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莹莹看他一眼。
贺星楼还想在说什么,余莹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余莹莹看了一眼就说,“老宅的电话,这是找我对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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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余莹莹随后就接了电话, 是张叔打来的,意思跟她猜测的差不多,张叔说, “莹莹, 你有空和你妈妈一起来一趟,有些事情老爷子想让你们听一听。”
余莹莹就问了一句,“他们还在吗?”
张叔说, “在的。”
余莹莹就明白了, 挂了电话就站了起来,冲着贺星楼说, “今天谢你了,我……”她想了想挺真诚的说,“我没什么朋友, 就你一个还能聊聊天。”
贺星楼就知道,这是余莹莹对他刚刚那个隐晦的表白的回答。
意思是友情已达, 恋人未满呗。
这其实是个挺郁闷的量词,但因为跟着“一个”这个限定, 还是让贺星楼隐隐很高兴, 愣是没觉得有半点被拒绝后的难受。
他还站起来, “我送你吧。”
余莹莹显然有点心动, 但犹豫了一下, 摇摇头, “算了,我去接我妈, 还得叮嘱她一些事。”
贺星楼想想华暖阳的性子,就没坚持了。
余莹莹直接回了家,到了楼下的时候, 华暖阳已经在车库等着了,见了她的车就招招手,然后一屁股坐了进来。
华暖阳一脸的疑问,“怎么了?你爷爷不是有客人吗?怎么突然叫咱俩去啊。什么客人啊。”
余莹莹就回了一句,“余中巍。”
华暖阳正在系安全带呢,一下子头都抬了起来,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句,“余中巍?”
等会儿就见到了,这会儿余莹莹必须给她妈先打个底,“不止是余中巍,还有唐了了和唐子明。”
华暖阳立时就急了,“他们怎么会去?”当然她很快就想到了不合理的地方,“你爷爷怎么同意?老爷子很烦他们的,不可能见他们的。”
余莹莹看她一眼,“你把安全带系好,我把这事儿慢慢给你讲,别这么激动。”
华暖阳着急的不得了,可也知道她这闺女的厉害,绝对是说到做到,连忙将安全带系好,余莹莹直接将车开了出去,顺便就把猜测的事情说了。
华暖阳是有问题,可她也不是傻子,即便就这点事儿,她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怪不得你问我你姥爷的事儿。他们怎么这么无耻呢?”
在她的角度,这事儿完全就不该被提起来,“你姥爷是在你爷爷面前被炸死的,身体都分了两截,连个全尸都没有,到现在公墓里放的还是他的衣服。人死在那儿了,老爷子切切实实受惠了,他凭什么去翻这件事?他凭什么要让我们去听?余中巍和唐子明提起这事儿,他就该直接把人打出去!他别说信了,他一个字都不该听!”
她完全接受不了,“我太失望了。他怎么能叫我们去?他想干什么?表达有人跟他说了这么多的我爸爸的坏话,可他还是相信我们?我爸爸为他死的啊。或者是什么?我爸爸是有目的的替他死的,所以他吃亏了,我沾光了,他后悔了?!我哪个也不接受!”
这是余莹莹两辈子,第一次看到华暖阳失控。
她这个人,几乎已经没脾气到了好欺负的状态,当年在家里就是小透明,吃不上饭只干活的闷驴一个。到了余家也是人家让她嫁就嫁了,余中巍对她不好,这些年也没说过半句话,反而是余中巍有事都是她去顶上的。甚至到了这辈子,她们娘俩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她也就是自己振作了,也没气大发。
可这次,华暖阳真生气了。
余莹莹虽然没有一个好爸爸,但却是能理解她的愤怒。
毕竟,不过是聊起来华为民,华暖阳眼睛都会湿润的,因为没有爸爸,华暖阳这一辈子吃了太多的苦了。她的五岁到十五岁,就是别人家的小丫鬟,她的十五岁到二十二岁,则是在余家胆战心惊的借住者,她的二十二岁到现在,则是名义上余家光鲜亮丽的媳妇,实际上,独守春闺二十多年的寡妇。
如果有爸爸,她可能没有这么富贵,但她会比现在幸福。
余莹莹伸手拍了拍她,“你别这么激动,平和一下,到了那里听听什么意思吧。妈,有我呢,我保证不让你受委屈。”
华暖阳用纸巾擦了擦眼睛,她说,“我心里难受,我替我爸爸不值。”
余莹莹又劝了劝,华暖阳的情绪才平复了一些,到了老宅后,余莹莹下车前又叮嘱了一句,“妈,您要是难受就讲出来,有我呢,别憋着。不过爷爷岁数大了,说道理,不说气话,不刺激他,好吗?”
华暖阳点头,“我知道的,无论现在怎么样,你爷爷对我好也不是假的。”
余莹莹就放心了,带着华暖阳走了进去。
张叔已经在等着她了,见了她和华暖阳就先打了招呼才说,“他们说要带人来,现在在路上,还没过来。老爷子心脏有点不舒服,在躺着。地方定在了大书房,你们可以先回房间,到时候我叫你们。”
余莹莹看了一眼华暖阳,华暖阳就说,“去书房吧,我不想和余中巍一个房间。”
他俩还没离婚,这里的房间自然是他俩共有的卧室。
余莹莹就点头说,“我陪我妈吧。”
张叔就把她们领导了二楼的大书房,这里平日里不怎么用,余新城更喜欢他主卧旁边的小书房。
这显然是为了等会儿人多,所以才选了这里。
现在,房间里空无一人,张叔又送了华暖阳的茶,余莹莹的咖啡过来,走的时候把门带上了,但还是不方便说话,余莹莹就陪着她妈坐了一会儿。
不多时,就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余莹莹还没如何,华暖阳原本是疲惫又茫然的歪着的,一下子却挺直了腰背,看向了门口。
果不其然,门被敲了两声后,很快就被打开了。
余中巍带着唐子明和唐了了,身后还跟着两位年龄大概在七八十岁的老人走了进来。
张叔做事周到,肯定跟他们提前说了余莹莹和华暖阳在这里,所以余中巍他们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只是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余中巍是一种解恨的表情,看着华暖阳和余莹莹只觉得眼睛里都是厌恶和嫌弃。
唐了了则是一种得意而又不敢太过表露的样子,瞥了好几眼余莹莹。
唐子明扫了他们一眼,在余莹莹的脸上定格了一下,就扫过去了,没什么表情。
倒是后面两位老人的表情很有意思,他们没有看余莹莹,目光都在华暖阳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有个高瘦的说了句,“跟她爸长得一个样啊。”
这是认识华为民?
余莹莹立刻猜出了他们的身份——战友。
连战友都请来了!
倒是张叔,大概是怕他们吵起来,所以这次就没出去,站在了一旁。也因为有张叔坐镇,所以唐了了那张脸上的表情都快飞起来了,愣是憋住了,没吭声。
坐了几分钟后,余新城就来了。
他进来自然不一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叫爸爸的叫爷爷的响了一堆。
听着这叫声,余莹莹和华暖阳就有点不太高兴,唐了了和唐子明叫的可真亲切。
要知道,虽然他俩也是余家人,但老爷子从来都不承认他们的,别说叫爷爷了,原先都不搭理他们,可现在居然也没反对。
当然,余新城也没回应,他的眼睛看到了那两位老人,然后一下子就激动了,“你……你是小毛子?”他指的就是那位高瘦的说华暖阳长得像爸爸的老人。
老人立刻说,“是我,班长,毛小豆,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你还认识我!”
余新城立刻说,“当然,我怎么能忘了你们,咱们一起战斗过啊。”
他扭头又看向了另一个矮壮的老人,老人直接就说,“老班长,你还认识我吗?”
余新城立刻回答,“赵宣,我们的文书!大才子!”
然后大家都哈哈哈笑了。
余新城显然见了老战友挺激动的,仔细打量后说,“退役后快五十年了,大家都老了。”
毛小豆就说,“都七十多的人了,怎么可能不老呢。老是正常的。”
他们聊得高兴,连余中巍也在旁边凑趣,余莹莹和华暖阳就冷眼看着,好在老爷子很有分寸的,虽然两个老人都有接着再聊的想法,但很快就转到了正事上,“他们怎么把你们也叫来了,真是太劳师动众了。来来来,坐下聊,都这么大岁数了。”
等着都入座后,又寒暄了几句,张叔去守了门,这事儿就开始了。
余新城就冲着余中巍说,“你把怎么回事说说吧。”
余中巍这才站起来,将他们对华为民救人的目的和证据说了说,还出示了信件。
从他们第一句话开始,华暖阳就情绪有点不受控了,当看到这些信件的时候,她就问了句,“这能证明什么?我爸爸早知道自己有病,有病不能救人吗?我爸爸想要给我们母女找个依靠,那就是看上了老爷子?战场瞬息万变,谁知道今天还在身边的战友明天会去哪里?谁知道谁能活着谁会死了?人生那么长,谁知道谁有本事,谁没能耐?人心那么多变,有老爷子这样一辈子记着恩情的,不也有你这样的白眼狼吗?我爸爸就这么能耐,都算到了?!你放屁吧!”
余中巍哪里想到,华暖阳还有这样的一面!
要是原先,他还顾忌余新城,不敢说什么,现在他没什么可顾忌的。
他直接就回,“呵,爸你听见了吗?你对她这么好,他还嫌弃我不好?余家给你的够多了,你一点都不带感恩的。你想想你的堂姐妹们过得什么日子,你过得什么日子?你不就是借着你爸爸的救命之恩吗?果然是华为民能养出的孩子,看着憨,心里精明。”
可他这么说话,余新城也是不愿意的,呵斥他,“让你说证据,你胡说什么!?”
余中巍只能闭嘴,换了话题,“怎么可能算计不到,我这里有充足的证据。爸爸,信件你已经看过了,这两位老爷子你也认识,他们都是华为民手下的兵,后来因为班里牺牲太多,人数太少,就跟着华为民并入你们班了。结果华为民死后没多久,就因为负伤下了前线。”
“可以说,他们和华为民关系要密切的多,知道华为民的事情也很多,今天就是找他们当证人的。”
他扭头看向了毛小豆和赵宣,“我也不诱导你们,我就是想知道,华为民平日里爱不爱打听人,他都打听什么,说过什么,你们聊聊吧。”
毛小豆和赵宣相互看了一眼,还是毛小豆先说的,“我说吧。我从当兵就跟着华班长,三年的战友。他一开始不爱打听,他是那种反差挺大的性子。平时的时候爱学习,我们聊天说笑话,他就捧着书看。上了战场后,就是一把好手,性子急能干,冲在最前面,从来不惜命。”
“是什么时候开始爱打听了呢,就是上战场后,他就喜欢问问,谁哪个地方出来的,什么学历,为人怎么样,家里有什么人。不过那会儿大家变化都挺多的,毕竟谁知道生死呢,也没放在心里,就当是没事聊天了。”
“他打听的人挺多的,不过都是我们营里的,但最主要问的就几个,一开始是三营长,三营长是军校毕业的高材生,为人特别好,仗义、豪爽,带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他那会儿挺感兴趣的,总是说三营长的事儿。
直到后来有次,我们碰到了二班,又说起来了。二班的一个兵叫小麻蛋的,来了一句,啥都好,就是婆娘不好。大家就挺好奇的,问了句,怎么不好了。
小麻蛋就说,三营长的媳妇是从小定下的,受过苦,特别会过日子,一分钱能掰八瓣,孩子穿衣服是补丁摞补丁,吃饭也是数着米粒下锅,几个孩子都饿的跟黄花菜似的,三营长说她她也不听,说是日子都省出来的,可这哪里是省啊,他家老大都十岁了,跟个七八岁的孩子似的,都不长个。三营长没办法了,找了他妈来镇着,这才好点。可老太太一眼看不见,她就把米锁起来了。”
毛小豆就说,“从那里以后,华为民就没问过三营长的事儿。我们那会儿没觉得怎么样,挺正常的,看不上呗,一个汉子被一个婆娘搅的,家都不成家了。后来,华为民就聊起来了二排长,二排长是我们的排长,人特别好,嫂子我们见过,山东女人,能干善良爽朗,别提多好的一家人了。”
“华为民是班长,他想聊,我们自然陪着,反正也没事干吗?有那么一段日子,我们把知道的关于二排长的事儿都说了,连他兄弟娶了哪里的媳妇,妹子嫁了哪里的丈夫都说了。结果,二排长牺牲了,就没再说过。”
“后面又问过几位,最终聊得就是你,一班班长余新城。”
毛小豆就说,“其实我们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也猜不出来聊聊有什么不好的,就是有时候相互嘀咕一声,华班长看着男子汉一个,挺碎嘴的,对吧。”
这会儿,那位赵宣终于开口了,“是。我们私底下都说,要不是聊的都是结过婚有孩子的,还以为华班长要给自家妹子介绍对象呢。”
余新城没接这些话,就问了一句,“聊我什么?”
赵宣就说,“你那会儿也挺出名的,尤其是进了战场后,打了两个胜仗超级漂亮,大家更愿意说你了。开始是华班长说,你怎么这么厉害,这战斗打的太漂亮了,他都想不到。我们就跟着你一嘴我一嘴的聊起来了。
我们班里有个牺牲的战士叫吕波,是跟你同乡,知道你的事情比较多,就说你家人都聪明,爸爸是机械厂有名的能手,妈妈是教师,教学也特别棒。那段时间,华班长就跟吕波走的特别近,有事没事问你的事儿。最后问的吕波都没话说了,跟他说班长,要不你自己去问问吧,我就知道这点。华班长才不吭声了。
后来他就不怎么聊这些事儿了,开始拿了个本子不停地写写记记,我们偶尔看一眼,都是在分析战斗,还有写的他的经验,我们还开玩笑呢,都在脑子里有什么好记的,他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