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就糟了。”傅蓝屿小脸一板, 严肃得谁看谁紧张,“我怕你找不到, 特意放在最明显的地方——看来有人早晨进过咱们房间了, 趁你晕倒偷了你的钥匙,就为了让你完不成任务。”
胖宅男一张脸涨得通红:“难怪我今早看他们都在偷着往怀里塞东西, 是不是跟任务有关?”
“大概是的。”傅蓝屿说,“所以我建议你赶紧想想办法, 把公文包打开。”
“你的线索不能和我分享吗?”
“我的线索给你看了也没用。”她告诉他,“这次每人都有一本书,书里随机派发任务,你抢不了别人的任务。”
“……小樱,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书拿出来给我,还要把它锁回公文包里?”
傅蓝屿眉梢轻挑, 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如今自己这种表情的小细节,居然跟乔云铮越来越像了。
“第一,我姓傅;第二, 你该庆幸,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把书锁回去了,否则你现在被偷的就不是钥匙,而是书了。如果你的线索书被别人销毁,你就完全没有竞争机会了。”
胖宅男追问不休:“那你走时为什么不替我把门锁上呢?锁上他们就进不来了!”
“拜托,你去看看房间的门锁构造,从外面锁上相当于反锁,你在屋里也就出不来了——系统这么设置,我能怎么办?莫非我是你亲生母亲,在这种游戏里还得事无巨细替你安排好一切?我应该守在你旁边,就算你中邪晕倒了也得24小时等着保护你?先生,说实话,我没有趁人之危对你动杀心,就已经算足够善良了。”
她口才太过优秀,又回答得有理有据,一时间让胖宅男找不出任何破绽,就好像她真的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了一样。
他无语半天,忍不住愤怒咬牙:“谁这么缺德敢抢我钥匙,我非得找出来,第一个宰了他!”
傅蓝屿问:“要是找不出来呢?”
“那就谁也别好!我完不成任务,就拉他们一起陪葬!”
OK,看来宅男也有凶狠的一面。
“我很赞同先生你的行事风格。”她转身快步离开,只留下一句,“那你慢慢找,祝你好运。”
……
而此时此刻,乔云铮和景鹤兄弟俩,正在热闹的小巷里来回溜达,寻找下手目标。
乍一看上去,这条小巷和现实中寻常的市井小巷,并没有什么不同,街坊邻居们吃着豆浆油条,摇着蒲扇互相侃大山;上班族骑着自行车离家,学生党穿着校服背书包出门;小孩子们有的玩皮球,有的抱着布娃娃。
很逼真,完全能给人错觉。
但身处游戏,最不该相信的就是错觉,越是这样,就越代表着有陷阱。
“云哥。”景鹤煞有介事摸着下巴,“你说咱们去哪家比较好?哪家看起来像有梳子?”
他俩这是出来给傅蓝屿找梳子了。
毕竟傅蓝屿的任务是见鬼第七法:夜半梳头。
乔云铮冷静观察一圈,指了指前面:“就那家。”
他指的那家门口,坐着两个穿戴洋气的妇女,照理来讲,女人家里总是要备一两把梳子的。
景鹤走上前去,俯身很客气地问:“两位姐姐,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有梳子吗?木梳子铁梳子金梳子银梳子都行,能梳头发的那种就行,非常感谢。”
意外的是,那俩妇女就像压根没听见他的话,继续聊着自己的天,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
景鹤又好声好气问了几句,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他觉得不对劲,试探性推了推其中一位妇女的肩膀。
那妇女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仍然在自顾自聊天,甚至表情都没丝毫变化。
他皱眉,转身跟乔云铮耳语:“她皮肤都是冷的,我怀疑是活死人,不会理咱们的。”
乔云铮目光看向不远处,若有所思:“我记得那个大娘和那个大爷,昨天也在那里摇蒲扇,穿的衣服没变,连坐的位置都没变过。”
“诶,还有那个小孩儿,昨天是不是也在那拍球来着?”
“而且,骑自行车的男人又骑回来了。”
“……”
想想也是,这条巷子里的所有居民,从昨天傍晚开始,除了那位老婆婆,仿佛都对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表现得非常漠然。
又或者说,他们根本也没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他们活在被圈住的世界里,始终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
他们只是这个游戏世界的背景板。
当然,又或许有其他用处,但玩家们尚未发现。
既然他们对外界毫无感知,那就证明进入房间,他们也不会阻拦。
景鹤跟在乔云铮后面,谨慎绕过两位妇女,轻手轻脚走进楼道。
两人迅速察看一楼的所有房间,大部分防盗门都上着锁,只有一间可以打开。
乔云铮推开了那扇门。
很遗憾,尽管屋里看似摆设一应俱全,可是却没找着梳子。
景鹤倒是在厕所发现了一把伞,他想起见鬼的第二法就是室内撑伞,这恐怕是对其他玩家有用的道具。
他果断拿走了伞。
两人刚刚走出楼道,就发现有另一位玩家从隔壁的楼道走出来,那位玩家烫了锡纸烫,满脑袋卷发跟泡面洒了一样,姑且称之为泡面男。
泡面男也察觉到了两人的视线,驻足回头,并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口袋。
景鹤顿时警惕:“云哥,那是梳子!他拿着梳子了!”
与此同时,乔云铮敏锐发现,泡面男的眼神也迅速掠过景鹤手中的伞,表情略显微妙。
“不急。”他缓声道,“咱们有筹码,可以谈一谈。”
“那万一谈不拢呢?”
“就采取武力。”
“……明白!”
于是景鹤就大步流星走过去,横刀立马往对方面前一站,顺便把伞扛肩上拗了个造型。
“兄弟,这是要到哪去啊?”
泡面男神色不善看他一眼:“随便逛逛。”
“你口袋里塞的是什么啊?拿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抱歉,好像也没什么可商量的。”
“伞也不需要吗?”景鹤拎着伞柄,如同舞剑,“这好像是挺重要的道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可能全游戏只有一把,你不要我可就想办法烧掉了哦。”
“……”
“其实我们可以友好交换的,各取所需呗兄弟,没必要藏着掖着。”
进入这个游戏的人,不自私也难免变得自私,原本坦荡的人也会变得疑神疑鬼。
泡面男并不认为和景鹤交易是个多好的主意,亦或是他并不想轻易把梳子给景鹤,他觉得自己还能找到其他的伞。
谁愿意帮别的玩家过关呢?
“不必了。”他说,“我没什么能跟你交换的,伞你自己留着,麻烦别挡路。”
“真的没商量余地了吗兄弟?”
“让开。”
景鹤叹了口气:“那可就对不住了哈。”
说完,他突然欺身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出拳直击,然后趁对方闪避之际,猛地架住手臂反身一个过肩摔,将其按倒在地。
弟弟现在出息了,能说又能打,乔云铮省事了许多。
他走过去,帮景鹤将泡面男的双臂反剪到背后,另一只手摸进泡面男的口袋,强行拿走了那把梳子。
“感谢您的配合。”
景鹤放手起身,还没忘把伞扔给他:“我们是讲究人,从不占便宜。”
泡面男恶狠狠剜了他一眼,但动作却很诚实,迅速把伞划拉到了怀里。
两人走回所住的楼门口,见傅蓝屿正站在那,往楼道里观察着什么。
“蓝妹,伸手。”
傅蓝屿淡定回手,连看也没看,就把梳子接过塞进了口袋。
她说:“除了那个胖子和另一个女玩家在房间,其他人都出门了,我们现在可以去一趟老太太的房间。”
景鹤本能反问:“偷猫吗?”
“对,还要揭两张符纸。”
“符纸?”他愣了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哦哦,天花板贴的那些?”
npc老婆婆的屋子天花板上,贴了许多写满符咒的黄纸,估计是镇灵作用。
他们要招鬼,等鬼来了不晓得要发生什么事,很难保证自身安全。
就目前而言,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是去老婆婆屋里揭符纸。
“那就这样。”景鹤拍拍胸脯,“我负责偷猫,云哥抱着蓝姐上去揭符纸。”
乔云铮微笑:“你倒是很会安排。”
“那必须的啊!”
主意打定,三人快步穿过走廊,前往尽头房间。
门是虚掩着的,可以直接推开进去,进去后,看见老婆婆仍抱着那只黑猫,倚着墙坐在小凳子上。
她扭过头来,化着浓重眼线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三人。
她开口,声音沙哑。
“有何贵干?”
这场景,怎么看都很尴尬。
得想个法子把对方引走。
景鹤偷瞥乔云铮,乔云铮手肘轻碰傅蓝屿,傅蓝屿气定神闲,上前一步。
她凑近了老婆婆。
“饿了,能麻烦您做顿饭吗?”
第70章 夜半梳头
傅蓝屿当然不是真饿了, 只是战术需要, 她得把老婆婆先支走。
果然,老婆婆听了她的脸, 放下怀里的黑猫,板着一张脸走向厨房。
“做包子。”
做什么无所谓,重要的是能多做一会儿。
傅蓝屿跟在对方后面进了厨房, 暗地里朝乔云铮和景鹤打了个手势。
乔云铮迅速搬了一张椅子,踩上去从天花板连续撕了好几张符纸揣进怀里, 动作一气呵成。
他将椅子回归原位,转头见景鹤正和墙角那只黑猫大眼瞪小眼,神情如临大敌, 很明显在做心理建设。
“干什么呢?麻利点。”
“云哥。”景鹤严肃紧张, “你说它不会上来就挠我吧?我这么帅的脸,挠坏可惜了。”
“你平时在家和咖啡玩得挺好的, 不是一直自称C城猫王吗?”乔云铮无奈瞥他一眼, “再不赶紧动手, 你姐在里面连包子都吃完一盘了。”
“……”
一想起老婆婆做的人肉包子, 本着不能让自家蓝姐受罪的原则, 景鹤咬咬牙, 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伸手一寸一寸靠近黑猫。
最后乔云铮实在失去了耐心, 索性弯腰拎起黑猫后颈,将其扔进了他怀里。
景鹤手忙脚乱,下意识收紧双臂将猫抱紧, 同时脑袋后仰,避免猫一时兴起挠向自己人见人爱的脸。
乔云铮脱下外套,随手一扔,正把黑猫盖住。
“回房间,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出乎意料的,那只黑猫很乖巧,趴在景鹤臂弯间并没有挣扎的意思,自然也没攻击景鹤。
景鹤用外套将猫蒙了个严严实实,当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乔云铮站在门口,不轻不重咳了一声,示意厨房的傅蓝屿可以撤退了。
而此时的傅蓝屿,正在聚精会神观摩老婆婆做包子。
生锈的菜刀有些钝,一下一下剁着砧板上那块流着污浊血水的肉,那肉也不知放了多久,气味发酸发臭,还粘着两只死苍蝇。
老婆婆剁了肉馅,又揭开旁边蒸锅的锅盖,从里面拿出了蒸好的包子皮。
她慢腾腾的,给包子捏了十八个褶,非常专业。
在听到乔云铮咳嗽声的时候,这只包好的包子,也递到了傅蓝屿的面前。
傅蓝屿接过,见老婆婆仍旧直勾勾盯着自己,没有移开视线。
很明显,她要是不尝尝的话,老婆婆不会善罢甘休。
行吧,为了游戏胜利,必要的牺牲也不是不能考虑。
她一挑眉,淡定自若地咬了一口包子,微笑点头并竖起大拇指。
老婆婆那张化了浓妆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
傅蓝屿在走廊厕所里,吐掉始终含在嘴里的那块包子,拿凉水漱了十多分钟的口。
腥味依然久久不散。
操。
这是她心里的一句脏话。
以后大概连白箫蒸的酱肉包子,也不太有胃口了。
然后她回到房间,满脸杀气,看得景鹤浑身一激灵。
“姐。”他试探着问,“你还好吧?”
傅蓝屿冷冷看他:“不如你也去咬一口那个包子,亲自找找答案?”
“……不必了不必了。”他怂得一缩脖,但还有些不太放心,忍不住又追问,“那你……你没咽下去吧?”
“我很像个傻子吗?”
他连忙摆手:“怎么可能呢?我姐智勇双全有胆有识,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
傅蓝屿懒得搭理他了。
旁边的乔云铮一抬手,揉了揉傅蓝屿的头顶,语气很是疼惜。
“委屈你了。”
“没事儿,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傅蓝屿叹了口气,“幸好她没端出一碗香灰水让我喝,否则今晚我还得跟猫怪大战三百回合。”
“姐你放心。”景鹤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就算你真喝了,今晚我也愿意代你出战,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了!”
乔云铮似笑非笑:“把送人头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真是令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