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不亚于内阁之事板上钉钉。
方才争执着不同意的官员,脸涨红的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两个,在面面相觑之后低下头去。丸子目光在林义的身上落了落,林义右手执笏,眼观鼻鼻观心,又退回到人群中。看不出什么苗头。
丸子于是抽出桌案上一个卷宗,交给沧月送下去。
沧月双手捧着卷宗呈下去,众臣疑惑地围上来。沧月当着他们的面缓缓展开,众臣在看清楚上面新三省六部和内阁职权清晰的划分之后,立即明白他们争执了半天,女皇根本就没打算动摇,只是在观察他们的态度。
有几个确实存有死心的官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默不作声地混在人群中,厚着脸皮当方才自己大声否认此举的话是在放屁。
丸子前倾靠着桌案,淡淡道:“都看看,集思广益,有任何不妥之处大可直言不讳。”
这都细分到每一个官职的副手,还如何直言不讳?
朝臣们憋屈的厉害,可两位大将军显然都是向着女皇的,他们敢怒不敢言。于是凑在卷宗旁仔仔细细地看丸子草拟的新官员职权划分章程,企图从中找到空子。
然而找了半天,觉察出任何不妥,都被眼尖心思缜密的顾战一嘴给捅出去。
丸子从旁听着,吩咐顾斐从旁记录。
顾斐在一旁奋笔疾书,时不时与众人交流意见。这一议事便议了一整日。天边的日头沉下去,晚霞布满西天。丸子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吩咐众人都散了,明日再意。
朝臣们枯站了一天,早已又累又饿。行礼之后便立即散了。
顾战与林义前后脚出了太和殿,只剩顾斐一人跪坐在丸子身边整理记录卷宗。
丸子缓缓站起身,僵硬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沧月立即跪下,替丸子揉捏起了肩膀。顾斐在一旁端坐许久,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眉心拧得打结。时不时就要瞥丸子一眼,偏又不开口,就这般欲言又止的惹人注意。
丸子闭着眼睛,浓密的眼睫下有着淡淡青黑的影子。忙着:“有话便说。”
顾斐一愣,抿了抿嘴角,忽地起身行至丸子跟前跪下来:“陛下,臣有本请奏。”说着,他从袖笼里掏出一本奏折,恭敬地呈到丸子面前。
丸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浅淡的眸子注视着他。
顾斐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丸子挑了下眉头,将奏折接过来翻开看。奏折不过几页,一眼便扫完了。丸子有些诧异,他竟然会提出这件事。
顾斐跪在地上:“臣以为,虽说凰临并未有过公主王爷不能拥有私兵。但陛下既然设立了内阁,以达成中央集权的目的。那不若做得更全面些,同时严令禁止分封出府的公主王爷和各大世家圈养超过千位以上的私兵。”
丸子本以为会是什么事,此时却止不住对他大感惊喜。
她坐直了身体,倾身靠近了顾斐。
顾斐的心中正一团乱麻,为凤轻语那日的伤心而难受一场。就在此时,他忽然就嗅到了那股撩人的幽香。呼吸不受控制地一窒,头垂得更低了:“陛下,以为呢?”
丸子伸出两只手指,突兀地捏住了顾斐的下巴。冰凉的触感透过那略带薄茧的指腹传递过来,让顾斐耳廓发麻。丸子却没注意到他的僵硬,或者注意了也不在乎。只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笑起来:“朕以为甚好。”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顾斐心慌意乱,他眼神没出息地躲闪起来。
丸子却好似被他的反应逗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开,仿佛最美的罂粟当着顾斐的面缓缓地绽开。那一瞬间直面浓烈的美丽,他心跳忽然就失了序。
须臾,丸子才松开了他的下巴问道:“顾斐,是不是凤轻语做了什么让你发觉了?”
顾斐脸上的热意一瞬间褪尽。
他趴伏下去:“陛下多虑了,四殿下并未有做什么。”
丸子眼睑微动,不知信还是不信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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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恋爱脑暴.虐女皇(13)
第四只恶毒女配
女皇建立内阁制度的决议基本是板上钉钉的。诏令一经下达, 引起轩然大波。原三省六部中尚书省的职权被大大消减。但六部却无一人敢有异议。孟家和南宫家的前车之鉴,诸多世家深知女皇凶残,不敢再轻举妄动。
京中一时为此议论纷纷。
自女皇亲政以来, 三天两头下达新诏令, 修律法。他们若不拎着心跟随时刻变化的时政而调整姿态, 怕是会被这个时代淘汰。
各大世家如今再没了心思去抵制内阁设立。这两年半的教训让他们彻底明白一件事,凭他们想逼女皇收回成命是完全不可能的。有那个心力抵制新事物,不如费心钻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手伸进内阁,不至于整个家族由此没落下去。
第一任内阁的主要成员,由丸子亲自指定。骠骑大将军顾战, 工部尚书凌志楠, 礼部尚书齐飞这三位是稳居内阁七位其中之三。
另外四位,朝堂资历够得上的只剩下三位。但这三位之中,分量最重的辅政大将军林义身为武将,与顾战身份重叠。一个内阁不需要两位武将, 兼之林义本身也不擅长朝堂之事, 被除名并未有太多怨言。兵部尚书张成义虽不是出身大世家, 但也与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刑部尚书方诗恒是出身正统的四大世家方家的嫡支一脉。这两个人,张成义立身不正,丸子还在等着抓他把柄,将人给换下去。方诗恒则是完全不会考虑。
四个空缺,世家大族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它被不知打哪儿来的无名小卒给占了。且不说京中大世家为此私下里风起云涌,就说这一块肉, 还真钓出了不少人。
因少了首当其冲的南宫和孟家的遮掩,诸多躲他们身后的人便不免露出了马脚。
不过只要不威胁到丸子手中之事,丸子暂且也没出手料理。吩咐上官清继续盯着,有条不紊地进行官员每三年一次的大政绩考核。
凰临能建朝二十年,自然不可能全是贪官污吏。丸子大清洗了一通后,大浪淘沙,还是淘出了不少能臣好官。此次大政绩考核便是丸子给这些官员一次飞升的机会。若是他们通过丸子设立的标准,那这一次考核于他们,便是百年难遇一次的连升三级大机遇。
政治嗅觉敏锐之人一早嗅出了此中深意,便绞尽脑汁地想做出成绩被上听看到。且不管他们真心与否,这风气带动之下,凰临竟呈现出一片繁荣之貌。
百姓们尝到甜头,慢慢的,骂声就少了。虽说丸子在坊间的名声还是不算好,但相比先前能止小儿夜啼已经算不错。
当沈清秋将这事儿当玩笑说于丸子听时,丸子看着他似笑非笑:“交给你的任务呢?”
沈清秋眨了眨眼睛:“总得需要时间部署吧?陛下以为全服一个手握重兵的固执老头儿是割韭菜吗随便割两下就能抓一大把?”
丸子:“……那既然需要部署你怎地不好好部署,有这闲工夫来朕处说闲话?”还是当着她的面儿说她的闲话,全天下也就这厮有这个狗胆儿!
沈清秋一脸震惊地看向丸子。他睁着一双仿佛山间清泉的双眸包泪,仿佛她说了什么狼心狗肺不堪入耳的话伤了他单纯敏感的小心灵。只见这厮将琴往膝盖上一搁,仙男落泪地道:“陛下,你还记得臣是你的男宠么?”
丸子额头青筋跳了一下,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
“你已经三个月没招幸臣了,您觉得像话吗?!”仙男式声泪俱下。
丸子:“……”
空荡安静的大殿中,忽然响起沧桑悲凉的琴音。沈清秋端坐丸子身边,一脸被负心汉辜负的悲怆,大开大合地抚起琴来。琴音仿佛平静的湖面荡出的波纹,一圈一圈地扩散出去。顾斐捧着一捧卷宗,听殿中传出的悦耳琴音诧异地问身边的宫人:“这是谁在抚琴?”
宫人在太和殿伺候已久,闻言为难地笑了一下:“凤栖阁那位。”
顾斐一愣,没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注意到宫人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才后知后觉明白是女皇后宫的男人来了。俊脸之上舒展的神情一僵,顾斐嘴角渐渐地抿直了。
随侍女皇身边快半年,他从未见有后宫男子寻来前殿,都忘了女皇的后宫有美万千。顾斐此时的心像是被浇了一盆水的泥地,突然就潮湿泥泞了起来。双臂中环抱着一堆卷宗,耳边是绝妙的琴音,一时间迈不开腿进殿中:“……人,进去多久了?”
宫人看他脸色冷肃的模样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即道:“约莫一刻钟。若顾大人有紧急事禀告,且进去就是。里头的是沈公子,并非在商议重要事务。”
顾斐不知心中骤然涌出的情绪是怎么一回事,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太和殿中。
丸子端坐在高台之上,抬眸看了他一眼,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顾斐垂着眼帘,控制着不让自己眼睛往沈清秋身上瞥。直至行至高台之上,将一落卷宗放到丸子的手边,他才没忍住瞥了沈清秋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被沈清秋抓了个正着。
一个如容颜如春花照水,气度清雅高华,一幅玉质金相;一个淡泊俊美如山间云雾,双目澄澈,仿佛不染一丝凡尘。两双令人惊艳的眼睛空中短暂的视线交接,沈清秋微微弯了弯嘴角。顾斐的心口猛然一窒,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
丸子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机锋,倒是沈清秋的眼睛眯起来:“陛下,这美人儿是谁?陛下的新欢?”再仙气飘飘的嗓音沾了酸味儿,也得阴阳怪气。
丸子翻看着顾斐挑选出来的卷宗,对照着他的归纳文书,头也不抬:“没事做就赶紧走,别在这碍手碍脚。”
沈清秋腮帮子一下子就鼓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丸子:“陛下!”
丸子抬起头:“做什么?”
“刚才要臣做事就对臣笑,现在来了更美的就嫌弃臣碍手碍脚,陛下怎么可以这般冷酷无情地对臣?”他抱着琴,高大的身影缩在桌角,仿佛一株被人抛弃的玉兰花。
丸子额头青筋一跳,克制地道:“你事情做完了?”
沈清秋扫了一眼顾斐,可怜兮兮地道:“没有。”
“那还不回去做?!”
沈清秋觉得不行,就这样被赶走了,那他后宫第一男宠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顾斐装得人模狗样的,还不是竖着耳朵在偷听。
于是他脸上一变,泫然欲泣地看着丸子。也不知这厮是如何做到的,身高八尺有余的人愣是装出了清纯小白花的柔弱无依:“陛下你变了,你见异思迁,移情别恋了。臣就说陛下怎地突然这般嫌弃微臣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丸子忍无可忍,抓起手边一个镇纸丢出去:“滚!”
沈清秋于是一个快步闪到丸子身边,摸走了她袖笼里的帕子。当着顾斐的面擦了擦眼睛,干打雷不下雨地哭着走了。
顾斐:“……”原来后宫的男人都是这个调调儿?
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顾斐跪坐在丸子身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丸子翻看了卷宗,注意到他心神不宁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了:“怎么了?”
顾斐连忙摇摇头:“陛下看过了,可有纰漏?”
丸子却将手中卷宗放下,斜身靠在了桌案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纰漏自然是没有。顾爱卿做事,朕自然放心。只是,你对沈清秋很好奇?”
顾斐脸色一僵,垂头敛目。
默了默,他点头承认:“陛下请恕罪。”
丸子挑起一边眉头,心情略有些愉悦。事实上,她对顾斐的觊觎并未消退。这么一个绝世的美男子日日在眼前晃悠,若非丸子定力强事务繁重,早就将人哄上榻了。正巧今日凑巧赶上这氛围,丸子便起了逗弄他的兴致:“好奇什么?”
顾斐脸上露出了窘迫之态,眼睑低垂着,闭口不言。
丸子就这么盯着他,淡漠的视线仿佛有千钧重,看得他无所适从。
顾斐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素来不善撒谎。便是只埋头装作镇定模样,殊不知他通红的耳尖都将他出卖个干净。
丸子知他跟沈清秋那厮不同,他脸皮极薄。在顾斐的脸颊越来越红,甚至眼睛都泱出了水色,她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他。手指敲在桌案上,啪嗒啪嗒的声响。顾斐浓密的眼睫颤了颤,缓缓抬起眼帘,试探地看向丸子。
“顾斐,”冷而魅的嗓音靠近了听更令人色授魂与。顾斐从未觉得自己贪恋美色,但此时却止不住被女皇的美色所迷。丸子轻笑了一声:“你今年十九了是吧?”
顾斐喉结滚动,心口缓慢地一跳:“禀陛下,是。”
预感到下面丸子会说什么,顾斐呼吸都放轻了。果不然,丸子的第二个问题从他的头顶飘下来,带着比往日更浓厚的觊觎意味:“家中可有为你议亲的意向?”
顾斐抿起的嘴角止不住抖动了,他克制地回:“有,不过微臣都拒了。”
丸子笑了:“做的不错。”
话音一落,顾斐倏地抬起头。
他似乎有话想说,但又怕自己会错意,不敢贸然开口。丸子就这般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近处看,女皇的每一寸都美得恰到好处。顾斐觉得自己对女子的偏好似乎发生了改变,他无法克制住自己不被女皇陛下吸引。
“陛下……”
丸子“嗯”了一声,忽然又转过头去。
顾斐忆起仙人一般的沈清秋,想到后宫可能有无数个沈清秋,他心口就像揣了大石头一般沉甸甸的。可是若是沈清秋能得到陛下的宠爱,他又凭什么不能?沈清秋虽俊美,但比其他,还是差了一截不是么?
从未为相貌俊美自得的顾斐,头一次觉出了相貌太盛的好处。就诚如方才那沈清秋说的,有了他,陛下都能弃其他人,那他为何不大着胆子试探一把?
“陛下,”顾斐不知哪儿来的底气,他问道,“陛下觉得微臣生得俊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