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新病房走去的时候,护士甚至还牵着那姑娘的手。
天知道,她昨晚就是用了同一只手,拖着那姑娘室友的尸体,在走廊巡视。
傅蓝屿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一直望着护士离去的方向。
“这医院里好像就这一位护士。”
景鹤站在她旁边,正掰着一块馒头往嘴里塞。
他含糊不清地问:“蓝姐,插句题外话啊,刚才食堂新上的卤煮,看起来挺香的,你为什么不让我吃?”
“你很有食欲?”
“就……还行吧,毕竟和其他的黑暗料理比,卤煮算最正常的了。”
傅蓝屿眉梢一挑:“昨晚护士刚拖走一具砍了脑袋的尸体,八成是去开膛破肚了,至于开膛破肚之后,内脏都去了哪里,你琢磨琢磨呢?”
“……”
景鹤干呕一声,登时打消了吃卤煮的念头。
“算了,咱不提吃的,咱提线索,要不要叫上云哥,去楼上或者楼下溜达一圈?”
一般来讲,白天就是留给玩家寻找线索的时间,这座医院一共四层,找起来应该不算很费劲。
“行啊。”乔云铮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已经从两人身后探过头来,“我刚去了趟一楼大厅,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傅蓝屿说:“那就去三楼。”
这座医院的布局,一楼是挂号处和药房,二楼是患者病房,三楼是手术室和医生办公室,四楼是……
墙上关于四楼的指示牌,是空白的。
三人正往楼上走,傅蓝屿似有所感,忽然回头,见同病房的纹身小青年也轻手轻脚跟了过来。
小青年陡然顿住脚步,片刻心虚之后,重新变得理直气壮。
“看什么?就许你们找线索,不许别人找线索?”
傅蓝屿平静反问:“你下巴接上了?恭喜啊。”
“……”
她没再搭理他,继续上三楼。
景鹤走得比她和乔云铮稍快一点,在登上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冷不丁迎面撞上了一位患者。
没错,是患者,不是玩家,因为戴着口罩,还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
那患者在景鹤面前停了下来,上半张脸看起来浓眉大眼的,似乎也没什么异样。
说时迟那时快,在患者抬手摘口罩的前一秒,傅蓝屿闪身挡在了景鹤的前面,于是就变成了她和患者面对面。
“你好。”
患者:“……”
然后下一秒,患者摘了挡住下半张脸的口罩,露出了一张血盆大口。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血盆大口。
对方整张嘴都被利刃豁开了,伤口的边缘像狗啃似的结着血痂,往两边一直裂到耳根。
对方的牙齿也沾着血,随着说话的幅度,脸上破烂的伤口不断开合,形似被剖成两半的蜈蚣。
她问:“我好看吗?”
身后的景鹤见这一幕,腿一软差点没厥过去,幸好乔云铮揪着领子把他提溜了起来。
他哆哆嗦嗦,紧张扯住傅蓝屿的衣角。
傅蓝屿注视着那患者的脸,气定神闲,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她略一颔首,语气认真地赞美:“你真好看。”
患者咧嘴一笑,满意地转身走了。
“……”景鹤呆了半晌,简直怀疑自己眼瞎了,“不是……这就完事儿了?”
傅蓝屿疑惑:“不然呢?你希望我再跟她多聊几句?”
景鹤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那,眼中充满了对她的敬畏之情,以及对无能的自己的谴责之情。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青年,凑到她耳边诚恳反省。
“姐,以前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能上黄金三了,你真牛逼,你是我救世主。”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傅蓝屿推开了他的脑袋,“我也不能总帮你,你迟早要上黄金的,趁着白银局还简单,自己多加练习。”
“……我怎么练习?”
事实证明,很快就有npc代替傅蓝屿,解答了景鹤的疑问。
另一位男患者从旁边路过,原本是目不斜视的,结果中途突然一个急刹车,紧接着向右转,正好跟景鹤来个大眼瞪小眼。
“我好看吗?”
他这么问着,摘下了口罩。
鼻子没了,光秃秃的一个洞,塞满烂肉,还往外冒着血珠。
……这他妈还带突击检查的?!
一道送命题。
学渣景鹤手脚冰凉,好在理智支撑着他没有倒下,他绷着脸,强迫自己不要露出任何引人误会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你……你……”
傅蓝屿和乔云铮一左一右伸出手去,强行扯起了他的嘴角,让他看上去像在微笑。
“……你真好看。”
景鹤同学怀着必死之心完成了答卷。
男患者高高兴兴转身走了。
景鹤深吸一口气,当即一猛子扎进乔云铮怀里:“云哥,刚我眼泪都打转了,真的,但我忍住不哭!”
乔云铮似笑非笑地安慰:“别觉得丢脸,没关系,你看有人比你怂多了。”
景鹤回头一看,小青年正把脸紧贴墙壁,手脚张开像只壁虎,生怕一不小心就跟npc面对面。
……好像是挺怂的。
他心中稍感平衡。
傅蓝屿嫌弃脸瞥向乔云铮:“能不能教孩子有点更高的追求?”
“循序渐进,先从最低的教起,否则怕他这智商一时间难以接受。”
她思考了一下他的话,片刻点头表示认可。
“行,也有道理。”
景鹤:“?”
这日子没法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少年景鹤,在线颠覆三观。
第13章 俩土匪
能进入白银局的玩家,基本上就已经具备游戏意识了,他们一般不会干等在房间里,找线索大多比较积极。
比如现在,傅蓝屿他们刚到,就发现其他玩家早开始扫荡三楼了。
三楼有院长办公室、医师办公室和手术室,前几间医师办公室的门都打不开,只有最后一间是没锁的,上面贴着主刀医师Wang的照片。
傅蓝屿对这个Wang有点印象,昨晚她看宣传栏时,Wang的照片就贴在第一位,原本笑容挺慈祥的中年男人,熄灯后突然就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厉鬼模样。
她一挑眉,示意旁边的景鹤:“进去。”
景鹤扒着门口往里看:“里面有人。”
是另一间四人病房的玩家,光头肌肉男、病秧子中年男、短发干练女,还有非主流红发姑娘,集体都在。
“那也进去。”她不假思索道,“都四个人了,还在乎多我们仨?”
乔云铮则更加简单粗暴,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景鹤推进了办公室。
景鹤一个踉跄,差点撞进那个光头男的怀里。
“喂,你们,懂不懂得先来后到?”光头男看起来挺凶悍的样子,“这我们先来的,你们去别处找。”
他一边说,一边把什么东西往口袋里塞。
傅蓝屿一歪头:“先生,口袋里那是什么,能给我们看看吗?”
“看什么?这游戏什么规则你不知道?”光头男嗤笑,“在这种游戏里谁会跟你分享线索?做梦呢?”
“这游戏是不流行分享。”傅蓝屿环着手臂,侧眸看了乔云铮一眼,她悠悠道,“但这游戏还挺流行当强盗的。”
乔云铮也笑了,充满英雄所见略同的愉悦:“大家既然都默认了这游戏竞争激烈,估计也有被人抢的自觉性,那可就得罪了。”
秃头骂道:“俩小兔崽子,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还想抢……诶?你给老子松开!”
眼看着乔云铮的手已经伸进了自己口袋,他怒火中烧,抡起拳头就要往乔云铮脸上招呼。
他八成在健身房练过,胳膊上鼓起来的肌肉还有点吓人,气势汹汹的。
……可惜在乔云铮面前,他没法汹汹。
乔云铮单手挡住了他的拳头,五指收拢,顺势攥住他手腕往反方向一掰,咔。
他咬牙切齿,又挥起了另一边的拳头,结果依旧被乔云铮一侧身轻轻巧巧接住,咔。
四两拨千斤。
乔云铮伸手揽住他脖子往回勾,膝盖在他肚子上用力一顶,然后趁着他痛叫的工夫,把他口袋里的东西拎了出来。
光头男病房的其余三人,见状都急着上前帮忙,短发干练女和红发姑娘仗着自己是女人,觉得乔云铮不敢怎么样,登时从两侧缠住他,催促着病秧子中年男快把东西抢回来。
但她们显然忘了,傅蓝屿还在。
傅蓝屿上前,一手一个扯着头发把她们拽开了,然后听她俩骂得越来越难听,就直接把两人的脑袋按在了桌上。
“大家都是为了通关,谁也没比谁高贵,就别讲究什么礼仪谦让了——游戏统共能活三个人,你们四人结盟,最后万一赢了,打算杀掉谁?还不都是这位光头大哥说了算。”
两个女人原本还在挣扎,听了这话不禁一怔,下意识看向光头男。
就连在旁边没插手的中年男,咳嗽了两声,也犹犹豫豫瞥了光头男一眼,可能是怕殃及池鱼,转身溜出了办公室。
光头男恼羞成怒:“操.你们妈的,你们听她挑拨离间是吧?老子想带你们赢还有错了?就算只能活三个,那不也是75%的概率吗?总比十二分之一好多了吧!”
就这几秒钟,傅蓝屿听着他在那喊,手上动作没停,又从短发女的口袋里,找着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照片。
短发女伸手想抢,很遗憾失败了,悻悻地又低声咒骂了一句。
红发姑娘也没好气:“看能看出什么来?看了没准死得更快!”
傅蓝屿只当没听见,她垂眸扫了一眼照片,而后迅速把照片撕成碎得不能再碎,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同一时刻,她看见乔云铮也把手里类似报告单的东西,撕成粉碎,跟她的照片扔在了一起。
说也奇怪,两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默契得刚刚好。
门口听到动静过来围观的另外两位男青年,还有那位落了单的姑娘,见这一幕没敢出声,均默默溜走了。
在两边都惹不起的时候,最好低调点,收敛存在感,免得莫名其妙被盯成目标,死得更快。
……
正当乔云铮和傅蓝屿在这边忙着当强盗的时候,景鹤趁乱离开了办公室,此刻正跟在小青年的身后,拐进了其中一间手术室。
他看小青年鬼鬼祟祟四处翻,半晌忍不住问。
“这手术室能有什么东西啊?”
“白痴,哪都有可能藏着线索!”小青年一低头,见地上有把生了锈的细长手术刀,便捡起来顺手塞进了口袋,“哪怕是找点趁手的武器也行,反正这游戏最后除了杀鬼,没准也要杀人!”
“哦……”
“哦什么哦?你是不是个傻子?”小青年压低嗓音恶狠狠道,“你没看见刚才吗?咱屋那俩绝对是绑定进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你最好不要指望他们会带你赢,趁早做打算吧你!”
景鹤心想他俩要不是为了带我赢,还用得着费劲来白银局一趟?大哥你多虑了。
不过他没说实话,干脆装成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还以为跟他们搞好关系,他们就能……”
“你他妈做白日梦呢?”小青年继续疯狂说坏话,“告诉你,就他们俩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除了自己,他们不可能好心帮助任何人——尤其像你这种一看就容易拖后腿的,关键时刻他们肯定先除掉你!他们现在假装带着你,是因为他们要孤立我,他们觉得我是个威胁!”
景鹤惊道:“你会不会想多了?”
“操,我他妈怎么想多了?我也算在白银局混过好几场的人了,我不清楚自己什么段位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害怕我?”
“……”
景鹤心说你可拉倒吧,昨晚是谁被卸了下巴流了一宿的哈喇子?怕你什么?怕你这一头奶奶灰,还是怕你手臂上纹的那两条带鱼,要不就是怕你吹牛逼把自己吹死?
小青年见他低头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劝动了,不禁露出笑容,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我结盟吧,回头你假装跟那俩人搞好关系,找个机会配合我弄死他们,我带你赢。”
景鹤无语半晌,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
好你妈。
*
通往四楼的楼梯被挡住了,可见白天是不开放的。
傅蓝屿本来想试试挪开挡路的铁架子,结果还没付诸实践,就看见蛇精脸护士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护士站在那,直勾勾盯着这里盯了很久,神色阴森诡异,颇有种只要她敢上四楼就捅死她的狠劲儿。
所以她暂时放弃了念头,和乔云铮商量着,晚上找机会再来探探情况。
晚上睡前送的药,两人照常没有喝,景鹤这次学聪明了,和他俩一样也把药藏在了舌根底下。
自然,小青年也没喝。
……但傅蓝屿和乔云铮哪能允许他不喝?
“这药是助眠的,你喝了药就能睡个好觉,否则半夜万一听到了什么动静,容易给自己找麻烦。”傅蓝屿循循善诱,“听话,把药喝了,明天一睁眼就是崭新的早晨,这样不好吗?”
“好个屁!”小青年快被气死,“你们俩都不喝,凭什么让老子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