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嗔了叶青青一眼,叶青青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
姚潜见她主意已定,也随她去了,让他们俩上车,吩咐两个丫鬟回家去,然后马车启动来。
路上,姚潜提点了一些皇后的喜好,让姚池注意,也说了一些宫中的规矩,敲打那个一脸兴奋的小丫鬟。
两个人都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
他们离得远,马车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到庄严肃穆的宫墙。
朱红的大门巍峨,虽非正门也比远比寻常门第高大多了,门口还有两排威武士兵持枪把守,个个全副铠甲,一脸肃杀。
皇宫果然气派。
因是皇后娘娘专门召见的,不必等候通报,早有一个身着暗蓝圆领衣裳的太监等在宫门了,一见他们赶紧行出来,出示腰牌让宫门禁军放人。
小太监恭恭敬敬朝姚潜弯腰行礼,“姚大人来了。”
姚潜点头,声音沉稳:“劳烦公公带路。”
小太监抬头来,看到姚大人身边的美貌女子,饶是他一个净身的太监,都忍不住看愣,一时心驰荡漾。
我的个乖乖,这个美人是谁?
竟然比宫中所有娘娘都美。
见小太监看地一脸痴痴,姚池倒是不生气,还朝他露出一个笑来。顿时小太监脸一红,更是晕乎乎了。
好在小太监在宫中,到底是机灵的,不等姚大人生气,连忙回过神来,“姚大人,请随奴才来。”却是再也不敢看那美人了。
皇宫大得很,从宫门一路往里走,经过了无数花园假山数座,饶过宫殿不少,要是无人带路,都找不着北。
还好现在天气不冷不热,不然走这一路,衣服都要湿透了。
姚池和叶青青两人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暗暗观察皇宫内景象。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两人神色一整,规矩地低头,不敢再看。再经过禀报,他们走进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她们谨记姚潜路上的叮嘱,一进去就低头,也没看清什么人,就跟着姚潜跪下,恭敬地喊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跪下去的时候,姚池就开始心疼自己的膝盖——可能是宫斗剧演多了,给她一种我是宠妃皇后要罚跪我的混乱感。
还好皇后很快就让他们起来了。
皇后和姚潜寒暄了两句话,然后就把目光放到了那自进来就低着头的姚池身上,虽说低着头暂时看不清脸,但那乌黑发髻,纤细的脖颈,凝脂般的肌肤,都能看出是一个美人。
姚池听到皇后问:“这位就是姚大人之前说的,一直随父云游在外的堂妹?”
这事在姚潜进宫之前,就已经递过消息,不然也不可能平白带人进宫。
当时皇后并不以为意,反正都是姚家的人,见一个也是见,见两个也是见。
姚潜恭声道:“正是。”
皇后笑了,又看向那低头的美人,声音温和:“怪不得本宫不知道了,也不必拘束,抬头让本宫瞧瞧吧。”
姚池这才抬起头来,也终于看清了皇后的长相,真是贵气雍容,带着身居高位的气势,一般人怕是都不敢直视的。
姚池当然不怕,她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福了福身,“妾身姚氏见过娘娘。”
皇后却是没想到她容貌如此出众,着实吃了一惊。
这样的美色,便是放在整个大乾,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这辈子在后宫,环肥燕瘦,南北各色的美女都见过不少了,这样出众的,还是第一次见。
皇后仔细打量了这位美人半晌,心中不由得庆幸她只是旁系,且一直随着父亲在外,没有在洛平本家长大,更没有在盛京生活。如若不然,这样的天姿国色,恐怕早年皇上还未沉迷长生之道时,也会被这等美色所惑,纳进宫来,成为她的大敌。
连她同为女子都不得不惊叹她的美貌,男子又如何能不沉迷?
审视着那张芙蓉面半晌,震撼过去,也理清了没有利害关系,皇后才又恢复了神色,笑道:“好标志的一个美人。都说后宫佳丽三千,汇聚天下美色,本宫以为三宫六院个顶个都是大美人了,如今见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
姚池都要被这尬夸夸得不好意思了,低头做不好意思状:“娘娘谬赞了。娘娘才是雍容华贵,美丽大方。”
她也不算说假话,皇后虽然年纪大了,但也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美女。
皇后摇摇头,又抬手示意旁边最近的椅子,说:“快别站着了,坐过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谢娘娘赐坐。”姚池走了这么久确实累,她便顺从地坐过去了。
等她一坐下,皇后就握住了她的手,打量着,一边温和道:“本宫原与姚大人是同辈,两家交好,时常往来,可惜他家没有年纪相仿的姐妹,倒是本宫小时候的一个遗憾。如今你来了,本宫觉得十分亲切,满足了小时候的愿望似的。”
姚池挑眉,低头看着握着自己金灿灿的手,既有点担心被护甲戳到,又有点受宠若惊。
这皇后是不是有点太自来熟了?
这不太符合杀伐果断、大权在握、与男人争夺权利的大女主形象啊。
内心怀疑,她脸上还是恭敬又拘束的笑容,“娘娘抬举我了。”
接下来,皇后亲切地握着她的手,开始了亲切的问话。
无非是在外面过得如何,怎么来到了盛京,夫家如何,可有子嗣之类的。
姚池按照安排一一回答。只是说到子嗣的时候,她沉默了。
默默腹诽,皇后娘娘,我该如何告诉您,我儿子被你儿子弄进宫了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真不知道该吐槽您不关心儿子,还是说您对佛家的信任。
姚潜、叶青青就站在一旁看着听着她们说话。
姚潜摸了摸胡子,原本还担心姚池第一次进宫,面对皇后会紧张拘束,没想到她落落大方,对答如流。不由暗暗点头。
姚池表面上是落落大方,内心已经狂翻白眼。
皇后你这是聊天吗,你这是盘问犯人啊,有你这么聊天的吗??
要是现代谁敢滔滔不绝地盘问她这些问题,她要么怼一顿要么离开。偏偏这是阶级森严的古代,皇后的问话她不仅不能怼,还要恭恭敬敬地回答,她太难了。
没办法,为了防止皇后问出她答不上来的问题,姚池只能主动转换话题,说起了这次进宫的目的。
“娘娘如此仁慈宽和,关爱有加,实在妾身意料之外,又觉受宠若惊。”
她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话语中露出丝丝缕缕的愁绪:“这次贸然进宫,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不得已进宫来求娘娘恩典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皇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又温和道:“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让本宫听一听。”
姚池看姚潜一眼,然后就把燕王的罪行一五一十地道来。
末了愁苦叹气,“妾身虽低微,却也不愿如此,燕王殿下几次三番纠缠,妾身也是没了办法,这才厚着脸皮进宫,想寻求娘娘做主。”
她还捧了一句,“娘娘英明,如今能够压制住燕王殿下的,只有娘娘您了。”
皇后听了这一桩公案,倒是放开了她的手,瞧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近来,本宫也曾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只是事务繁忙,倒也没有深究,不曾想……”
皇后顿了顿,唇边露出一个笑容,眼神却是一冷,“你就是那位让燕王惦记在心上的美人。”
她复又握住了姚池放在膝上的手,垂眼瞧着,从那莹白纤细的指尖,一直打量到她美得惊人的面庞,意味深长地道:“也难怪,这样的人间绝色,哪个男人不动心呢。”
姚池觉得,皇后的神色有点不对。
之前皇后对她各种打量各种盘问的时候,她心中就隐隐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了。
现在,皇后的话和神态语气整个不对了。
姚池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她抬眼看了一眼姚潜,对方也是眉头紧锁。
她心里毛毛的,但还是保持了面上的镇定,勉强笑道:“容貌天生,妾身亦不曾多做些什么,燕王纠缠不休,实在令人苦恼……”
她说着,想要把手抽回来。又不是多熟悉的小姐妹,还牵什么手啊?何况现在她觉得皇后心思难测。
但是,皇后不像是之前那样虚虚握着了,她没挣开。
姚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皇后仿佛没发现她的动作,笑着道:“怎么会呢?燕王贵为亲王,又兵权在握,骁勇善战,驰骋沙场十余年,为大乾的安宁立下了汗马功劳,乃是大乾的英雄。更兼身姿挺拔,相貌堂堂,是难得的美男子……”
姚池听得渐渐呆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听到了啥?她听到了啥?皇后竟然在不吝词汇地夸燕王!
他们不是死对头吗?他们不是应该针锋相对吗?
皇后这一顿夸燕王的操作,把她整蒙了。而且心里的不妙之感越来越强烈。
不仅是她,姚潜显然也很意外,眉头皱得更紧了。
叶青青也惊呆了,忍不住站得离姚姐近了一点,打算一旦发生意外就拉着姚姐跑,虽然在皇宫也跑不出去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来找人帮忙却进了狼窝的感觉。
皇后看着姚池,继续道:“燕王这样人中龙凤的男子,对你另眼相看,情根深重,痴心不悔,你为何不心动呢?”
心动?她到底在说什么鬼!
姚池一激动,猛地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这次是成功了,但是一不小心,被皇后长长的金护甲划破了肌肤,手腕上出现一道红线,血珠立刻冒出来。
“嘶——”
姚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立刻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伤口。
“姚……夫人,您受伤了!”
叶青青亲眼看见这一幕,顿时不淡定了,惊呼出声,急得要帮她止血。莹白如玉的肌肤上映着鲜红的血珠,对比鲜明,看得人心疼极了。
姚潜也神色一变,“伤口可深?”他说着,锐利的双眼看向了皇后,眉头深深地皱着。
皇后也“啊”了一声,有些懊恼似的,抬手喊人,“来人,去请御医……”
姚池站了起来,阻止了她:“娘娘,不必了,只是皮肉伤,等御医过来都止血了。”
其实皮肉伤都不算,只能算皮伤。
皇后于是作罢,看着她莹白肌肤上那道小伤痕,仿佛愧疚地叹了一口气。
姚池也没有再坐下,顺势站到了一边,远离了皇后。
靠,竟然受伤流血了,这绝对不是好兆头。姚池烦躁地想。
虽然只是小小一道划痕,虽然现在已经自动止血了,但她向来爱惜自己的皮肤,从来小心呵护不让自己伤到一根汗毛,现在竟然被划破了!
但她还没有忘了皇后之前的话,站在皇后的对面,扯了扯嘴角,“娘娘,您把燕王对我的纠缠不休,看成情根深重、痴心不悔?”她压着情绪,连自称妾身都忘了。
皇后于是又笑了起来:“有何不可呢?燕王这样的男子,多少贵女都想嫁,他却偏偏看上你,数月不忘,说明对你是不一样的。”
虽然皇后脸上还是一开始见到的那种温和的笑容,但是姚池无端觉得,这笑容冷冷的。
她抿了抿唇,低着头道,“娘娘看来是误会了。”
不,不是误会,是故意歪曲解读。她心道。但是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料。
皇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仿佛在说她的顽固。
然后她看向了一言不发的姚潜,正好对上他锐利的审视目光。皇后面色不变,对他道:“姚大人,燕王的元配王妃正是你的女儿,如今又瞧上了你的堂妹,你不觉着……燕王与你们姚家很有缘分么。”
姚潜听到这话,面色骤冷,沉声道:“禀皇后娘娘,这样的缘分,不要也罢。”
他终于也看出皇后的不对,语气冷淡下来,看向皇后的眼神不复之前的信任。
当年女儿被许配给燕王,他心里是不赞成的,但是皇后仍然一意孤行,向皇上进言,一手促成了这桩婚事。
表面上,是为了感恩也是为了弥补姚家,给已经退出朝廷的姚家找了燕王府这么一个靠山,实则,是有些恩将仇报的意味的——只是很少有人看得到其中本质。
姚潜明白,但既然是皇上赐婚,他也无力更改。
他本来以为皇后会到此为止的。
皇后无视他冷凝的神色,又叹了一口气,“当年,是萦心那孩子身子不好,早早香消玉殒,才没有享到福气,本宫也很是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姚大人还是介怀么。”
姚潜不言,只是抬起头,双眼直直看着皇后,目光锐利且冷然,那样甚至是有些无礼的。
在这样的目光中,皇后却也脸色不改,道:“姚大人倘若一直耿耿于怀当初,如今也有了弥补的机会。”
姚潜沉声:“弥补?”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当然也心痛,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有什么能弥补?
“可不是么,”皇后又看向了姚池,“既然燕王有心,姚池又是寡居,何不成就了这段美事,再续两家秦晋之好?”
姚池:“……”您是认真的吗??
她终于明白,她进宫来找皇后“做主”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用她来续姚家和燕王府的联姻?这个女人怎么说得出来,算起来当初那位燕王妃可是她的侄女。
她明白过来,只是悔青了肠子,今天就不该进宫这么一趟,白白浪费了她的时间,还平添了不愉快的情绪。
叶青青想骂人,不过好歹记着这位皇后的身份,只能目光忿忿。
姚潜脸色已是铁青,脸色绷紧。
皇后仍然自顾自地道:“自然,姚池也是姚家的女儿,不可能去给燕王做妾,本宫瞧着做继燕王妃就挺好。恰好燕王多年未娶,膝下空虚,陛下也记挂着呢,说燕王该娶妻生下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