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
年年勉为其难地道:“既然你那么想告诉我,就说说看吧。”
系统心塞:所以说嘛,还是新人好。它还记得,任务者第一次接任务时是多么软萌可爱,将它的话句句奉为圭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像现在,居然学会了拿捏它。
最气人的是,她这种态度,自己还要上赶着说给她听。“经大数据对比、分析,男主之所以会对任务者仇恨值降得如此彻底,是因为他一直误以为任务者对他情根深种。”
年年:啥?
珊瑚找到年年时,年年正坐在竹林中,怔怔出神。雪青色的蜀锦花鸟纹斗篷上落了不少竹叶,也不知她一动不动地坐了多久。
“郡主。”珊瑚唤道。
年年回过神来,应了声。
珊瑚觉得郡主的神情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怎么哪里奇怪,盈盈笑道:“米粉好了。”
年年摇了摇头:“先放着吧。”她现在心绪不稳,什么也没胃口吃。
一直以来,剧情的走歪,聂轻寒待她的种种奇怪之处终于有了解释。可她没想到,竟会是这么荒谬的答案。她到底哪里给了他错觉?年年百思不得其解。
系统说,想要仇恨值回来,只有她亲口告诉聂轻寒,他从前的一切都是错觉,她至始至终,心中只有段琢一人,不可能看得上他这样出身卑贱之人。
她不敢想象,聂轻寒听到这样的话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会恨死她吧。
年年惆怅许久,忽然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按照剧情,他本就该恨她入骨,她应该高兴才对。一切回到正轨,一直以来悬心的任务,以为会失败的任务终于有了完满解决的希望,小世界崩溃的危险也会消弭于无形。聂轻寒将沿着原文既定的道路称霸天下,而她也很快就能回家,各得其所。
这个结局,对他们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不是吗?
对,她该高兴才对。
年年努力甩掉心中奇怪的情绪,打起精神道:“走,我们回去吃米粉。”
正苦恼要怎么劝她好歹吃一口的珊瑚露出喜色:“好。”
午膳时,年年受邀去了燕蓉住的院落。段琼也在,坐到了年年身边,笑盈盈地和她说话。
年年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说话,偶尔回她两句。段琼也不在意,始终保持着热情。还是燕蓉说了句“食不言,寝不语”,她才吐了吐舌头,安静下来。
等到吃完散场,段琼拉着年年一直送到了竹林,见左右跟得不紧,压低声音道:“郡主,大哥想单独见你一面。”
年年心头一跳,看向她:“他回来了?”
段琼“嗯”了声:“郡主勿怪大哥。王妃娘娘不愿你们见面,他也是没法子。”
年没有说话。
段琼飞快地道:“今夜亥时正,大哥会在佛光崖等你。大哥说了,郡主若是不愿去,他不会怪你。”
*
夜间又起了风,呜呜吹个不休,窗外竹林瑟瑟。明月缺半,高挂半空。年年恍然记起,再过七八日,便是中秋了。
琥珀和珊瑚折腾了一天,累得够呛,这会儿都打起了呵欠。年年吩咐道:“你们都去睡吧,今儿我这里不需人守夜。”
琥珀不同意:“郡主身边没人不妥。”
年年横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妥的?你们睡外间,我有事喊你们,还能听不见?”
这倒也是。
琥珀被说服了,爽快地应下。两人服侍年年梳洗了,给年年留了一盏灯,退去了外间。年年倚在床头,翻了一会儿话本子,很快听到外间响起轻微的鼾声。
她看了眼多宝格上的沙漏,抓起架子上搭着的雪青蜀锦花鸟纹斗篷披上,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秋风寒凉,她拢了拢斗篷,沿着竹林中的小径一直到了小院西北角的小门。
寺院夜间歇息得早,四周一片黑暗,不见灯火,只有冷月的清辉洒在地面。年年沿着白天研究过的路径,穿过殿宇一侧的回廊门洞,寺后林立的碑林,一直到了后山崖顶。
这里平日就人迹罕至,这会儿已近深夜,四野无人,但闻风啸兽吼,枭啼阵阵,仿佛天地间只剩了她一人。
佛光崖,据说是龙泉寺开山祖师悟成大师打坐悟道之所。如今悬崖边上还能看到一个凹坑,据说是悟成大师打坐十年坐出的印子。
年年慢慢走到崖边,扶着一块凸起的巨石向下看去,只觉头晕目眩,双腿发软。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里,就是她的葬身之所吗?
身后脚步声传来,段琢清润的声音响起:“福襄。”
第50章 第 50 章
银月如霜, 月下男子身披黑色绣银氅衣, 发似鸦羽,肤若凝脂,璀璨的眼眸仿佛摇碎了星光, 一步步向她走来;玄色衣袂暗光流动, 在风中翻飞,恍若天人。
年年喃喃:“阿琢。”
段琢在她面前站定, 低头看她, 再不掩饰眸中的情意与势在必得:“福襄,你和他和离可好?”
年年垂眸:“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段琢面上怒气涌现,又强行忍下:“你连为我杀他都肯做, 却不愿和他和离?你的名声,顺宁郡王府的名声就这么重要?”
年年道:“是。”
段琢双手攥起:“你!”
风越发大了,声声呜咽,宛若鬼啸。一绺秀发从她发髻中挣脱, 在风中乱舞, 段琢注目许久,忽地伸手, 拢住她的秀发, 为她别到耳后。
年年身子微僵, 下意识地想要避让,想起什么,终究没有动弹。
段琢忽地冷笑起来:“福襄,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吧?不在乎我的感受, 不在乎我们的未来。你只在乎自己的颜面,在乎顺宁郡王府的名声,在乎所有的细枝末节,就是不在乎我。你究竟把我当作了什么?”
*
赵余临睡前按老习惯打了一趟拳,出了一身的汗。他不想打扰早早睡下的寺中和尚,索性翻墙去了外面的山溪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打理干净,正打算回去歇下,忽然听到疾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赵余讶然:这么晚了,还有人上山?
他循声看去,见上山的大路上一匹骏马飞驰,马上骑士青衣短打,月色披风,身形修长,轮廓俊朗,越看越熟悉。
马上骑士也发现了他,放慢速度,扬声道:“老赵。”
赵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爷,你怎么来了?”来者竟然是聂轻寒。
赵余心中吃惊:聂轻寒最近一边要顾学业,一边要着手建立自己的消息渠道和人际网,每日有多忙,他们几个常跟着他的人再清楚不过。龙泉寺离天工坊可不近,他竟连夜赶到。
聂轻寒淡淡笑了笑:“我过来看看你们,一早就走。”脑中却浮现她昨夜依偎着他,缱绻难舍的模样。他应了她,要过来看她。
赵余:“……”我有什么好看的,是来看郡主的吧?这些日子下来,他们几个早就看明白了,这位主儿平时处事看着冷静理智,一旦碰上郡主,就没处说理去了。
聂轻寒翻身下马,顺手将缰绳放了,任马儿跑入山林,问赵余道:“她住哪个院子?”
赵余心说:果然是来看郡主的。笑道:“我带爷去吧。”
寺门已关,赵余带着聂轻寒,从他出来时翻的墙又翻了进去,往年年所居的竹院而去。走不多远,聂轻寒忽然停住了脚步。
赵余惊讶,正要问怎么了,聂轻寒摆了摆手,目光看向一处。赵余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见月色下,一身形窈窕的年轻女子披一件雪青色蜀锦斗篷,沿着回廊往后山方向走去。
月光勾勒出她清丽绝伦的侧颜,娥眉淡扫,杏眼含波,翘鼻朱唇,不是他们要找的郡主又是谁?
这么晚了,她独自一人,要去哪里?
寺院最西端,客院中灯火通明。
“时辰到了。”随着话声,院落中灯火渐次熄灭。段瑞换了一身黑色劲装,腰佩长剑,率先走出了所居的小院。
他的身后跟着八个护卫,和他俱是同样的黑色劲装。
一行人不点灯,不说话,悄无声息地走在寺院通往后山的道路上,很快看到了崖上巨石边投下的两道人影。
段瑞露出兴奋之色:可算是抓到段琢的把柄了。夜半私会有夫之妇,这下定叫他永无翻身之日。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一众人悄悄掩上去,后面却无人反应。段瑞奇怪地回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几个护卫竟已统统消失不见。
他心头一惊,寒意生起,一手按剑,警惕地四处查看。
身后似乎响起了轻微的沙沙声,段瑞霍地回头,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后颈蓦地一疼,他双眼一翻,彻底失了知觉。
赵余接住他软软倒下的身影,塞入路边的草丛,低声犹豫道:“爷,我们要不要上去?”
聂轻寒刚将同样将被手刀劈晕的护卫丢入草丛藏起,闻言抬头望向崖顶,凤眸幽黑,清俊的面上不见丝毫表情。
赵余道:“许是误会。郡主是因为别的原因和他夜半相会的。”说完,他懊恼地抓了抓头,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这种劝解简直是火上浇油,还不如不劝解的好。
聂轻寒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嗯,许是误会。”
赵余:“……”怎么觉得他笑得叫人心底发凉?
聂轻寒道:“你先回去吧,今夜之事……”
赵余虽老实木讷,这点觉悟还是有的,立刻表示:“属下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聂轻寒点了点头。
赵余不敢再留,飞也似地逃离了现场。
聂轻寒的目光落到了佛光崖巨石边,亲密交谈的两人的影子上,敏锐的听觉恰恰捕捉到段琢的质问:“你究竟把我当作了什么?”
年年正要回答,忽地感觉到怀中的任务手册开始发烫,这是系统为了帮助她完成任务,特意开的新功能,提醒她聂轻寒已经到了附近。
他已经来了吗?年年心头微颤,不动声色地扫过崖下,什么也没发现。系统不会弄错,他必定躲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对话。
那些话,当面告诉他实在太过残忍,不如就借现在这个机会让他明白过来。
年年深吸一口气,掩面而道:“把你当作什么,你居然问我把你当作什么?阿琢,为了你,我不惜向自己的丈夫下毒,你居然还质疑我对你的心意?你……”她哽咽失声,再也说不下去。
段琢见她低头掩面,纤弱的双肩微微发颤,一颗心仿佛被人攥住,隐隐作痛:“福襄,”心中终究芥蒂难消,“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愿和他和离?”
年年幽幽道:“我名声坏了,再要嫁你,岂不是连累了你?阿琢,你是心有大志之人,因为我受人诟病,壮志难酬,我于心何忍?”
段琢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口。
临川王当年杀妻诛子不成,心病难消,早将他和母亲视为仇敌。如今,燕淑妃在宫中受宠,延平帝对自己这个侄儿也青眼有加,临川王心有顾忌,不敢对他们母子如何。可延平帝百年之后呢?
延平帝唯一的儿子是聂轻寒,福襄的丈夫,夺妻之恨难消,他岂能甘心北面而事之?而他指使福襄下毒,试图坏他们夫妻感情,对方也心知肚明。两人早已到了不死不休之局。
聂轻寒为人外和而内狠,又有福襄横亘两人之间,若是让其上位,等待他们母子的将是灭顶之灾。帝位之争,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好在,聂轻寒和他的母亲至今未获皇家承认,出身有瑕疵,不可能得到朝中重臣的支持。只要自己不出错,未必没有胜机。
福襄的顾虑没有错,这个节骨眼,他出不起岔子。即使她和离了,他也不可能马上娶她。
可让她呆在聂轻寒身边,日日恩爱?
段琢心头有如油煎,声音低下:“你们朝夕相处,你若喜欢上了他,怎么办?”
年年斩钉截铁:“不会的。聂小乙出身卑贱,我怎么可能喜欢上这种泥腿子?”
段琢看着她:“口说无凭,福襄能否给我一个证明?”
年年问:“怎么证明?”
段琢星眸暗沉,薄唇轻启:“把自己交给我,为我生一个孩子。”
年年:“……”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段琢这又是闹哪样?原文中他明明提的是要她帮忙监视聂小乙,还带改词的?
段琢问:“你愿不愿意?”
年年头痛:“我……”这个问题着实突破了她的耻度。
崖下蓦地传来“喀嚓”一声。段琢倏地看过去,厉声喝问道:“谁?”
回答他的,是男子熟悉的温润平和的声音:“我。”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向崖上而来,随即,年年看到了聂轻寒挺拔的身影。
他不疾不徐行来,清俊的面上不带一丝表情,黑漆漆的凤眼倒映着月光,幽深难明,目光淡淡,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她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
无形的冷意弥漫。
年年的心头生起一股战栗的寒意,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起来,轻声唤道:“聂小乙。”
“是我。”他向她伸出手,声音平静无波,“年年,过来。”
年年攥紧了身旁巨石的突起,浑身如被定住,一动不动。
他眼神越发幽深,声音温柔:“乖,过来,我带你回家。”
年年心跳得厉害,克制住自己,声音冷漠:“家,什么家?我们还能有家吗?”
他笑了笑,温言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妻子,有你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他明明在笑,声音温和,年年却莫名生起毛骨悚然之感。她别开眼,不看他脸上淡淡的笑,想了想,伸手攥住了段琢的袖角。
聂轻寒瞳孔微缩,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段琢长腿跨前一步,护在年年身前,精致的下巴微扬,神情倨傲,气势凌人:“聂轻寒,你还不明白吗?她不愿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