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乔云铮转身进了厨房。
傅蓝屿开了一盒猫罐头给咖啡吃,随即解开了桌上的外卖袋子。
汉堡里新煎的肉排香气,混合着榴莲芝士披萨浓郁的奶香气,扑面而来。
这大约是现实中最平凡而幸福的时刻。
趁爱人与挚友都在身边,在即将再度奔赴残酷战场之前,姑且抛开一切杂念,认真享受当下。
每一秒钟都值得。
*
七月底的这场白金局,傅蓝屿和乔云铮仍旧选在傍晚穿越。
彼时傅蓝屿盘腿坐在客厅地板里,正拿着根自制的羽毛铃铛,上上下下的逗猫,而乔云铮就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边喝茶边笑着看她。
晚霞晕染窗棂,夕阳余晖沉入地平线的另一侧。
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等傅蓝屿再次睁开眼睛,她本能地顿了顿,还以为自己突然瞎了。
她适应了很久,直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才终于确认,并不是自己的视力出了问题。
她目前所处的这座空间,的确是一个完全黑暗的、没有任何光亮的地方。
人在漆黑的环境下,往往是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哪怕她没有幽闭恐惧症,也觉得有点发憷。
但多年穿越的经验,使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双手撑地,慢慢后挪,大概挪了两三米,发觉后背已贴上了墙面。
墙面冰凉,隔着单薄的棉质衣料,激得她一阵阵起鸡皮疙瘩。
指尖触及地面,她试探性地在附近摸索,半天只摸到了一手的灰,也不知道这里是多久没人打扫了。
她沉思片刻,又躬下身,小心翼翼往旁边爬了两步,以匍匐前进的姿势,探索更远的领域。
所幸,这次就稍微有点收获了,因为她摸到了一截金属杆。
这摸起来很像是……嗯……
老式宿舍的床架子。
果然,当她向前伸手时,又摸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她谨慎起身,坐到了这张宿舍床上。
她尚未来得及整理思绪,考虑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结果忽听门口传来一声响,好像是谁摔倒了。
有女孩子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带了哭腔。
“阿健,阿健你在吗?我怕……这里好黑……”
嗯,应该是一对绑定穿越的情侣,开局失散了。
听起来,这女玩家八成是对黑暗环境有点心理障碍。
傅蓝屿仍坐在床边,面朝着门口的方向,没有说话。
半晌,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女玩家起身,扶着墙继续往前走。
“阿健,阿健?”
在孤立无援的恐惧境况下,仿佛只有不断呼唤男朋友的名字,才能令她心安。
谁知下一秒,蓦然有小孩子的笑声突兀响起,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极其阴森诡异。
四周漆黑,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傅蓝屿半点也看不见。
她只听到那女玩家凄厉地惨叫了一声,而后“砰”地有重物倒地,随即是布料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被谁拖走了。
她下意识往床的内侧又挪了挪,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良久,隐约有小孩子稚嫩的歌声飘飘荡荡,起初只有一个在唱,后来加入的童声逐渐增多,变成了一群孩子的高低合唱。
他们唱的是一首陌生的童谣,将调子拖得很长很慢:
“不要说,不要笑,
不要哭,不要闹。
院长拿着一把刀,
被杀的孩子哪去了?
黑乌鸦,白钟表,
谁的影子墙上照,
只有镜子能知道。
你陪我玩好不好?”
这首童谣一共唱了两遍,孩子们收了声,四周重新恢复寂静。
其实两遍就够了,傅蓝屿能从头到尾记下来。
她反复琢磨这八句词,里面暗示的应该是本局游戏的规则和线索。
目前能确定的是,这里是座孤儿院。
以及……
说、笑、哭、闹,都是不被规则所允许的。
这一局,所有玩家都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否则下场就会跟刚才那位女玩家一样。
他们即将在这个全封闭的鬼地方,度过备受煎熬的几十个小时。
傅蓝屿蹙眉,她将手探进旁边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里,仔细摸索,又掀开了被子底下的枕头,试图从枕套里找出点什么。
……别说,还真让她找着了。
枕套里缝着一件细长坚硬的东西,她双手用力将布料撕开,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是一柄类似修眉刀的刀具,刀刃还没食指的一截关节长,换句话讲,就是不能够作为凶器杀人,这玩意儿谁也杀不死。
那它是干什么用的?
傅蓝屿将修眉刀塞进牛仔裤口袋,暂时保存。
毕竟总在这坐着也不是个办法,她斟酌再三,最终决定摸黑出门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先和乔云铮会合。
岂料她还未起身,楼里的钟,突然铛铛铛缓慢敲了七声。
钟声沉重悠远,很像来自地狱的追魂令。
而与钟声同时出现的异兆,是那一瞬间,楼内各处的灯光纷纷亮起,尽管昏黄发暗,却也足以令人看清眼前的布局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需要适应的时间。
傅蓝屿当时是脸朝门口的,她眯起眼睛,敏锐发觉门口的那面墙上,现出了两道摇摇晃晃的黑影。
她背脊一凉,猛地回头——
原来在她身后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男一女两具干尸,无风自荡。
那具女尸穿着鲜红的裙子,长发如同招魂幡直垂到地,在地面铺了厚厚一层;
那具男尸穿着并不合身的西装,脸上皮肉被利器划得破破烂烂,只有一双眼睛仍圆睁着,空洞地瞪向这边。
她方才只要再往反方向多走两步,可能当场就要跟它们来个面对面。
第84章 保持安静
突如其来的光亮, 让傅蓝屿一瞬间看清了吊在自己身后的两具干尸, 她盯着干尸看了片刻, 有些无语。
但现在不是无语的时候。
她很快就分出了轻重缓急,决定暂时把干尸搁置一边, 先查探附近的情况。
她目前所在的地方, 确实是一间老式宿舍, 左右各有一张床,床头摆着一只破旧的玩偶小熊,没有窗户, 空间封闭且压抑。
她走到门口,迅速环视四周, 见长长的走廊不晓得通往哪里,周围还有很多间同样的宿舍,但没看见其他玩家出来。
门口不远处,一道蜿蜒的血痕尚未干涸, 显然是刚才那名女玩家被杀害拖走的位置。
她正准备去其他宿舍看一眼, 忽觉灯光熄灭,眼前再度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
从灯亮到灯灭, 中间间隔顶多30秒, 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
她想起了刚才灯亮之前,楼内的钟声响了七下, 看来这是系统给玩家的提示。
每逢整点报时,这一片漆黑的区域,都会有30秒的视野可见度, 他们只能依靠这短短30秒的机会,尽力去找线索,以及熟悉地形。
她刚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随即谨慎转身,一步一步朝干尸的方向摸索而去。
指尖触到了干尸邦邦硬的身体,她屏住呼吸,开始从上至下搜身,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果然,在那具男性干尸的西装内侧口袋里,她摸出了一块手表,手表的表带已经断掉了,只剩下表盘,听起来还在滴滴答答的走。
她看不见表盘上显示的具体时间,但如果待会儿到了整点,灯再亮起来,这块表或许可以用于计时。
她将表塞进了口袋。
这间宿舍,应该是没什么漏掉的线索了,她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得主动出击。
刚才趁着灯亮,她也算简单了解了走廊的情况,于是一路摸出门去,将脚步放轻,悄悄贴着墙面,去往隔壁的另一间宿舍。
遗憾的是,隔壁的宿舍门锁着,可见这里也并非每一扇门都能打开。
傅蓝屿又往前走了两步,差不多试了三扇门之后,第四扇门终于被轻而易举地推开。
她站在原地,伸直手臂探了探,确定面前并无遮挡物,这才迈出了第一步。
这间宿舍的布局,和她之前在的那间很相似,因为她没走多远就摸到了熟悉的金属床杆。
她正欲俯下身去,结果过于敏锐的听觉,却令她瞬间停止了动作。
身后的那张床,正传来极轻微的呼吸声。
有人。
心中警兆顿生,她下意识便要后退,谁知还是稍慢了一瞬,只觉身侧风声袭来,对方猛地把她按倒在了床边。
是个男玩家,力气非常大,他扯过旁边的被子蒙在她脸上,拼命压住,意图令她窒息而死。
碍于游戏规则,两人谁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在黑暗之中无声抗争着。
在这样特殊的白金局内,大家甚至都不知道玩家总数有多少,为保险起见,若有可能,自然是杀一个算一个。
傅蓝屿拼命挣扎,无奈对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她完全无法脱身。
短暂缺氧让她头脑出现了一瞬空白,但理智却将她的意识及时拉回了正轨。
她咬紧牙关,努力将手伸向牛仔裤口袋,用两根手指夹出了先前那柄类似修眉刀的细小刀片。
毋庸置疑,这柄刀片太窄,压根也很难杀死人。
但不代表它不能对人造成严重伤害,只要方法得当。
傅蓝屿反手将刀片扎进了男玩家的大腿内侧,腕间用力,就势往下一划,刹那间割开了他的皮肉和血管。
鲜血狂涌,猝不及防的剧痛袭来,身体的本能反应远比思考速度要快得多,男玩家顿时不受控制地痛呼出声。
与此同时,他压住被子的手也松开了。
傅蓝屿双手撑着床板,迅速向后闪避,随即凭着直觉,抬脚重重踢向他腰腹以下要害部位。
这一脚,又准又狠。
男玩家直接后仰栽倒在地,没忍住又哼了一声。
屋里一时寂静,只能听到他因疼痛而粗重的呼吸声,傅蓝屿抱膝缩在床角,感觉他正从地上爬起身来,仍想上床来抓她。
她扯住被子的一角,打算只要他靠近,就先蒙了他的脑袋,趁机跑向屋外。
然而事实证明,男玩家还没来得及碰到她,游戏规则就先行启动了。
从他嘴里发出了声音,不管是什么声音,都算犯规。
……原本只有两个人的宿舍里,突然传来了小孩子的笑声,声音很尖很细,带着股阴森的凉意。
哧——
如同布料被撕裂的声响。
近在咫尺,铁锈般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就蔓延开来,令嗅觉灵敏的傅蓝屿一阵发晕。
哧哧——
那声响还在继续。
男玩家终于发出了绝望凄惨的嚎叫,他双手拼命抓挠着床板,力道之疯狂,搞得整座床都在摇晃。
傅蓝屿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明白过来了。
刚才那不是撕扯布料。
是有小鬼在撕男玩家的**,一张一张的撕。
小孩子的笑声,音调越来越高,几乎就响在她的耳边。
她用被子蒙住身体,极度收敛存在感,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直到那名男玩家,再也没了动静。
他的尸体似乎被拖走了,一路拖出了宿舍,。
她试探着倾身过去,在床的边缘,摸着了一手粘腻的血。
不多时,那首鬼气森森的童谣,再度响彻了这栋孤儿院的每个角落。
依旧是无数小孩子的大合唱。
“不要说,不要笑,
不要哭,不要闹。
院长拿着一把刀,
被杀的孩子哪去了?
黑乌鸦,白钟表,
谁的影子墙上照,
只有镜子能知道。
你陪我玩好不好?”
看来游戏里每死一名玩家,这首歌谣都要重放一遍,循环往复,以达到警示和提醒作用。
屋内警报暂时解除,傅蓝屿抚了抚刚才被憋到发疼的心口,平复半晌,这才下了床。
她摸索着,把两张床都细致检查了一遍,最终也只是在对面床的床下,摸到了一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修眉刀。
这基本上可以说明,每间没有上锁的宿舍,或者是每间安排了玩家的宿舍,都有这样一柄修眉刀。
很显然,将之称为武器有点勉强了,那么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正当傅蓝屿放慢脚步走到门口,马上就要出门的时候,歌谣的唱声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楼内钟声敲了整八下。
下一刻,眼前光线袭来,所有的灯光再次亮起。
*
灯光亮起,就意味着倒计时要开始了。
傅蓝屿想也未想,登时踮着脚跑出了宿舍门。
她一边跑,一边拿出口袋里的那块表,低头察看。
表盘是白色的,奇怪的是,既没有分针也没有时针,只有一根秒针,在滴滴答答的走动。
不过正因如此,所谓的30秒,她就能数得非常直观。
整栋楼都没有窗户,外面的光线一丝也透不进来,她快速穿过狭长的走廊,在转弯处发现了通往二楼的螺旋楼梯。
可惜在她上到楼梯的一半时,尚未来得及看见二楼布局,倒计时结束,灯光又一次熄灭。
陷入黑暗的瞬间,她背部紧靠墙壁,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她听到了,楼上也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像是有人正要下楼。
这里是连接一二楼的唯一阶梯,很窄,最多容一人通过。
对方下楼,必定会经过她目前的位置,也必定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右脚往旁边跨了一步,准备后退给对方让路。
岂料对方前行的速度,比她后退的速度要更快,两人间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
脚下的木制楼梯,有一处貌似松动了。
傅蓝屿稍有不慎,险些踩空。
毫无疑问,被对方听到了。
风声有异,那人闪电般欺近身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反身将她按在了楼梯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