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二字原是戏称,与登第无关,后因京城杏花树众多,每每殿试结束后,满城的杏花开的艳态娇姿,繁花丽色。
京城人喜花,进士及第后,皇上会开设进士杏园宴,这场杏花宴原名为探花宴,那时候一甲第三第四并不是称作探花郎和传胪寺官。
探花宴上,皇上会让这两人领着众新科进士游赏杏园,命他俩先于其他进士折花,名为探花使者,久而久之探花一词就被列入科举,再后来成为一甲第三的专有词。
杏花在百花之中占尽春风,渐渐的,探花郎也被冠上容貌姝色的头衔。
抛开状元前程更好一说,相对比较,谢行俭更为喜欢探花。
状元不必多说,皇帝跟前定会大展风采,榜眼不高不下有些尴尬,反倒是探花郎胜在容貌,也能在琼林宴中出尽风头。
咳咳,想远了,他乡试还没考呢,怎么就开始肖想一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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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行俭别扭的将头转向许愿池,许愿池前站着一群男男女女在那玩抛铜板许愿,听说铜板若能丢进水中的瓷碗里,丢的人许下的愿望便能成真。
他摸摸鼻子,虽他心知铜板进碗是概率问题当不得真,不过为了转移话题,他依旧干巴巴的开口询问罗棠笙想不想过去抛一抛。
罗棠笙窘迫的应允,谢行俭身上刚好带有一小串铜板,两人站在许愿池前,举着铜板,装模作样的一顿合掌祈佛,随后一同将手中的铜板抛向水中。
铜板入水,溅起浅浅的一圈波纹,罗棠笙掩着袖子含蓄的问谢行俭,“你向佛祖许的是什么?”
谢行俭挑了挑眉,定定的望着两枚铜板在水中翻转,随后通通落去瓷碗瓷碗之中。
周围的人欢呼雀跃,罗棠笙耐着矜持没有跳起来鼓掌,不过梨窝加深的笑容清清楚楚的彰显着她的兴奋和愉悦。
谢行俭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笑的忽悠罗棠笙,“这许愿啊,当以默记在心才好,佛祖听到就行了,咱们这些俗人若将心愿说出来,那就不灵了。”
“真的?”罗棠笙瞪着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捂着嘴巴摇头,“那我不说了,你也别说。”
她本来还想问问他许的愿望是不是与她有关,现在看来,不说最好。
谢行俭装傻充愣的点头,“心想事成嘛,这话总有几分道理。”
罗棠笙重重应是,见小姑娘被他带弯,谢行俭不厚道的笑起来。
在上辈子,他听过一个笑话,那人说“许愿不能说出来,不然不灵”的源头是上帝这类神佛自己放出的话。
神佛需要静心修炼,为了不理凡人世俗所扰才出此下策,让大家别将心愿说出来,恐吓世人说出来就不灵了。
同样,不说出来,神佛就听不到,也就不用为世人操心。
世人不知神佛没帮忙啊,只能将愿望没成真归咎为自己心不诚。
谢行俭当初听到这席话时,不由得感慨神佛简直是世间最高明的骗子。
走过许愿池后,两人亦步亦趋的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谢行俭还沉浸在神佛骗子之中,压根没注意到身边的罗棠笙神色不明。
走出了好长一段路,谢行俭才发现罗棠笙的不对劲,他放缓脚步,低头问罗棠笙怎么了,可是玩的不尽兴?
罗棠笙摇摇头,手上颠耍着腰间的荷包络穗,一双灵动俏然的眼睛有意无意的在谢行俭腰间巡视。
谢行俭垂首往腰间探了探,摸出之前在街上捡到的玉屏箫。
玉屏箫触感冰凉,此刻躺在他手上,他感觉烫手火热的很。
“这箫真不是我的,也不是别人赠予。”谢行俭咋舌道,将手中的箫柄递给罗棠笙。
“瞧着你一脸委屈的样子,似乎很不喜欢这箫?”谢行俭将箫稳稳的放在罗棠笙手里,笑的问道。
少年嗓音温润,此时尾音上翘,声线柔和的如同无数根羽毛在罗棠笙心上挠痒痒,弄的她心神荡漾。
罗棠笙贝齿轻咬唇瓣,望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玉屏箫,斟酌了一小会,严肃的道,“你可知,这箫是如意公主所遗?”
如意公主?
谢行俭不解,“我本想着将其交给京兆府衙门,那边有专门负责失物的官差,至于这东西是什么公主的,我确实不知情。”
见罗棠笙一副欲言又止,谢行俭心里沉坠坠的,试探道,“可是因为这箫是如意公主的,所以我不该捡对不对?”
罗棠笙一想到梦中那场锣鼓婚事,就气的咬牙切齿。
见谢行俭紧张的问出这话,罗棠笙故意板着脸,幽幽点头。
☆、【117】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谢行俭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仙人跳吧?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过反过来想想, 这玉屏箫是如意公主掉的,他和如意公主素不相识,没道理如意公主会拿根玉箫陷害他。
别怪谢行俭总是阴谋论,他孤身在京城,凡事都小心翼翼的, 所以一旦出现风吹草动的,他都会多想。
罗棠笙见谢行俭听到如意公主的名头,果真一脸茫然不知, 这才真正相信这玉箫不是如意公主亲自赠送的, 而是谢行俭无意捡来的。
她索性也不恐吓谢行俭了,轻轻叹气,将玉箫推还给谢行俭。
“刚我是逗你的, 这箫便是如意公主的又怎么了,你又没偷没抢,明日上交到京兆府便是。”罗棠笙淡淡道。
谢行俭只觉得手中的这支玉屏箫是个烫手山芋, 他不相信这箫真的没问题。
想不想,谢行俭心下决定, 明日早早的要将玉屏箫送出去, 留在他手上,他总感觉不妥。
也不知为何缘故,谈及玉屏箫后,两人都不在言语, 直到谢行俭送罗棠笙快到罗家马车旁时,罗棠笙这才放慢脚步,似乎有话想说。
“你……”罗棠笙脸偏向暗处,神色不清,犹犹豫豫道,“你我……”
谢行俭心领神会,他到底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罗棠笙支支吾吾的言及你我,许是问他,他俩接下来的关系该怎么安置。
是继续装熟悉的陌生人呢还是情意相通的小情侣?
谢行俭属意后者,只不过老侯爷那能答应吗?
他之前就对罗棠笙有一点点朦胧的爱意,说不清道不明,如果称呼为一见钟情似乎太满,他第一次见罗棠笙只不过是人群中的一撇眼而已,连鼻子眼睛都没看清,谈不上一见钟情。
更深一步讲,他对罗棠笙有印象还是在那场地动后,那一回因抢救被埋的老百姓,他和他爹还有罗郁卓等人忙活了一晚上,等地动平息后,他又累又饿,疲倦的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躺在地上捶打着酸胀的手臂,也就是这时,迎着地平线上的朝阳,罗棠笙为首的几个娉婷少女婀娜走来,清晨的阳光打在罗棠笙姣好的容颜上,他不得不承认,第一次有这么一个人,光这一颦一笑,就煽动了他的心魂。
谢行俭有一段日子非常唾弃自己,觉得即便他穿越了,还是不落世俗,依旧喜欢好看的女人。
可后来想想,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他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很正常。
只不过,他后来又想想,罗郁卓是高门之后,他的小姑姑自然尊贵的不得了,这样式的闺秀小姐,他一个寒门子如何能般配。
所以,他努力的将这份刚破土的少年爱情生生掐断,那时候他这样安慰自己:配不上就不要想,自添烦恼。
后来,他还真的慢慢淡忘了,毕竟县学每日学业繁重,由不得他想这些儿女私情。
直到他临近上京的时候,他爹在他耳畔说的那些话又勾起了他的念想。
他爹笑着说让他来年归乡时,带一个儿媳妇回家看看,不然等过了年,家里就要给他安排了。
那一刻,他立马就想到了罗棠笙,他好想跟他爹说,你儿子心中有人,只是那人很难娶回家。
他问过县学的同窗,了解到罗郁卓等在雁平老家的一行人早已归京,他在上京的路上时,曾希冀的能再见罗棠笙一面,等到后来魏氏兄弟跟他说,罗郁卓邀请他们去侯府赏梅,他心思一动。
他如愿的在武英侯府看到了罗棠笙,听罗郁卓在梅园讨论罗棠笙最近在议亲时,他不由得悔恨自己地位卑微,他一个小小秀才哪里配得上罗棠笙这样的高门嫡女。
所以他再一次慢慢的催眠自己,暗示这场没出世的朦胧爱情不值得再继续。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直以为罗棠笙对他是没印象的,所以当罗郁卓在老侯爷的面胡说他和罗棠笙有私情时,他为了罗棠笙的闺誉着想,立马矢口否认。
殊不知,这般做间接的伤了罗棠笙的心。
若没有白日在余芳斋的一番巧遇,两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后续了。
他们应该感谢今日的缘分,若没有罗棠笙前几日的梦,罗棠笙不会因为如意公主的轿撵从谢行俭身边经过,就急色匆匆的往回赶。
若不往回赶,罗棠笙不会因为看到如意公主的玉屏箫而不顾身份的崩溃大哭。
到底是前世的缘分还是今生的巧合,谁也说不清,因为罗棠笙的一顿哭诉,因为罗棠笙要求他陪她去逛灯宴,谢行俭这才知道罗棠笙在老家府城就对他一见钟情。
郎有情妾有意,感情水到渠成,不需要日久天长的积累,年轻人的爱情就是火一般的猛烈,来势汹汹。
之前为何两人平平淡淡看不过一点苗头,其实不然,一个隐忍自觉这辈子没机会高攀,一个矜持女子身份不敢孟浪多言,所以才显得两人之间如同陌生人,似乎在这一晚上,两人的感情猛速攀升。
如今两人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就让彼此知晓了对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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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行俭握拳的动作收紧,瞥见马车旁的车夫偷偷的往这边看,眼神忽闪忽闪的,似乎是有话想说。
谢行俭以为车夫是在催罗棠笙回家,所以他微垂下眼睑,快语道,“你我之事还要细细商量为好,婚……婚嫁大事,非你我能决定……”
话还没说完,罗棠笙就心疼极了,不顾谢行俭话只说到一半,皱着小脸道,“细细商量?要商量到何时?你是知道的,我爹在京城到处给我说亲……”
谢行俭叹了口气,严肃道,“决定就在于你爹——”
这回话又没让谢行俭一口气说完,只见几道黑影飞快的从马车后闪现,下一秒,一堵堵如墙一般高大威猛的大汉们将谢行俭和罗棠笙围圈起来。
壮汉们各个满脸横肉,凶横恶煞,谢行俭见此,胸中锣鼓直敲,震的他头皮发麻。
这些人……不会是打劫的吧?
罗棠笙倒不害怕,眼睛一亮,刚想跑过去,手腕被谢行俭一拽扯到身后。
“等会你找准机会就跑!”谢行俭侧着头冷静交代。
“不用……”罗棠笙纠正道。
“什么不用!”谢行俭急了,一脸铁青愤愤道,“你别仗着有功夫就乱来,他们人多势众。”
罗棠笙也急了,反抓住谢行俭,指着壮汉们,道,“他们都是我家里人,别担心!”
谢行俭呆愣,再次确认道,“他们真的是侯府的人?”
罗棠笙点点头,放开谢行俭的手,上前乖巧的喊人,谢行俭一听罗棠笙喊他们为叔,便猜测这些人应该跟随罗家多年的罗家将。
他连忙拱手问好,谁料他还没开口,身旁的两个壮汉二话不说就架起他往马车上塞。
谢行俭双手被压制的动弹不得,他拼命的挣扎也无济于事。
罗棠笙一把拦住三人的去路,大声的问道,“亦威叔,亦武叔,你们这是干什么?”
边说着边忿忿然的上手想将谢行俭救下来,被唤作亦威叔的壮汉左脸有块刀疤,见罗棠笙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上来就拉扯谢行俭。
罗亦威刀疤上的横肉抽了抽,冷眼呵斥道,“像什么样子!这里是大街上,大小姐为了侯府面子好歹端庄些!”
罗棠笙一听亦威叔生分的称呼她为大小姐,便知情况不妙,因而讪讪的收回手。
罗亦威还不解气,拽谢行俭胳膊的力气猛地加大,谢行俭深吸了一口气,吃痛的皱紧眉头。
“不堪重用!”罗亦威淡淡的憋出一句。
谢行俭面红过耳,合着你掐我,我还要咬着牙笑给你看对吧?
看在此人是武英侯府里出来的份上,谢行俭只好忍气吞声,不与罗亦威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