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虞鸢发觉,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打量过他了。
少年瞳孔很黑,比她深茶色的瞳孔,瞳色深湛很多,虞鸢这才注意到,他不笑的时候,尤其,如果遮去那双眼睛——只余下高挺的鼻梁,纤薄红润的唇,他唇并不是笑唇,很少含着笑意,下颌清瘦,这幅模样,其实生得相当冷淡凉薄。
虞鸢的朋友里,不少觉得他漂亮且不好亲近。
以往虞鸢只觉得好笑,虽然他已经这么大了,但大部分时间,在她心里,他就还是个可怜可爱的大孩子,像大型犬一样,别说不好亲近,每天都恨不得蹭在她身上,一声声欢喜的叫着她名字,撒娇个几百回。
和不好接近,这个词,无论如何也关联不上。
“那我回宿舍了,再有什么事情,可以发微信给我。”
他忽然笑了下,改口,“不然,还是打电话吧,是不是已经把我拉到黑名单了。”
虞鸢,“……”
她并没有把他拉黑,她收到了那些消息,只是没有回复而已。
她是不是做得有些太过分。
她想,她当时是怎么能狠得下心来的。
过了这个冬天,他真的瘦了不少,面部轮廓变得更加清秀明晰,那丝天真似乎也都消失了,隔得近了,虞鸢才发现,少年眼眶确实已经红了,他低垂着睫,随后,抬头再看她时,唇已经微微弯起,对她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
如今,没有她的允许,他不再接近,只这么安静的看着她,眼瞳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鸢鸢喜欢哪样的我,我都可以做到,保证会把鸢鸢服侍得很舒服。
小东西面孔挺多,我数数,离彻底捅穿(暴露)应该已经不远了。
明天抽五十个奖吧orz真的对不起大家,最近更新太不稳定了,因为在写过渡部分。
第三十七章
大三下学期, 虞鸢课程比起上学期要少,没了那么重的课业压力,绩点也稳定下来了, 每天上两节课, 随后随着严知行做科研, 写写代码。
除此之外, 她的空闲时间倒是少见的多了起来, 之前她兼职过的家教中心又打电话来联系了,说有不少客户还在锲而不舍的一直等着她回归。
可能是在家从小受到虞楚生耳濡目染的关系,虞鸢当老师当得轻车熟驾, 也相当极受欢迎, 很多不服管的刺头孩子,都服她管,效果也是一等一的好。
虞鸢下了课,在教室还没走时,就又接到了家教中心的电话。
“之前那个叫孟秋水的孩子你还记得么。”家教中心的老师说, “他家长点名道姓要你过去, 继续教他数学,说只要你接, 一堂课给你开两千,要多还可以再商量。”
虞鸢被这数字吓到了, “没必要那么多的。”
虽然京州补课市场价钱一路通货膨胀,但是也不至于到这么夸张的数字,虞鸢也不觉得自己的课值这么高的价格。
“没办法。”李明莉说, “家长不都是为了孩子嘛,人家家里又不缺这钱,你好好考虑考虑, 人家家里对你也一直很关照,有空的话,不如就接下来呗。”
她还迟疑着,“谢谢您,我还是再考虑几天。”
“那等你想好了,打我电话。”李明莉说,“多好的机会,还是建议不要错过哈。”
挂了电话,虞鸢把书本收好,背起书包往外走。
已经到了四月间的时候,料峭的春寒褪去,夜风里已经开始带了暖意,虞鸢在食堂吃了饭,回宿舍,刚拿钥匙打开门,就听到申知楠的大嗓门,“狗男人。”
虞鸢吓了一跳。
“什么破玩意儿。”申知楠脾气急躁,“觉得异国恋就坚持不了了,还想出轨?让他去死吧。”
叶期栩男朋友比他们高一级,已经大四了,基本决定要出国了,最近顺利拿到了英国某大学的offer,本来叶期栩和他出去吃饭,她们都以为是庆功宴,回来却见她恹恹的,眼圈都红着。
“怎么了?”虞鸢轻声细语的问,“我给你泡点喝的。”她见叶期栩苍白的脸色。
“嗯,我说我之后不打算出国,问他异国恋能坚持下来么。”叶期栩有气无力的说,“他还打算读博,这么算下来,至少得异国恋三四年,我问他能不能坚持下去不出轨,他说可能不能。”
余柠,“……那他还怪实诚,说了至少不浪费你时间了。”
“男的本来就没几个不想出轨的。”余柠说,“我们学校那个沈教授的讲座你们通过没有,讲性学研究的,说男人本性就是想出轨。”
申知楠,“?”
“那我对男人绝望了哦。”她说,“一辈子单身算了。”
她们宿舍虽然来自五湖四海,甚至没有一个相同是在相同的省份,但是意外的投缘,快三年下来,宿舍和和睦睦,基本没吵过架,她们四个都是独生女,没有姐妹,感情比起亲的也差不去多少了,还拿了三年的京大和谐宿舍奖。
所以眼下,叶期栩受了委屈,余柠和申知楠把她男朋友骂成了渣子。
虞鸢对这方面向来没有发言权,只能默默不语,默默的给叶期栩泡奶茶。
“反正男人本质就这样。”余柠说,“大的小的都一样,对了,你们看,之前一直来找鸢鸢的那个漂亮弟弟……最近,不是也不怎么出现了?”
“是哦。”申知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忙,还是找到女朋友了?”
那少年以前多黏虞鸢,她们都是知道的,恨不得直接把她抢回去,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了,现在居然可以憋这么久。
虞鸢没想到这话题也能扯到谢星朝身上去。
她默默拿过来叶期栩杯子,撕开奶茶包装,倒了热水冲开,带着咸味的鲜香奶茶的味道迅速在室内扩散开来,乳白乳白的。
“真交女朋友了?”叶期栩接过奶茶,居然也问了一句。
她能看出来,那小奶狗就是喜欢虞鸢的,而且喜欢得很深,怎么舍得就这么移情别恋。
虞鸢摇头,半晌,“过年的时候,我们闹了点不愉快。”
“你们还会闹不愉快?”
虞鸢,“……”
她难以启齿,和她们说不明白这不愉快到底是什么。
余柠猜,“吵架了?”
申知楠,“怎么可能吵架,我和你们说,那弟弟别的不说,宠姐第一名,根本不可能吵得起来。”
虞鸢耳尖有些发热,“不是。”
“没什么事情。”她说,“他最近学习忙,要在上面多花些时间。”
虞鸢性格认真又上进,对学习一贯看得很重,这个回答倒是也有合理的地方。
“那你后天出去吃饭,不是和谢星朝去?”申知楠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我以为肯定是他呢。”
虞鸢往书包外掏平板的动作僵了一僵。
“……”
“丁蕴玉?”余柠皱眉,她没听过这名字。
“丁蕴玉又是谁啊?这一个寒假没见,我到底缺了多少课?”
虞鸢只好说,“是我的高中同学,在临大。”
“那不是门当户对啊。”余柠问,“他学啥啊?”
“计算机。”
“潜力股。”余柠评价,“学好了点,一毕业,估计就很能赚了吧。”
虞鸢,“……”
最近美赛出结果,虞鸢他们组得了M奖,丁蕴玉过程中出了很多力,但是美赛不允许跨校组队,他们也没法把丁蕴玉名字加进去。
所以,结果出来后,虞鸢转发给了丁蕴玉,向他道谢。
“请你吃顿庆功宴吧。”丁蕴玉回复,“这次我请。”
虞鸢想说不用了。
“没事。”他心平气和的回复,“一顿饭,还是可以请得起的,不然上次白吃你一顿了。”
虞鸢想起了高中时那件事情,她不想因为这种事情伤他自尊,左思右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申知楠慢吞吞道,“那也行吧,你喜欢也行。”
叶期栩意识到不对,“诶,怎么回事?知楠你见过这个丁蕴玉?”她现在倒是从和男朋友吵架的阴影里完全出来了,开始追问虞鸢的八卦。
申知楠说,“算是见过一次吧,见他给鸢鸢送资料。”
余柠忙问,“长得咋样?”
“还挺好看的,蛮秀气。”申知楠说,“当然咯,没弟弟好看。”
丁蕴玉和谢星朝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说实话,丁蕴玉其实很符合虞鸢对未来理想的男友或者丈夫的想象,清秀文雅,不会过于醒目,她对异性外貌也并不挑剔,只要看着合眼缘,舒服便好。
不过,虞鸢自己也从没想过去把他们两放在一个位置比较,更加没有想过他们谁更好看这件事情。
不如说,谢星朝的漂亮,也要多亏了她身边这些人,一而再再三的提起,她才开始缓慢的意识到。
不然,对她而言,谢星朝就是谢星朝,即使好看,也就是孩提时代那样,惹人怜爱的孩子模样。
“但我觉得吧。”申知楠说,“他虽然看着蛮适合你的,就是……”
“但我觉得你们属于那种,俩人认识,假设,我说假设——你们一直都单身,到了三十岁或者什么时候,你们觉得需要结婚了,然后就会一拍即合,觉得和对方是个结婚的好选择,然后就在一起。”
“那不就是凑合过日子的美化版说法?”余柠吐槽。
“我觉得鸢鸢需要个热情的。”余柠拖长了声音,“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
虞鸢就是标准的外热内冷,想要融化冰山,让她也尝到心动,动情的感觉,尝到爱情的滋味,只有炽热如火的痴情与热情,这种细水长流的温柔男生是肯定无法做到的。
“但弟弟长这么好看,这么热情,她都不动心啊。”申知楠说。
虞鸢,“……”她抿了抿唇,“星朝没那意思。”
宿舍安静了一瞬。
虞鸢说,“他只是和人沟通太少,又是这年龄。”
叶期栩缓缓说,“那假设他有这意思,你怎么办?”
虞鸢沉默了。
她站起身,没有直接回答,“我去洗澡。”
她无法接受。
这么长久下来,和谢星朝相处,她没有过杂念,他比她小了三岁,虞鸢从小疼爱他,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疼爱,纵然中间分开了那么久,她依旧无法拿看待男人的眼光来看待他。
何况,假如她和谢星朝真的有什么,她周围人怎么接受?
沈琴和虞楚生会怎么想?谢家人又会怎么想?
她不想拿自己比他多长的年龄和阅历去绑架他。
他们当姐弟就好了。
就算谢星朝真的误入歧途了——虞鸢并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等他再长大一些,见过了更多跟好的人,自然不会再沉溺于此。
虞鸢生活其实一贯简单,和解数学题一样,一是一,二是二,写程序也是,只要设定好了,没有bug,就可以按照预定的轨迹运行下去。
可是谢星朝不一样,他是活生生的,那么热情又鲜活,虞鸢只能选择逃避。
开学这一个多月来,她见到谢星朝的次数,比之前少了不少。
她有意回避,他看出了她的回避,也并不再像之前那般每日出现。
虞鸢这时才意识到,他以前有多黏他,每天的微信,电话,见面,潮水褪去,一切回归空白,她才发现,过往的生活里,不知不觉里,已经全是他的痕迹。
那条要送谢星朝的围巾,随着天气的回暖,也就这么一直尘封在了柜子里。
他们关系逐渐回温,保持在了安全界限之内。
倒是谢星朝的舍友,徐小鸥,他这学期选修了严知行的一节课,严知行叫虞鸢帮他做了不少班助的事情,一来二去,虞鸢见到徐小鸥倒是不少。
这天下课后,虞鸢去给他们分发小测试卷。
徐小鸥和她打招呼,“师姐好。”
“考得不错。”虞鸢把他的卷子给他。
“谢谢。”徐小鸥双手接过,放进书包,门口蹿过来另外一个黑皮肤男生,嚷嚷道,“徐小鸥你快点,不然赶不上食堂饭点了,还要给谢哥带一份。”
“哦,好。”徐小鸥动作加快了,“马上。”
“赶紧的赶紧的,我怕赶不上,回宿舍他又走了,我怕他饿死在路上了。”
虞鸢抱着那一摞试卷。
她认出,这个男生,瘦了不少——但是眉眼依稀似曾相识的。
是谢星朝的另一个舍友唐光远。
虞鸢垂下眼,见他们快离开了,终于还是问了,“星朝……现在经常不回宿舍么?”
“啊?”徐小鸥显然不知道虞鸢会这么问他。
毕竟,关于自己的事情,谢星朝什么都和她说,知无不言。
想了下她的问题,徐小鸥后知后觉意识到,虞鸢是不是可能误会了什么。
“他在宿舍不多,但是出去也是上课,要不是就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徐小鸥忙说,“师姐,他没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这学期,唐光远对谢星朝也很有改观。
以前,他其实看不太惯谢星朝,以前只觉得他公子哥习性,且高傲看不来人,现在,他发现,是他想岔了。
谢星朝其实没他们想象的在意这么多,也没多少少爷脾气,只是和他们说话时,显然懒得过多计较,习惯了直来直去,有时候才会被误会。
唐光远才发现了他很多优点,比如,率直,聪明,很大方,而且他真的认真起来,做出的课业成果,比他们都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