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楼谢了,又请他喝了杯扎啤,胖子又说了不少,“你也是听了外面的名头来的吧,TOP的大学生,学经济的,不好好当高管,辍学就回来开面馆。你别听那群人什么可惜的,他一年挣得不比高管少,这日子多舒服啊。”
贺星楼听着还问了句,“他回来你们都知道?”
“那当然,我们县城就这么大,十年才考出去一个top的学生,还半途神神道道回来了。都炸锅了。”
“神神道道?”贺星楼重复了一句。“他怎么了?”
胖子就小声说,“这事儿现在人知道的都少了,还是他刚回来的时候他妈嚷嚷的,后来就不说了,只说心疼儿子,家里也不差钱,让回来继承家业。其实我是听说,有点魔怔了,他爸妈那会儿捡了个孩子,他在家里闹腾说是父母偏心之类的,闹得都不是普通的厉害,恨不得要杀爸杀妈杀全家那种,结果正好我们这里有个大师,给他看了看,才好。”
贺星楼心里有了数,就在旁边等着,到了十一点多,果不其然来了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穿着半袖衬衫,西裤,不知道的还以为旁边的白领呢。
但贺星楼看到过他的照片,知道是薛岳山。
他干脆就走了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薛岳山,聊聊吧。”
薛岳山吓了一跳,扭头看他,一下子就愣了,“贺星楼?”
他毕竟是学经济的,怎么可能不关心经济大事,贺家的体量在那里,就算贺星楼再怎么低调不爱上电视,也是有照片的,认出来很正常。
贺星楼就说,“认出来最好,聊聊吧,我遇到了跟景有关的事儿。”
他就看着,薛岳山的眼睛猛然瞪大了,这显然是想到了很让他想藏匿的事情,他左右看了看两边,发现没什么人注意,才说,“你怎么知道……那个。你为什么会找到我?”
贺星楼就说,“人多嘴杂,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吧。”
薛岳山想想看,“去后面吧,那里没人。”
他带着贺星楼,很快从厨房穿过,去了后院。原来这里就是他住的地方,只是有两道门,他一般不从厨房过,也没人知道,他就在后面。
进去后,贺星楼就觉得他这屋子里很不一样,特别的亮堂,别人家用几十瓦的灯泡足够了,他家所有的灯泡都是那种工业灯泡,足足上百瓦。
照的屋子里是真正意义上的灯火通明,让人极为不适宜。
薛岳山解释了一句,“这样心里亮堂,不黑暗。你找我做什么?”
贺星楼也不在意,就把有人算计他,结果查出来那些人都是从“景”中雇佣来的事儿说了,而且,他还说了薛明生会催眠这事儿。
他一提薛明生的法子,薛岳山就摇摇头,“不是。”
贺星楼就说,“那讲讲你们那时候的事儿吧,你对吴鑫恒熟悉吗?这个社团他到底要干什么?”
薛岳山并不太想说,“没必要,你遇见的不是一伙人,你走吧。”
贺星楼就知道他不可能轻易开口,就把随身带的资料给他了,“你知道你们社团一共活着多少人?”
薛岳山愣了一下,贺星楼就把结果给他说了,“正常四十岁的人死亡率5%左右,而你们是80%。你觉得是正常死亡吗?这不是学校里死亡的,最近一个,是在两年前,你不害怕吗?”
薛岳山显然没想到会这么恐怖,他如果不害怕就不会躲在这里了,他想了想就说,“就是研究催眠。当时,社团招新,我就随意逛逛,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足够聪明,也更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写着研究催眠,我就很感兴趣去了。”
“我记得当时有不少人报名了,吴鑫恒负责招聘,他比我还小一年呢,但非常成熟,跟人谈心很能谈到你的心坎里。他跟我聊,一开始说的是学业,但后面因为聊的太畅快了,我们就什么都开始谈了,包括我的家庭,我和父母的关系,甚至,爸妈新给我捡来的小弟弟。我那时候觉得,我这辈子都没那么跟人投缘过,他说的都是我想的,完全。”
“成为社团成员后,我才知道,他跟每个应聘者都详细的聊了最少半个小时,最终剔除了很多人,就留下了十五个人。这是非常厉害的能力。”
“我们随后就开始研究各种历史上出现过的催眠方法,大家有时候理论,也有时候会互相试一试,但没有这种云南的蘑菇粉。虽然从没成功过,但我们非常愿意聚会在一起,因为,跟他聊天真是太棒了,我觉得我所有的委屈,都能在他那里发泄出来。包括我对我爸妈给我捡个弟弟的不满,他能让我感觉到,我还有人在支持我,而不是被抛弃了。”
贺星楼很快就听出了不对劲,“你那时候被催眠了。”
薛岳山犹豫了一下,点了头,“是。我敢肯定,我们这些人,都被催眠了,洗脑了,可没人发现。我们虽然聊得开心,人却越来越激进,钻死牛角尖。但自己却毫无发觉,只觉得这种情绪就是对的,那年暑假,我和父母的关系达到了最冰点,我跟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想要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
“有一次,我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想要死给他们看,让他们去后悔,结果被我爸爸打晕了。他找了我们这边的一个大师,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我那会儿不知道我被催眠了,只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我有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就退学了。”
贺星楼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景有问题呢?”
“听说那两个同学自杀。”薛岳山说,“但我知道太晚了,我知道的时候,这案子都结束七八年了。我跟所有同学断了联系,那事儿也没报道过。我是偶尔听说的,我第一反应是,如果不是我爸处理的快,恐怕我才是第一个自杀的人。我觉得不是巧合。”
“你查过吗?”贺星楼问。
薛岳山摇摇头,“我不敢,我觉得他特别可怕,我觉得如果我在靠近他,我会被再次催眠的,我不想死,所以……我留在这儿。但我没想到……死了那么多人。”
他站了起来,“你问我我告诉你,但我不能帮什么,我也没证据。他只是跟我们聊天。”
贺星楼点点头,这就足够了,他就想知道,吴鑫恒的“景”和现在的“景”是不是一个,这样看,虽然没找到特别的联系,但他直觉告诉他,是一个人。
不可能有这样的两个相同的怪人。
不过他还是问了最后一句,“你觉得吴鑫恒这么做是为什么?”
薛岳山低头想了想,回答说,“快感吧,不用负责任的杀人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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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薛岳山的话让贺星楼有了点想法, 但又觉得不止如此。
如果现在的“景”和过去的“景”是一个人的话,那么他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享受不用负责任杀人的快感。因为这对于他来说, 太简单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 他可以在街上找到任何一个人,来运作这件事情。
这个能力,吴鑫恒在大学的时候, 就已经拥有了。
不止。
贺星楼觉得, 不止这些。
他又问,“你们这十五个人, 都互相熟悉吗?都是什么背景家庭啊。”
薛岳山就说,“熟悉也不熟悉。熟是因为景实在是太不一样了,而且说真的, 我们都被筛选出来的,原本对这些奇异的东西就很感兴趣, 所以那一年聚会很多。我记得,几乎每周都聚会。但我们谈的很少, 我们都不是一个系的, 现实中很少能成朋友, 毕竟学业很忙的。”
贺星楼顿时就明白了, 吴鑫恒当年这个筛选, 不仅仅是筛选适合他催眠的目标, 也在故意将他们区分开,所以, 那么多人去世了,没人联想到,这些人曾经在一个团体里。
“所以, 我直到七八年后,才知道我们社团有人自杀了。我跟他们完全没有联系的。”
贺星楼点点头,“讲讲你有印象的人吧,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东西。”
薛岳山的确也是害怕,真的会轮到他吗?他没讲别的,而是先问,“你知道海城怎么样了?你找到他了吗?”
“没有,”贺星楼说,“完全没有消息,他研究生毕业就申请了国外的博士,出国去了,只是到了那里又退了学,自此没再跟其他人联系过,他爸妈早就去世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贺星楼就问,“你了解海城吗?”
“稍微多一点。”薛岳山边回忆边说,“那是个才子,学物理的,但不是那种书呆子,很开朗的人。我原先就听说过他,是院篮球队的主力。见了他后,发现比想象的还健谈,我跟他挨着坐过几次,他很博学,几乎每次都发言,旁征博引,言之有物。”
贺星楼的人肯定查过这些人的背景,海城的确是这样一个学霸。
听说当年在校园里也是风靡一时,毕竟长得帅成绩好又会打篮球,但有一个问题,家里穷,特别穷。
薛岳山说,“他倒是真跟我聊过为什么喜欢催眠,他说他想忘记一些小时候经历的事情,让这些事情不要影响到他现在,成为他的心魔。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并没有时间深聊,也不会随便对人敞开心扉。”
“不过,我倒是知道他走的事儿。因为社团成立的时候,本来就是他研究生最后一年,他原本是要直博的,他的老师很喜欢他。但他执意申请了国外的学校,为此跟他的老师都闹翻了。我听社团里的人说,他的女朋友背叛了他。但这个,只是听说而已。”
贺星楼点点头。
他又问了问其他人,发现薛岳山真的是一无所知,就道了谢,离开了。
章程就等在外面,他上车就问,“怎么样?”
贺星楼说,“我觉得是吴鑫恒。但是,他的目的很诡异。如薛明生,就是因为爸爸的薄待,所以想要足够的财产碾压他们。这个吴鑫恒如果只是为了杀人的快感,何必这么大阵仗呢。还的查?”
他又问,“吴鑫恒、张京爱和唐子明那头,都有反应吗?”
章程就说,“一直监视着呢。要是真是他,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找关于景的事儿,他不会无动于衷的。我就是怕他会不会动手啊。”
贺星楼说,“不会。”他一直在分析这个人,已经很了解他了,“起码从现在看,他是靠着智商来杀人的,他不是蒋明生那种外强中干的蠢货,不会将自己陷于犯罪的境地,他只会动嘴皮子,隔岸观火。”
章程就说,“也是。”
贺星楼拿着十五个人的资料,看着问,“找到谁家了?”
章程就说,“这个。”
贺星楼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个一看就是女生的名字:刘晓雅。
上面的资料显示,在参加社团的时候,她是大三的学生,学的是会计专业,社团解散的时候,正好她大四,因为工作原因,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聚会了。警察找她问询的时候,她说的很清楚,“就是普通的爱好者集会,学校里很多的。我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当时的案子,除了连续两个自杀的人,都是跟景有关系,其实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循例问询而已。
后来她一直在京城工作,十年时间,就做到了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可谓女强人一个。
但在十年前,她突然间就跟丈夫争吵,离家出走了。
等着找到她的时候,是在办公室里,已经服了安眠药自杀了。
贺星楼看了一下,刘晓雅去世后,她的丈夫依旧带着孩子在京城发展,至于刘晓雅的父母,因为跟女婿相处不来,就都回了老家。
贺星楼就说,“去她老家看看吧。”
他们很快又去了湘南的一个市里,这是刘晓雅从小生活的地方。
她家爸爸是市里一所小学的退休老师,妈妈下岗后做小生意为生,不过都退休了,家里条件其实在当地算是一般。
刘晓雅去世的时候,已经打拼成了高管,其实收入很棒的。
但他们并没有搬到新小区里住,而是还在学校分配的老房子里居住,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章程跟他说,“他们夫妻俩这有刘晓雅这一个孩子,所以现在的状态是老夫妻俩一起生活。这几年应该算是走出来了,因此日子过得很有规律,调查的人说,他们一般不做饭,这会儿应该出去吃饭了,还要运动一下,等到晚上八点,才会散步回来。”
贺星楼点点头说,“刘晓雅的孩子不回来吗?”
章程说,“偶尔吧,调查人员说,原先寒暑假都回来,现在上初中了,补课多,最近也不回来了。”
贺星楼就觉得,这老夫妻跟女婿的关系是真很紧张的,否则,就算补课也会有时间让孩子看看一对失独父母的。
时间还早,他们干脆去旁边吃了顿饭,等着七点半又回了小区下面,没多久,就看见一对老人手牵着手走了过来。
他们的岁数要比贺星楼的父母大一轮左右,头发几乎都白了,走路也颤巍巍的,远远地就听见刘爸爸说,“你慢点,慢点,摔着了就坏了。”
刘妈妈则不耐烦的很,“别唠叨,别唠叨,我不是你学生。”
贺星楼其实觉得打扰这么一对老人,很不应该,但他必须要知道,吴鑫恒曾经干过什么,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支持了张京爱和蒋明生两人,他们两个明显都是针对贺家的。可如果说吴鑫恒跟贺家有仇,那也说不过去,余家的事儿,譬如唐艺文能奇异的找到人绑架余莹莹,譬如唐子明奇异的找到了华为民是有私心救了余新城的命,这都是疑点。
可要知道,贺家和余家这两个家族,怎么也不可能去得罪过吴鑫恒,他觉得,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而现在的吴鑫恒,已经掩饰的很好了,就算他提出收购新月悦乐,他也没什么反应,显然他已经足够成熟,那就只能从当年不成熟的吴鑫恒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