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扬想去南山村,就跟杜秋华说:“妈,我想抽个时间,去南山村看看……”
杜秋华知道南山村对明扬的重要性,就点了头。
“明扬,今儿正好有军民联欢,你就趁车过去吧……”
“好!”
当天上午,夏明扬换了一身便装,就搭乘卡车赶到南山村。
到地方时,已是下午。
夏明扬去了海边。
他站在礁石上,望着那片大海。
远远地来了一队女民兵,戴着花头巾,手握钢枪,英姿飒爽。
夏明扬有一种熟悉感。
他见过这幅画面,隐隐想起了什么?
可未等他抓住,又消失了。
女民兵们看到一位青年站在礁石上,就过来询问。
“哎,同志,你在这里做什么?”
“唔,我在看大海……”
夏明扬温声说道。
女民兵觉得奇怪,大海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一位女民兵认出了夏明扬。
“哎呦,这不是夏同志吗?”
“哦,你们是……”
“夏同志,我们是南山村的民兵,去年您来过这里,还跟柳队长说过话呢!”
“你们队长是?”
“我们是柳小樱啊,你还去过他们家呢!”
听到这些,夏明扬倍感亲切。
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脑子里也有了模模糊糊的印象。
*
夏明扬在海边转了一圈,就进了村子。
他一路走着,一路问着,摸到了柳家。
这碎石砌成的院墙和门楼子都很熟悉,他一定来过这里。
夏明扬屏住呼吸,叩响了门环。
“谁呀?”
冯玉兰过来开门。
看到一位青年站在门外,先是一愣。
“婶子……”
夏明扬猜测这位大婶就是小樱的娘。
“哎呦,是夏同志啊,快请进!”
冯玉兰热情地招呼着。
夏明扬打量着院子,三间堂屋,四间厢房,一棵樱桃树发出了新芽。
他再次确认,自己来过这里。
“夏同志,您进屋坐,我给您沏一碗茶……”
冯玉兰把人让进屋里,就听到西间传来了响动。
“奶奶!”
一个娃娃哼哼着。
冯玉兰赶紧进屋。
果然,大虎醒了,从被子里爬出来,仰着小脸,扑腾着。
“虎娃,戴上帽子,出去浇地……”
冯玉兰用小被子裹着大虎,奔到墙根下,对着一片菜地,嘘嘘着。
夏明扬也跟了出来。
大虎憋着劲儿,尿了一大泡,哧得老远。
夏明扬看着,就想笑。
这小家伙儿,劲儿不小啊。
大虎抬眼看着夏明扬,很好奇。
“抱抱!”
大虎伸出了小手。
夏明扬想接过来,冯玉兰说:“外面冷,咱回屋去……”
说着,就抱着大虎进了屋。
夏明扬也跟着进了西间。
大床上,其他四个也醒了,正扶着栏杆,蹦跶着。
“奶,奶!”
一个比一个叫得响亮。
冯玉兰赶紧抱起一个,大声说道:“都先憋着,一个一个来……”
大虎完成了任务,得意地笑着,嘴里还嗷嗷着。
夏明扬看着娃娃,就挪不开眼了。
这就是五胞胎?穿着花棉袄,花棉裤,戴着绒线帽子,白白胖胖的,粉妆玉琢,就像个绒团子。
夏明扬见冯玉兰忙不过来,也抱起一个去把尿。
一连跑了两趟,五个娃娃总算尿完了。
冯玉兰开玩笑说:“夏同志,咱那菜地不用上肥,就指着娃娃们浇地呢……”
虎娃们咧着嘴笑着,很光荣的样子。
夏明扬隔着栏杆看着虎娃,说:“喊叔叔!”
虎娃们不吭声,睁着大眼睛看着。
“虎娃,快喊叔叔!”
冯玉兰也哄着。
大虎忽然蹦出来一句:“爹,抱抱!”
冯玉兰吓了一跳。
“虎娃,这是叔叔,不是爹……”
“爹!”
大虎坚持着。
其他四个也跟着喊:“爹!”
夏明扬脸一红,心说:娃娃们真好玩。
冯玉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娃娃,见了谁都喊爹……”
其实,虎娃们认人了,见了柳根发喊爷爷,见了志远和志广喊小叔,唯独见了夏明扬喊爹。
夏明扬不明原因,只觉得好玩。
冯玉兰想着夏同志大老远地过来,一定还没吃饭,就说:“夏同志啊,你坐着,我去给你弄点饭……”
“婶子,我吃过了……”
夏明扬赶紧拦着。
冯玉兰不由分说,进了灶屋。
夏明扬本想呆一会儿就走,可不知为何还是坐了下来。
一会儿功夫,冯玉兰端上来一个托盘。
用馏布子包着两个玉米面饼子,一碟豆酱,两个咸鸭蛋,一碗紫菜蛋花汤。
“夏同志,家里也没啥好的,将就着吃啊!”
“婶子,您太客气了……”
夏明扬觉得自己在柳家吃过饭。
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冯玉兰看着夏同志,是越看越喜欢。
想着夏同志对家里的照顾,更是没把他当外人。
吃了饭,夏明扬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告辞。
他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元钱和十斤粮票,搁在床上。
“婶子,这个给娃娃们,买点吃的……”
“夏同志,这可不能要……”
冯玉兰不肯收,夏明扬还是搁在虎娃的口袋里。
虎娃捂着口袋,不让奶奶看到。
夏同志走了,冯玉兰才发现。
她捏着钱,不知说啥才好?
第043章
*
怀着莫名的激动, 夏明扬离开了柳家。
他走在村道上,有村民认出了夏明扬,就热情地打着招呼。
“欧呦,这不是夏同志嘛,这就要走啊?”
夏明扬连声应着, 越发觉得熟悉。
走到村口, 卡车正等着。
夏明扬回头望了望,就上了车。
“夏同志, 咱们去县里接了人, 就返回驻地!”
“好……”
夏明扬答应了一声, 就倚着板壁坐下。
车厢上拉着帆布帐篷,帘子一放下来, 光线很暗。
卡车一启动, 夏明扬就打起盹来。
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又看到了那片海域。夕阳下, 一个年轻姑娘朝他走来,那姑娘梳着一条大辫子, 戴着草帽,镀着一抹金光。
“小樱……”他大声喊着。
“夏明扬……”
那姑娘甩了甩辫子,白了他一眼。
他们说着话, 吵着嘴, 在海边走了好久。
“小樱,我们一起养宝宝吧……”
“嗯……”
小樱点了头,夏明扬满心欢喜。
谜团解开了, 这就是被他遗忘的事儿?
夏明扬正高兴着,头一下碰到了车壁上,就惊醒了。
他抚着脑袋,想起了去年的事儿。
他在海边跟小樱表白,可他却给忘了。难怪小樱见到他,是那种表情?
这么一来,所有的问题都对上号了。
夏明扬一阵轻松。
可他为何跟小樱表白,却不记得了。
他觉得自己喜欢小樱,才会表白吧?
回到营区,天已经黑了。
夏明扬销了假,就在操场上走了走。
这会儿脑子清醒了,把事情又捋了一遍。
这一捋,就生出了疑问。
他小樱见了没几面,就表白了?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他一向沉静内敛,不像大哥那么活跃,也不像二哥那么欢腾,小樱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小姑娘,怎么会跟人家表白呢?
夏明扬觉得不对劲儿,可又找不出原因来。
他喜欢小樱,这个假不了。
等小樱回来,要不要跟她当面说说?
夏明扬回到宿舍,就翻看着日历。
想找个机会,回大院一趟。
*
慰问演出结束时,已是二月底。
这一趟出来得可不短,把南港跑了一个遍。
回到驻地,队员们十分疲累。
团里就放了一天假。
柳小樱倒头睡了一天,才歇过乏来。
第二天去排练室,金教官找到柳小樱。
“小樱,带上笔记本,跟我去宣传部开会……”
“是……”
柳小樱跟金教官去了宣传部。
原来,是商量武术册子的事儿。
夏明言负责这事,就把装订好的底稿拿出来,递给二人,还谦虚地说:“金教官,柳小樱,册子已经编好了,你们提提意见……”
负责编写册子的美工和编辑也过来参加讨论。
柳小樱看着插图和备注,指出了几点错误。
美工当场做了修改。
编辑同志说:“校对完成后,就可以刻板印刷了……”
柳小樱很感兴趣,就跟着编辑去了油印室。
只见桌上摆着两台油印机,几摞白纸,还有蜡板、蜡纸、钢尺、订书机等物品。
柳小樱这才明白,刻得是蜡板,靠人工一个字一个字写在蜡纸上,再用油墨印刷出来。
那油印机是手动的,嵌上蜡纸,用墨刷推一张,掀一张。印刷好了,再用订书机装订起来。
搁在六十年代,这是很先进的办公用品。
当然,跟后世没法比。
*
两天过后,小册子印好了。
先从机关推广,每个部门都发了两本。还选了代表,到大礼堂参加培训。培训利用业余时间,分为早、中、晚三班,队员们就成了教练,一边演示,一边讲解。
一个星期下来,各部门都普及了一遍。
那一套拳术打下来,虽然不是特别流畅,可也像模像样了。
各营区也派人前来学习,加在一起有上百人。
集中培训之后,就带着小册子返回营区,再教给其他战士。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星期,这套拳术就推广开来。
柳小樱也有了名气。
参加培训的指战员们都认得她,亲切地喊她小樱同志。军区大院也知道文工团里有个小姑娘,拳打得特别好,还有慕名前来围观的。
柳小樱很谦虚,不管是谁来请教,都很耐心。
她跟队员们处得不错,唯有杜梅是个例外。
杜梅要保护嗓子,很少开口说话,跟新队员们几乎没什么交流。可见了柳小樱总是打量一番,眼里带着某种探究。
柳小樱敏锐地察觉到了,心生警惕。
这个杜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在意她?
杜梅的确很在意柳小樱。
一开始,她并未把柳小樱放在眼里。可听说柳小樱是南山村的,就想起夏明扬被发现的地方。
她一下明白了,柳小樱是何人?
这是夏明扬的救命恩人啊,难怪俩人这么熟。
弄清了事情的原委,杜梅有些不自在。
她跟夏明扬一起长大,虽然是同志关系,还是希望夏明扬只想着她一个,不要跟其他女同志纠缠不清。
*
培训结束时,已是三月中旬。
天气暖和了,队员们都换上了春装。
排练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对文工团来说,主要任务就是排练、演出和创作。柳小樱想着那日去飞机场,就想创作一个关于飞行方面的节目。
她跟金教官提了一下。
金教官很感兴趣,就说:“小樱,这个想法很好,你把编剧请过来,一起碰一下……”
团里的编剧姓张,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留着分头。
一听到飞行题材,就两眼放光。
“金教官,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一篇通讯报道,是关于飞行员培训的,把这个报道加工一下,很有震撼力……”
张编剧当天就拟出了大纲,涉及到人物、故事、道具、音响、效果等等。
三天之后,就创作了一个剧本。
张编剧拿着剧本,在会上讨论了一下,团领导很支持,说这是一个创新节目。几位教官也很感兴趣,都想把这个剧本抢到手。
团政委考虑了一下,安排给了金教官。
“金教官,这个创意是你提的,节目就由你来牵头吧,争取在“五一”之前拿出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
会议一结束,金教官就把道具组的同志请过来。
先讲了剧本,又提了要求。
“小李同志,做飞机模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拿下来啊!”
小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