,里面还夹了一块半指厚的肉片。
  有个黑脸大汉忍不住抱怨道:“这肉比着昨天,好像小了几分。”
  封城一个月,安平县里的资源已经开始匮乏了。
  像这样的抱怨,这个黑脸汉子也不是第一个说的。
  但有那个和尚全素的饼子对比着,有人觉得骚的慌,当即就怼了回去,“说得你家吃饭,顿顿都有肉似的。”
  那黑脸汉子脸色胀红,吭哧吭哧地想要辩驳,一个年纪大些的汉子呵住了他,“别不知足了,给你吃给你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哪一回分的肉,你不是自己都吃了?你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尝过一口吗?”
  便是太平年月,普通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些汉子分到了肉饼,通常都会把肉抠出来藏进怀里,分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
  就算是实在馋得很了,也只是咬一点点,甚至就伸舌头舔一舔。
  像黑脸汉子这样只顾自己的,毕竟是少数。
  被周围人似有若无的目光看着,黑脸汉子羞恼不已。如果不是有那个青年和尚在,他怕是早就恼羞成怒,跳起来打人了。
  “众位施主稍安勿躁,京中有太子殿下主政,不会丢下大家不管的。”
  那青年和尚慢慢吃完了手中的素饼,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他一开口,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众人都朝他行了个不大标准的合十礼,此起彼伏地应诺:“是。”
  若是一个普通和尚,如何能有这么大的威望?
  但若说他是一个大德高僧,也未免太年轻了些。
  他当然不是什么大德高僧。
  这些百姓之所以如此信服于他,全因他出家前的身份不一般,乃是当今天子的第四子,原封信王的齐照。
  剃度出家之后,齐照就舍去了俗家的名姓,由给他剃度的高僧取法名戒嗔,法号明远。
  直隶的百姓都喊他明远大师。
  明远虽然已经出家了,但一个人的俗家背景,并不是出家了之后,就真的可以断的一干二净的。
  安平县的百姓之所以没有被瘟疫折磨的麻木,全都是因为有两位帝子一直都和他同在,一同抵抗这疫情。
  而且,也正是因为有明远大师在,让百姓们相信,朝廷不会丢下他们不管,更不会在疫情难以控制的时候,下令焚城。
  明远大师在安全区安抚百姓、稳定人心;五皇子则是在隔离区带着四个御医废寝忘食地研究有效的药方。
  他来之前,齐晟也不管有用没用,把所有知道的防疫措施一股脑都塞给了他,并让内务府紧急赶制了一批方便换洗的防护服还有口罩。
  自从五皇子来了直隶之后,从京城调配过来的物资,炭和柴占了大头。
  因为这个时代,除了高温与烈酒,实在是没有别的消毒方法了。
  而度数高到能用来消毒的烈酒,都是纯粮食酿造的。
  在这个人均吃不饱的年代,大量使用烈酒消毒,那纯粹是造孽呢。
  所以,高温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是夜,劳累了一天的明远大师,回到了临时收拾出来,给他们这些京城里来的钦差住的一个富户的宅院,范文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了。
  “明远大师。”范文竖起手掌,行了个佛礼。
  明远大师还礼,“范施主。”
  范文的眉头一直皱着,被一摊又一摊的事情压得松不开。
  “大师,里边请。”
  他抬手把明远大师往书房的方向让,“下官有事和大师商量。”
  “范施主请。”
  都知道这不是瞎客气的时候,两人只是略略推让了一番,就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挥退了送茶的下人之后,范文神情凝重地说:“大师,大雪封路了。”
  明远大师神色未变,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见他如此镇定,范文提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
  对于这位天子的第四子,年纪轻轻就出家为僧的信王,范文一直都看不透。
  说实话,范文很忌惮他。
  刚开始明远大师要跟着来直隶的时候,范文甚至以为他是为了在天子面前搏名。
  但是,随着明远大师到直隶之后的表现,让他逐渐改观,慢慢又发展成如现在一样,有不能决断的事,就会请他到书房坐坐,一起商议。
  范文道:“城里的粮食不多了,如果京城那边不能及时调配,难免会引起恐慌。”
  “剩余的粮食,还能支撑几天?”
  范文道:“还能支撑半个月。”
  “半个月?一日两餐干饭?”
  “对。”
  明远大师拨弄着佛珠,沉吟了片刻,对范文道:“年关近在眼前,也该让百姓们吃一顿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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