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娇反派的正确姿势[穿书]——躺春茶
时间:2020-08-09 09:48:14

  等会儿,这好像……不是草。
  她梗着脖子回头一看。
  此时恰值月影横斜,满地黑影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滩污血缓缓流淌到脚下,乌发如海藻纠缠,彩裙如蝶翅匍匐,少女仰起空白的脸,尖利的五指紧紧抓住她脚踝。
  不止白梨脚下这一个,至少有十来人,都是寇小宛身边的婢女。
  她倒吸一口冷气,无比淡定地一脚踹了过去。
  —
  薛琼楼心不在焉地走进这扇月门,一直缀在身后的脚步声不知何时消失,只剩一片空洞的、雾气笼罩的夜色。
  若非心绪纷杂,他反应不会那么迟钝。
  他沿着这道月门又走回去,长长的廊道万籁俱寂,少了一个人在后面叽叽喳喳地吵闹,孤寂的夜色一下子笼罩下来。
  不远处坐着一个人。
  人影蜷缩成小小一团,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双臂间,仿佛疲惫的旅客停下漫长的旅程,在墙角释放着压抑的脆弱。
  她看上去在睡觉,走进了才发现,她肩膀微微抖动,有低低的啜泣声从双臂间传出。
  薛琼楼站在她面前,垂首看着她。
  她似有所觉地仰起脸,月光映亮满脸泪痕,像两条潺潺的小溪流。
  “这样做你很开心吗?”
  她眼睛像被春风染红的桃花瓣,眼眶里蓄着的泪珠摇摇欲坠,那几点碎光落在他眼里,像逐渐沉没的星辰,星辰坠落后只剩下一片黑得压抑得天穹,让人喘不过气来。
  薛琼楼凝视着她。
  ——这样做你们满意了吗?!
  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声嘶力竭地指着他,苦心孤诣造就的一座学宫顷刻间烟消云散,三千学子狼狈离乡,落水狗一样被赶出东域。
  薛琼楼盯着惨白的墙面,听着耳畔断断续续的哽咽,眼底泛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他自己是什么货色,他自己了如指掌,何须旁人提醒。
  人心似水向低流,到他这里,就是一片万丈深渊。
  他平静地凝视着阶上的少女,看到她眼瞳中的光如风中烛火,奄奄一息。
  和那日被万夫所指的姜别寒一样。
  这点终将湮灭于黑暗的光,他在无数人眼中见过。
  这面剔透的镜子也不例外,终有一日会在他面前四分五裂。
  她还在埋头哭泣,像个被欺负的小女孩,只有在这一刻才卸下浑身伪装,在他面前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就如同他手中的那只麻雀,折了翅膀后,又被他血淋淋地扯了下来,这种可怜的小生物,若是不在他面前四处扑腾,理应当被悉心呵护。
  也许是看她哭得太可怜,薛琼楼半蹲下来,拍了拍她肩膀:“别哭了,走吧。”
  这句话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要他装温柔哄人,向来不在话下。
  “好了,之前是骗你的。”他又轻轻拍了一下:“我会带你走出去的。”
  谎言也是信手拈来,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她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睫浓黑如鸦羽,梨花带雨:“你能背我吗?”
  薛琼楼仿佛遭受戏弄,霍然起身,眼底一片肃杀。
  —
  “薛……”
  白梨好不容易摆脱那个无脸女,跌跌撞撞地摸到这里,一进来就发现自己脑袋滚在地上,死不瞑目。
  少年沉默地面墙而立,雪白的袖袍往下滴血。
  白梨腿一软,一把扶住墙。
  卧槽,他是有多恨自己啊?!
 
 
第37章 风陵园·围杀之局(三)
  头颅咕噜噜滚到白梨脚下, 拖曳出一道浓艳的血痕,面上一层涟漪扭曲,五官像被吸入一个漩涡, 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女半靠在墙上的躯体也迅速腐朽, 成了薄薄一张皮囊。
  这人不是自己,只是披了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皮囊,但看到她死得这么惨,白梨未免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少年站在不远处,周身光芒暗淡,黑漆漆地看不清表情, 一圈血珠扑在衣摆上, 像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又似荷叶上的露珠, 风一吹便簌簌往下倾洒。
  白梨指指死不瞑目的头颅, “这、这个……”
  好歹做了这么多天的戏,下手半点情面都不留啊这人!
  “假的。”
  薛琼楼轻轻拧转手腕, 一甩袖袍,血弧如扇面大开。他低头俯视着墙角烂泥似的腐朽皮囊,若仔细观察,两人体态全然不同。
  “你刚刚去哪了?”
  白梨指着后面:“我在那边看到好多尸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她眼睫细密如纤毫,没有湿哒哒地黏成一簇, 眼眸黑润纯粹,也不是晕着水色的桃花瓣。
  “去看可以, ”薛琼楼笑意嘲弄:“你到时候别被吓哭。”
  白梨一头雾水,但气势不能输,挺直腰杆, 半点没有颓沉的模样,还有些自豪地炫耀:“我刚刚踹翻了一个女人,没有你我照样可以逃出来!”
  迷雾渐浓,仿佛一片浑水,让人举步维艰。五步以外辨不清景物,只能摸着墙壁走。
  遍地横尸不翼而飞,只剩下几条黑漆漆的影子,像人被烧焦后在地面留下的轮廓。
  白梨刚站定,四堵墙壁便像魔方扭转,光影在这些雪白的墙面和血红的瓦片间浮动,照得两人面容明明灭灭,墙根与草地发出巨大的摩擦声。
  这些墙壁会动。
  流转的光影蓦然停滞,一具无头尸体靠墙而坐,皮肤犹如失了水的树皮,皴裂干朽,头颅滚在一边,已经成了皮包骨的骷髅。
  一只蛊虫从骷髅眼洞中爬出来,冷不丁被一道白光打进墙壁。
  白梨壮起胆子,凑近观察,蛊虫被钉在墙上,发出细弱的嘶鸣,挣扎不止。
  “奇怪,这些蛊虫也有自己的意识吗?”
  薛琼楼站在不远处轻笑:“不然你以为,是谁在操控这些死尸?”
  白梨留了个心眼,又鼓足勇气打量这具尸体,不久前在墙面留下的血弧几已干涸。
  是一开始遇到的那个男人。
  既然看到了他,说明这些会移动的墙壁又让两人回到原点。
  也就是说,这么多路,他们白走了。
  白梨揣着不妙的预感转过头,果然见少年抱起手,若无其事地倚着墙面,促狭地看着她,好似在说:没错,我就是在溜你,但是你无可奈何。
  法阵之内因天黑而格外寂静,四堵高墙投下的阴影仿佛一座穹庐笼罩在头顶,夜空阴云密布,没有一颗星子,像百年难遇的天狗食日。
  她忽地突发奇想:这些墙这么矮,能不能爬上去?
  还没将这个想法付诸于口,一粒白光像倒坠的雨珠,拔地而起,四周墙壁立刻随之拔高,竞相追逐,最终那粒白光落了下乘,像升了空却没能开花的烟火,耗尽最后一丝余热,又笔直地往下坠落。
  落进薛琼楼手里,他含笑而视:看吧,这样也是不行的哦。
  本就为数不多的出路又被堵住一个。
  他是不可能让自己找到绫烟烟的。
  白梨靠墙蹲坐,抱住了脑袋。
  —
  走错一扇月门后,姜别寒便找不到绫烟烟了。先前试过御剑冲上去,奈何这些墙壁也无限拔高,遥遥无际。
  他只得扶着墙壁一步一个脚印走,不远处有个少女蹲在墙角幽幽哭泣,鹅黄色的裙子在夜色中明媚耀眼。
  “师妹,你怎么在这?”姜别寒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你没事吧?我找了你好久?”
  她从膝盖间抬起脸,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模样,像一头在林间迷了路的小鹿,“我脚崴了,你能背我吗?”
  姜别寒自然不会拒绝,正想弯腰让她上来,一张火符砸了过来,在夜色中开出一朵绚烂的火花。
  “师兄别被骗了!”绫烟烟喘着气及时出现,面色苍白。
  蹲坐在墙角的少女立刻变作一张腐朽的皮囊,一只蛊虫振翅飞起,朝着绫烟烟冲过来,绕着她嗡鸣不已,随即被剑光一切两断。
  迷雾变本加厉地浓郁,几欲将夜空遮蔽。
  绫烟烟如坠冰窖,嘴唇泛着一片淡淡的青紫,扶着墙壁的五指也是一片乌青,无力地滑坐下去。姜别寒扶着她双臂,让她靠墙坐好,将她的手捂在自己掌心。他也觉得寒冷,或许是体魄差异的缘故,还能勉强走一段路。
  原本在一块的五人被这座法阵分散四地,找不到同伴,更找不到出路。
  “师妹,我背你吧。”
  “我……太冷了……站不起来……”
  绫烟烟哆嗦着捧出一枚养气丹:“这是之前阿梨给我的……师兄你服下吧……你还要找出路……”
  “我能坚持。”姜别寒又推了回去,努力装出神色自若的模样:“你看,我一点事也没有。”
  绫烟烟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慢慢将养气丹塞入口中。
  一瞬间时光溯回,好似又回到了在宗门的日子,姜别寒被断岳真人逼着没日没夜地练剑的时候,她偷偷揣了一碟桃花糕给师兄垫肚子,两人偷鸡摸狗似的躲在山后的一株老槐树下。姜别寒饥肠辘辘,一小碟桃花糕风卷残云,不消片刻便所剩无几,剩下最后一片的时候,两人便开始互相推让。
  腻腻歪歪的后果是被断岳真人或掌门师尊发觉,每当这时,姜别寒便很有义气地站出来,说是他怂恿师妹送的甜点,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顿训斥,还要被罚写检讨。
  绫烟烟招了招手,“师兄,你过来一点。”
  姜别寒不明所以地凑过去,脸颊便被她冰冷的双手捧住,少女香甜的味道洋溢在鼻端,柔软的唇印上来。
  仿佛有人在耳边放了束烟花,轰一声吞没了所有声音。他脑海里嗡嗡然,像被人拿刀柄狠狠敲了一记,又给塞了一粒蜜饯。
  随即,唇齿间多了一粒圆溜溜的东西,带着点青涩的苦味,一路滚到喉咙里,咽了下去。
  一盆冰水泼下,姜别寒滚烫的脸颊转瞬间被冷冰割面。
  抱起双腿蜷缩在墙角的少女已经闭上双眼,雪白的面容好似被一层霜雪覆盖。
  姜别寒喉咙狠狠地堵了一下,轻轻将她托到背上,一头扎进愁云惨雾。
  —
  浓雾作雨,沾衣欲湿。
  白衣胜雪的少年伸出手,轻轻一拨,宛若推月拂云,层层叠叠的雾化作飞絮游丝,向两侧荡漾开,衬得雾中人仙姿俊逸,如朗月入怀。
  “还不走吗?”
  白梨蹲在墙角,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闷声闷气:“我放弃了。”
  她垂着头,衣领中探出一截脖颈,像花草弱不禁风的茎,遭了一夜风吹雨打,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可惜身旁这个温其如玉的君子并没有半点怜惜之色,“现在说放弃,已经晚了。”
  “我不走了!你走吧!”白梨一不做二不休,往地上一坐,“说不定我在这里等,还能等到绫道友呢!”
  “等到天荒地老,你也等不到。”
  薛琼楼垂头看着她,面色柔和,旁人光看他的神情,还会误以为是在安慰无理取闹的心上人。
  白梨瞪着他:“你在这就是看我笑话的啊?!”
  他坦然承认:“没错。”
  白梨:“……”
  她忘了这个人有恶趣味的。
  雾气像冰丝往肺腑钻去,寒意顺着脊骨往上爬。她掩住口鼻,哆嗦着扶墙站起来,四肢酸软无力,仿佛在冰水中浸泡一遍,麻木得已经感觉不到了。
  “走、走吧。”白梨艰难地迈出一步,“刚开玩笑的,我才不认输呢!”
  薛琼楼已经走在了前面,他现在不负责带路,而是跟着她走,仿佛料定了她找不到出口。
  看着别人一脚踩进泥沼,挣扎、下陷、溺毙,他冷眼旁观,且乐在其中。
  脚步声没有传来。
  薛琼楼回头望去,刚被拂开的浓雾又拥堵在眼前,晦涩难视。
  “白梨?”
  没有回应。
  衣袍如刀刃切开浓雾,眼前豁然开朗,那抹隐约的身影靠着墙壁瘫坐在地。
  “你不是说要走吗?”他缓缓走到她面前:“怎么又泄气了?”
  还是没有回应。
  少女侧靠着墙壁,脑袋几乎埋到胸前,肩膀弯成了弓字形,瑟瑟发抖,像冰天雪地里从巢穴中摔下来的幼雀,收紧翅膀给自己取暖。
  薛琼楼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半跪在地,捏住她下巴,将她脸抬起来,触摸到的肌肤冰凉僵硬,像一块坚冰。两片眼睫往下坠,毫无往日神采,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你没有服养气丹?”他作壁上观的笑意倏地收敛。
  她不回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想把脸埋进膝盖,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些暖意。
  “没有了……”膝盖间传出的声音细弱蚊蝇,抱住双臂的手冻得发紫,十根手指泛着乌青。
  “什么没有了?”
  薛琼楼又把她的脸抬起来,她把脸一扭,重新埋进膝盖,得了片刻安宁,像一只把头插.进沙漠里的鸵鸟。
  他目光移到苍白的耳廓,“你的药呢?”
  她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话,呼吸之间带着冰渣,薛琼楼没有听清,俯身靠近,听到她口齿不清地呓语:“……都给你了。”
  他目光在她努力蜷缩的肩膀上凝固,直接将她腰间的芥子袋拽了下来,袋中空空如也。
  这不奇怪。
  在飞舟上的时候,她用掉了大半丹药,现在所剩无几。方才其实只剩下一枚养气丹,早已是捉襟见肘的境地。
  其他的呢?
  光滑的瓷瓶,随心念晃动滑入手心,他垂下眼帘,瓷瓶又矮又胖,画着两个小人,一个皱着脸有苦不能言,一个往他嘴里塞蜜饯,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
  瓶颈穿了根红绳,像绞刑架上血红的绳索,一下子将人的心绞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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