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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红豆，相思
阮青山从进了朱雀门开始, 一直在马上小心翼翼的保持自己的形象。时不时要注意一下头盔歪没歪，披风飘的好不好看，还要分出心神来往路边店铺的楼上窗户扫一扫。
虽然没有确实的消息, 但未婚妻表现出来的情意真切纯挚，谢家现在也不跟着裹乱了，自己这么风光的时刻, 她应该会出来看吧？
其实南塘的人对当兵的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这次这么多人来迎接凯旋, 除了赵家军剿灭了祸害他们的北越胡人以外, 对阮青山这个能一斧头劈开城墙的猛士也非常好奇。
虽然上次大战之后，阮青山在建邺城里大小是个名人，特别是他订婚的时候还骑马转了一圈, 见过他的人也不少。但跟猛于虎的夸张流言比起来, 少数人的信誓旦旦，还是没能挽救的了他俊朗的形象。
谁让他那么猛呢？楚霸王这么霸气的猛人都没有过砍翻城墙的战绩。
刚开始还不是很离谱，是个一般雄壮猛士的形象，可流言嘛！一个传一个的没转两圈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到现在阮青山他们凯旋而归的时候, 传言中的阮青山已经成了, 五大三粗，满脸胡须, 眼大如铜铃，雄壮如山岳, 身高有两丈, 发起狂来还三头六臂，好几把大斧头飞来飞去的砍。
建邺百姓口中的霸虎将军已经没有多少人样了。
就导致了现在正牌霸虎将军阮青山站在他们的面前，却因为面白无须俊朗英武的外形，除了特别熟悉的那些人以外, 根本没有百姓认出他来。
侯崇虽然在普通人当中也是个壮汉，但他是远程弓箭手，打磨的还是少了，特别是在雄壮的阮青山秦烜前面走着，就显得有些消瘦羸弱了。
而秦烜却因为那标志性的大胡子，又一次被错认成了阮青山这个霸虎将军
流言实在太夸张了，老百姓们还是有分辨能力的，什么熊如山岳，身有两丈，三头六臂，这些一听就是假的。
但五大三粗满脸胡须还是很正常，所以大胡子秦烜就这么又被误会了。
看着周围的百姓热情疯狂的喊着：“赵家军，赵家军，威武雄壮！百战百胜！”
随之而来的就是成片的花呀，果呀的却都朝着他一个人雨点似的砸来。
人家欢呼的是赵家军，即使有喊“霸虎将军”的，也都被大多数人呼喊浪潮淹没了下去。他还真不好大喊着解释他不是霸虎将军的事儿，总感觉这样的场合他张牙舞爪的解释这样的事情，傻乎乎的，又蠢又尴尬。
所以这么一段路走下来秦烜的脸色越来越黑，看阮青山这个罪魁祸首的眼神都冷冰冰的带着刀子，可阮青山这时候，一心一意在街道旁的窗户上寻找未婚妻的身影，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替他遭罪的可怜战友。
让秦烜半天眼刀子都白飞了，最后眼珠子都差点儿抽筋了，只好无奈的放弃了这个不能给罪魁祸首造成真实伤害的技能。
但本就青黑的脸色却更黑了，大胡子的呼呼上翘，周身的气势也更加冷凝，走在前面的侯崇都若有所觉得回头看了一眼。
秦烜表现的这么明显的不爽，他虽然看出来了却并没有半点儿好上司同情怜悯排忧解难的觉悟。
这俩地位不比他低的属下管教起来可费了他老鼻子劲了，打仗的时候那是没有办法，现在仗都打完了，谁还有那闲心去中间当和事吃一肚子气呀！
爱吵吵去！爱打就打！不过他估计秦烜不是阮青山这怪力徒弟的对手，那家伙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战斗的，不仅与生俱来就力大无穷，还有一种比野兽还要灵敏的危机直觉。
就像射箭一样，明明箭法不咋滴，遇到刺客杀手的时候却能准确的锁定杀气来源，闭上眼睛一箭一个，简直不要太犀利，他这个从小开始练箭，堪称神射手的师傅都做不到，这个半吊子徒弟却已经青出于蓝了。
想到秦烜替人挨了一路鲜花香囊糕点果子的洗礼，最后想要给罪魁祸首一点儿教训，却反而被胖揍一顿的下场，稳重的侯崇都没忍住酸爽愉悦的心情，破了严肃冷酷的面瘫脸，扯出一个僵硬诡异的笑容。
不过一抬头，惊喜的看见右前方的窗户上出现了自家媳妇儿抱着胖儿子的亲切身影。胖乎乎的媳妇儿加上胖乎乎的儿子，一起挥舞着肉呼呼的白嫩胳膊，满脸兴奋激动的大喊着，心情忽地软了下来，也顾不上冷面将军的形象了，立马挥手回应了起来。脸上怪异的笑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柔和宠溺，满是暖暖的温情。
看到侯崇师傅都找到他媳妇儿挥手挥的那么荡漾了，阮青山失落又着急，自己的那个她怎么还不出现呢？是刚才错过了？还是在后面等着呢？
正在他左右张望焦急的时候，早就看他不顺眼的秦烜忍无可忍的把扔向自己的果子香囊挥了过去。
山楂果子，小鲜枣用大劲儿挥过来打在脸上也是很疼的，幸好阮青山在躲避危险方面有着非一般的天赋直觉，哪怕注意力都在道路两旁的窗户上，也像身后身侧都长了眼睛一样，在马上随便扭了扭身子偏了偏头，就轻易躲开了被秦烜加了力道的“暗器”。
久经战阵的他自然也立马发现了“暗器”的方向和力道都不太对，终于侧过身来看向了“借刀杀人”的秦烜。
瞪着大眼，里面充满了无辜和迷惑，好像在无声的询问：为什么打我？
而早就气愤不已的秦烜指了指自己那总是替人扛过的大胡子，又展示了一下身上的花花草草，糕点碎屑。好像回了一句：还能为了什么？你看不明白吗？
而心虚的阮青山能怎么办呢？当然是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当做没有看懂。对继续袭来的暗器，也毫不客气的打了回去。
做人要厚道，流言的事儿又不是他传出去的，大胡子也是秦烜自己蓄的，自己主动背的锅，当然得自己抗，他只是个无辜的主角，不能什么都往他身上推。他这样英武帅气的形象，还要见未婚妻呢，可不能让这倒霉孩子给毁了。
一边给自己做的推卸责任的心理建设，还要一边躲避回击各种鲜花果子的袭击，阮青山分了一下神儿就没有注意到左前方那大开的窗户上，笑盈盈的小娘子。
直到一条裹着红豆的手帕向他怀中精准的袭来。
而直觉敏锐的阮青山，在听到破空声的一刹那正习惯性的躲避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那灼热的视线，猛的一抬头，终于看见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儿！
电光火石之间，阮青山的手快过了脑子，忽地向身后一捞，奇迹般的抓住了那被他躲开的红豆手帕。
打开那个系的松散的结，里面是一串红绳穿起来的红豆手链，一颗颗红豆胖乎乎红彤彤的，在手心里还泛着微微红光，阮青山怎么看怎么喜欢？
在手里不住的磨蹭着都舍不得揣起来。
而包裹手链的雪白手帕也很有名堂，上面不仅有一只憨憨傻傻，却又威风八面的小老虎，还绣了一首小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阮青山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的身手够好，要不然这样珍贵的心意就要被他躲过去了。这可是未婚妻第一封明白表达心意的情书，意义重大。
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里探出头来的那个明媚羞怯的小娘子，阮青山脸上的笑容肆意张杨，卖力挥舞起了手里的红豆手链和雪白的手帕，刚才还略显暗淡的眼神这一刻也亮的惊人。
而茶楼上的谢灵蕴本来看见阮青山躲开了自己的手帕正失落呢，下一刻又立马峰回路转，跌宕喜悦的心情在阮青山打开手帕的那一刻像被烫熟了一样，羞得满脸通红。
不过看到阮青山被身后的将士挟裹着快要从自己身前走了过去，也顾不上害羞了，接过书香墨韵手中的花篮子，直接朝着下方的阮青山倾倒了下去。
金黄色的菊花瓣小金色的阳光下更显明艳，像一场黄色的花雨一样不仅把阮青山淋了个正着，一阵小微风过去，身侧的秦烜也被花瓣糊了一头一脸，打断了他拨弄果子的小手段，他也不好意思再在人家你侬我侬的时候搞破坏了。
由于大将军在皇宫门口的承天门等后凯旋的大军，所以大军游街的时间还是挺紧张的，走起来自然不算慢。
路过一个窗户口的时间连一分钟都不到，现场还这么嘈杂，根本听不清人说话。所以这对小别重逢的有情人连句话都没说上，只顾着情意绵绵，视线胶着，像韧性极好的蛛丝一样，绵绵相连的视线，越拉越远，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断了连接。
“小姐！小姐！”书香在阮青山看不见人影之后，小心的喊道。可声音太小，还没回过神来的谢灵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得不走到她耳边，加大了音量喊道：“小姐！”
见到了情郎谢灵蕴这时候俏脸红扑扑的心里满满都是甜蜜的情意。心神荡漾飘忽还没回过味来呢。书香喊了她又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大声，第三次的时候才把她喊回了神。
沉浸在小别重逢情思慰藉余韵里的谢灵蕴，听到书香的第三次的大喊声还吓了一跳。懵懂的睁开眼，有点儿迷茫的问道：“啊？什么？怎么了？书香你说什么？”
作为丫鬟不管有没有外人都得维护自家小姐的颜面，书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回答道：“没什么，小姐！我是说我们出来有一阵了，三郎君已经催了好几遍了。您看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看到两个丫鬟这么懂事贴心，谁都没有提她刚才犯花痴一样失神的事儿。谢灵蕴拍了拍滚烫的脸颊，松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应道：“嗯，是不早了！那就回吧。”
说着就率先走出了二楼的包间，咚咚咚下了楼，看见等在楼下大厅里喝茶吃点心的谢三郎，随意招呼了一声也没等他，就捂着通红的脸蛋急切的出了茶楼钻进了自家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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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情书
其实阮青他们这次出征打的不是什么大战, 清理一下乱兵罢了，根本算不上艰难，按理来说, 即便打了大胜，也也配不上这样的风光礼遇。但谁让他们时机赶得太巧，还打的这么出色, 这么快呢！不仅让大将军赵远直接提前了登基为皇的时间，还给他大大的争了脸面。
而南唐军臣百姓们也看到了赵家军的实力彻底归心。那些没有遭到战乱的沿海地区, 也一点不敢扎刺儿, 刚接到战报就怂怂的飞奔而来恭贺新皇登基来了！
所以，哪怕这就是一场普通的大胜，也有了这样的殊荣, 让赵大将军亲自携着从玉峡关赶来的旧臣和新依附过来的文武百官来到南唐新科进士才能走的承天门迎接。
这样的场合别说两辈子都是底层出身的阮青山了, 就连武将世家出来的侯崇和秦烜都激动兴奋的脸色通红。
秋风瑟瑟卷起旌旗飘展，猎猎作响，装甲整齐闪亮的亲卫军一个个笔直肃穆的杵着长刀分立两边，庄严威武的承天门前, 站成两排的文武官员直接让今天迎接的场面显得大气庄重, 跟赵家军以前全是武将士卒的草台班子区别开来。
赵大将军站在最前方，穿一身大红色的云纹袍服, 身上还系了一条同样红的耀眼的披风，头上的玉冠又镶了一颗硕大的红宝石, 在金色的阳光下很是闪亮。
阮青山远远下马走来, 就被这闪亮的大红宝石，晃了下眼，等看清了赵大将军那红的出血的打扮，默默的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这奇异的审美。
赵远这个大将军不管是战略军略还是心计手腕, 阮青山都还是挺佩服的，但他的审美眼光却偏的有点儿厉害。
上阵杀敌的时候，他喜欢穿银甲白袍，不扛脏不说还会轻易让敌人锁定他这个一军主帅，现在不需要他亲自出征了反而又弄了一身红包似的打扮，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汉子。
虽然心里吐槽着大将军异于常人的审美，但阮青山面上却是一点儿不显，再说这样的场面，走一下神已经很心大了，继续下去那就不是心的问题，是脑子的问题。
显然阮青山不是个脑子有问题，走了下神就立马把思绪拉了回来，感受着这次大军凯旋的风光激昂。
“参见大将军，末将侯崇，幸不辱命！”
“参见大将军，末将秦烜，幸不辱命！”
“参见大将军，末将阮青山，幸不辱命！”
侯崇作为主帅当然是走在前面，率先激动的叩拜，所以大将军先亲手扶起了他，拍拍肩膀夸奖两句，才轮到了秦烜和阮青山。
之后就是赵大将军表演发挥收拢人心的场面话了，侯崇，秦烜还有周围这些真正的古人们，都让礼贤下士的赵大将军感动的热血沸腾，激动得双眼发红，在末世被打多了鸡血的阮青山虽然没什么感觉，但也随大流的装了装，有这么多模板在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大军凯旋的流程都是定好了的，在承天门前寒暄了一阵，就开始按部就班的祭天。
在古代祭天礼可是很受重视的，各种繁琐的规矩礼仪多如牛毛，哪怕赵大将军也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一切从简，也折腾了一两个时辰。
晚上还有一个隆重的庆功宴必须要出席，时间紧凑，让阮青山他们几个赶路回来疲惫不堪的主将都没有回府休息的机会。
幸好赵大将军是个体贴将士的，这几年他只顾着南征北战，妻妾少孩子也少，南唐皇宫这么大，空荡荡的，没几个人，空闲的宫殿一大把，随便找一个就把阮青山他们安顿过去了。
南唐不愧是出了名的富庶安逸，在奢侈享受方面让阮青山他们这些穷困边关出来的乡巴佬大开眼界，本来以为大将军只是给他们找了个地儿，随便躺一躺，却没想到宫殿李富贵堂皇，什么都有不说，还来了好些手艺不错的丫鬟太监，又是伺候洗漱，又是捶背通头的，虽然不太习惯，但看到其他人新鲜又坦然的样子，阮青山也入乡随俗，奢侈的享受了一把。幸好时间太赶，省掉了沐浴更衣这个尴尬的环节，不然阮青山怕是要拒绝将军的美意也特立独行一把了，
不过让人这么伺候一通，的确舒服多了，浑身都轻了二两似的。再在皇宫舒坦的高床软枕上小歇片刻，都是年轻汉子，习武多年，身强体壮的，可不就都恢复过来，又精神抖擞神清气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