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公主殿下看起来,凶得都好像能把里头的大商第一战将,给一口咬死了。
外头的小校尉终于没能忍住地开口问道:“公主殿下……这么厉害的吗?”
孙昭还是脖子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问题,也只有仇怀光能回答他了。
仇怀光:“我们殿下是很厉害,但这可不是她的厉害之处,这只是……公主生气的样子。”
话音刚落,赵灵微便一把推开了房门,怒不可遏地唤道:“韩云归!”
“末将在。”
赵灵微:“去把和豹骑将军一起过来的那个译语人给我抓过来。现在,立刻!”
将军既然不肯说,那她也犯不着强行逼迫对方。
反正她也不信这件事就只有松谋一个人知道。
这下,豹骑将军终于要坐不住了。
可赵灵微却还转回头对他说道:“你给我坐好了,不自己坦白,就别起来。”
小校尉:“……”
见小校尉那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灵微探究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事你知道?”
小校尉可真是被吓到了。
他先是点了头,又很快摇头再摇头。
晚了晚了。
他都已经点过头了,就被赵灵微身边的一名千鹘卫押进了屋子里。
小校尉:“我、我真的不知那拓跋缺和我们将军说了什么。我就只知道……知道我们还有两千个弟兄都被扣在王城了。要、要是我们不回去……”
不回去会如何?
小校尉说不出了。
也罢,那她就让已向他们投诚了的那名译语人来说。
反正这译语人既没为松谋流过血,也没为松谋卖过命。
公主自可不用顾忌太多,想怎么吓唬他,就能怎么吓唬他。
那人一被韩云归拎来这里,就被赵灵微身边的两名千鹘卫押着跪在了地上。
而公主殿下……她则将自己的那把胜阙抽出刀鞘。
赵灵微:“豹骑将军今日来此,拓跋缺到底还留了什么后手?他又是怎么胁迫我们的将军的?”
盛怒之下的赵灵微拎起那人的领子,让其不得不扬起脑袋来看着她。
赵灵微:“你要是不说,这张嘴留着,便也没有什么用了。我现在就拿这把刀,刺进你嘴里!”
“灵微!”俞松谋道:“真的不必如此!”
译语人听到那边的豹骑将军发话了,便吓得涕泪横流地唤将军救他。
可这译语人却只是得到了气势迫人的一句:“不许说!不然我定饶不了你!”
说罢,豹骑将军向前走了两步,却是被仇怀光不动声色地拦在了半路。
赵灵微于是又把视线放回到了这个可怜兮兮的译语人身上。
公主殿下慢悠悠地说道:“你可想清楚了,我乃大商公主。豹骑将军若想杀你,我可以拦他。我还能想怎么拦,就怎么拦。可我若想杀你,他难道还能为了救你,而出手伤了我吗?”
太惨了。
豹骑将军实在是太惨了。
赵灵微此言一出,怕是傻子都都知道,将军与公主的威胁,那人应当听谁的了。
那译语人不傻,自是全都招了。
拓跋缺故意让豹骑将军只带两千人出来,也是故意让那两千人全都知道自己还有许多同伴都被扣留在王城。
如此,公主在朔方郡的消息若为假,他便会以世间最不值得的方式被打上降将之名。
而公主在朔方郡的消息若为真,他便起码得在不忠与不义之间,选上一条。
这可真是……岂有此理。
直到今夜,赵灵微才算是与魏国的摄政大将军彻底结下了梁子。
“好一个拓跋缺。”
公主殿下都气笑了。
你这奸人,先污我夫君名声,又还要把我之好友害得如此凄惨。
赵灵微道:“我看他缺的,不是牙,而是心。他也,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应当诛之!”
打仗本是各凭本事定输赢的事,可他偏偏用心险恶,还要如此毁人。
只是将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散播一些无关痛痒的谣言——此事在赵灵微看来,已是不够。
这回,想要“生啖其肉、饮其血”的,便不是慈圣皇帝,而是太和公主赵灵微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公主殿下,仿佛是在等着她下达某项命令。
跟着豹骑将军一道来此的小校尉先前还从未见识过太和公主的行事手段。
如此情形,实在是让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
甚至,连已然半年未见到对方的豹骑将军也有些弄不清情况了。
事实上,赵灵微口中的那句“应当诛之”并不是简单的情绪宣泄,而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我想将其诛灭。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公主问将军:“松谋可愿带我去王城?”
俞松谋深吸一口气,却是一时之间答不上来话了。
赵灵微带着一股子傲慢道:“王城现在正是无人之时。他想毁我大商第一战将,那我便……趁他不备,抄他老巢,给他来一个釜底抽薪。”
反正,这也是早晚的事。
不如……就让她来做了这件事吧。
第105章
在安定郡通往灵武郡的这一路上, 物资绵延。
拓跋子楚戴着那张由自家太子妃亲手画的鬼面具,骑着马, 催促着队伍快速前行。
这些人或用马拖着车, 又或以人力来推着装有沉沉粮袋的车向前而去。
当他们经过身背龙雀天戟的太子殿下,便都会经不住地向其投以好奇的目光。
他现在戴的这张鬼面具虽是赵灵微照着向天鸽给她画的图纸描的。
可向天鸽画的鬼面具,原本就没有太子殿下先前用的那张恐怖。
在经过了赵灵微之手后,这张面具更是凌冽之意大过于可怖。
仅是这么一点细微的差别,便能让这位鬼面战神给人的印象改变许多。
起码, 押送粮草的这些人已经敢于去看他背的龙雀天戟, 以及他脸上的那张面具了。
只是这会儿的太子殿下看起来却是有些心神不宁的。
就连他胯.下的那匹骏马甩动起尾巴的样子, 都能让人感受到这一点。
远处, 两路大军向他赶来。
那便是阿史那雷替他寻到的麾下亲信了!
“末将哥辰陵,见过太子殿下!”
“末将什方翼, 见过太子殿下!”
自王城城破之后,拓跋子楚麾下的这些大将、以及部落酋长都有将近三个月没能得到他的音讯了。
现在,这些人从阿史那雷那里得到了消息, 心中不知有多雀跃。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被阿史那雷带着一同赶往怀朔镇的方向,与阿史那风会合。
而另一部分太子的嫡系部队, 则向着安定郡的方向赶来。
他们一路行军, 一路寻人,直至找到他们的太子殿下。
拓跋子楚向两人微微点了头。
只是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
由太子殿下编织出的, 那张结向王城的大网也开始慢慢相连相接。
“什方翼。”
“末将在!”
“你且留下, 保证从安定郡向灵武郡和朔方郡输送物资的粮道通畅。”
“是!”
拓跋子楚从自己所率队伍中点出二十人, 用来同什方翼解释现在的局势, 并协助他完成自己所下达的指令,让其能与灵武、朔方二郡的守军完成交接。
太子殿下又唤了两人中的另外一人的名字。
“哥辰陵。”
“末将在!”
“你跟孤一道,火速赶回朔方郡。”
“是!”
说完,拓跋子楚便用不那么冷硬的声音说道:“孤的太子妃还在那里替孤守着朔方与灵武二郡。她身边没有大将,孤不放心她。”
此话一出,哥辰陵与什方翼就都惊诧万分了。
这!
这这!
他们的太子殿下何时有了太子妃了?
这位太子妃……又是何许人也,竟能一人看顾如此重要的两座城?
什方翼与哥辰陵对视一眼,却是来不及说些什么,便一个跟着太子殿下离开,另一个则留在此处,保证粮道的通畅了。
什方翼不禁向太子殿下点给他的那些人问道:“太子妃殿下……是我们魏国八姓中哪一姓的姑娘?她又是在何时与我们殿下成婚的?”
来人答道:“就是在前些天吧。不过太子妃不是魏国人,而是大商派来与太子殿下和亲的公主。我们‘公主’可厉害了。太子殿下此次出兵,有将近三成的兵力都是‘公主’抽调给他的。”
得,这人就是赵灵微在灵武郡收的。
什方翼这才发现此人根本就不是太子身边的亲卫,而是太子妃的人。
而这名灵武郡的武将则还催促道:“大人,快些吧。过来灵武郡投奔的人太多了。我们灵武,现在可是急等着这些粮草的。”
在把维持粮道畅通无阻的任务分给了什方翼之后,拓跋子楚便能够向着朔方郡的方向开始急行军了。
阿史那金与哥辰陵分别成了他的左翼以及右翼将军。
在如此疾奔的时候,思妻心切的太子殿下依旧给自家太子妃写下了“楚,忆妻念妻,不日便回”的书信,命人快马加鞭,先一步将信送回了朔方郡。
课由于拓跋子楚的行军速度实在是快得惊人,这封书信……最后仅比他早了一个半时辰抵达朔方郡。
朔方郡,
城楼之上。
仇怀光手中拿着拓跋子楚写给赵灵微的那封书信。
她看了一会儿手上书信,又转而看向那压境而来的大军,感到头疼不已。
眼下的情形,她其实在公主殿下带兵离开朔方郡之时就已经料想过了。
甚至于……在赵灵微交给她的任务里,其中相当重要的一条便是——尽可能地平复太子殿下的怒火,向其解释情况。
可就连赵灵微都没有想过,子楚太子会回来得那么快。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在自家夫君回到朔方郡之前,以太子妃的名义从王城向整个魏国发起号召各路英豪剿灭拓跋缺的诏书。
如此,或许便能凭借功劳,让她家子楚别那么生气了。
但现在,思妻心切的太子殿下是如此急急火火地就赶了回来。
在这种情形下,他还见不到公主的人。
如此怒火是那么容易就能平复的吗?
仇怀光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她把那封信放回了边上一名部下端着的木盒里,说道:“走吧,我们去迎接太子殿下回城。”
在仇怀光的命令之下,恭迎太子回城的礼乐仪仗已在城外整齐地排好了。
如此情形也让率兵回城的拓跋子楚稍稍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他都心神不宁的。
他总担心自己的太子妃会遇到什么危险。
同时,他的心里也总有一种糟糕透顶的预感。
好像他就算一路赶回朔方郡,也会见不到他的太子妃。
于是他才会在不需对前方战事进行十万火急的支援时用上了急行军的速度,弄得他身边的两名部将都以为朔方郡怎么了呢。
现在他们看到眼前的城池还如同他们离开时的那样,便都放下心来。
左翼与右翼的骑兵队伍都缓下速度,只余拓跋子楚的中路主力依旧以他们所能有的,最快的速度一路冲向城下。
然后……太子殿下便会发现,站在那座用木头搭起的高台上等着他的,并非是他连日来思之如狂的那个人。
尽管此刻他还离那人有着好长一段的距离,也根本看不清台上那人长得什么样。
可他就是知道——那人绝不是他的太子妃。
命令全军放缓速度,谨慎前行的哨音被吹响。
太子殿下甚至将被他背在身后的龙雀天戟抽出,一副气势汹汹,准备出击杀人的架势。
如此情形让站在高台上的仇怀光更是头疼了。
她不得不用手上握着的那副鼓槌击起她身后的那面鼓,以那鼓声来告诉前方的大军——城内一切安好。
很快,两人便对上了。
太子殿下是骑在马上的。
仇怀光则是站在迎接太子殿下回城的礼乐仪仗之间,恭敬地向其行礼。
女将军的此番模样让依旧还戴着面具的太子殿下看了好一会儿。
“她呢?”
在以商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拓跋子楚还能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可很快,他便又问道:“孤的太子妃呢!”
这句话里的滔天怒意让列阵迎接他的人都心有戚戚起来。
——他知道了。
子楚太子已经猜到,他的太子妃现在根本就不在朔方郡。
此时此刻,或许也只有仇怀光还能够保持面上的冷静。
她向拓跋子楚行着大商的军礼,低着头道:“公主殿下已然先行一步,发兵去往王城了。”
阿史那金与哥辰陵见势不妙,已然紧赶慢赶地在此时来到城下。
听到仇怀光以魏言说出的此番话语,两员大将俱是心中大骇。
太子妃殿下……未免也,也太过厉害了些吧!
可拓跋子楚却并非是这么想的。
他继续用商言问出咄咄逼人的话语:“她身边既无兵,又无将,她拿什么去打王城?孤的太子妃不懂行军打仗的道理,难道你也不懂吗?仇怀光,你为何不拦住她!”
仇怀光:“殿下息怒。请听怀光将此事向殿下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