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颔首，这些确实不是巫妖二族所追求的，神灵们更不用说，除了帝俊与羲和，还没有结为道侣的。
晚饭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子，一眨眼就到了休息时间。
自人界合并后，三清所造的太阳与月亮也并在了一起，为人界提供光明，区分白昼与黑暗。
“娘子，我们该休息了。”盘古心情不错，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扬起唇角。
连莲不吭声，只直勾勾盯着他。
盘古心思一动：“娘子请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敢乱动。”
连莲有孕在身，他怎么可能这时候碰她？
连莲没办法，只有一张床，总不能让盘古大神睡地上吧！要是被人知道，她肯定遗臭万年。
她轻巧的爬上床，率先占据了里面的位置，叮嘱道：“说好的，不能乱动。”
盘古躺在外侧，两人之间起码隔了半米远，颇有些滑稽。
“人族夫妻睡觉也是这样？”盘古侧过身，好笑的问道。
连莲理直气壮：“我们只是假扮夫妻，又不是真夫妻。”
“即便只是与你躺在一张床上，我也心满意足。”盘古勾住她的手，然后轻轻捏了捏手心，笑着说：“睡吧。”
连莲手心似乎有火在烧，一颗心都荡起涟漪，她暗骂一声，盘古大神什么时候这么会撩了？
赶忙收回手，一脸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结果第二天醒来，连莲发现自己竟然章鱼般霸占了盘古大神半个身子，她的额头刚好抵住对方下巴，只需要一抬头，就能吻上他的唇。
对上盘古宠溺的目光，连莲险些崩溃，心里卧槽卧槽的，脸颊腾的烧红，手忙脚乱的将人放开了。
她一向觉得自己睡相很好啊！昨晚怎么变成了这样？
一定是盘古大神先动的手！
连莲欲哭无泪，都不敢去看盘古大神了，毕竟昨晚说不能乱动的人是她。
“娘子，早。”
盘古语带笑意，欣赏着连莲的窘态。
“早。”连莲耷拉着一张脸，偷窥了对方一眼，不好意思的说：“那只是个意外，我平常不这样的。”
“嗯，我相信你。”盘古语气温柔的回答。
然而连莲更囧了，总觉得盘古大神只是在安慰她。
一想到以后每天晚上可能都要睡一起，她更是难堪得很，当初谁提出来人族的？肯定不是她！
直到用过早餐，一起上街游玩，连莲还有些尴尬。
盘古却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像是老夫老妻一般，抚平了她的不自在。
时间还早，街上却已经人满为患，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间或夹杂着大婶们买菜的砍价声，与小孩子讨要糖葫芦的哭泣声，一切都那么鲜活。
“公子，给你的夫人买支发簪吧，我这里的簪子都是老手艺，做工绝对精巧。你的夫人这么美丽，就该打扮的漂亮些。”二人路过一处商铺时，掌柜的居然主动上前兜售。
大概是被二人的气质所吸引，认定不是普通人。
盘古被那句“你的夫人”取悦了，于是牵着连莲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珠宝行，里面客人不多，但都非富即贵。柜台上摆放着不少发簪、珠钗、手镯等饰品，一眼望去琳琅满目，闪闪发光。
盘古拿起一支银白色的莲花发钗，发钗下还垂着银白色莲子吊坠，他目露笑意，轻柔的插在了连莲的发髻上。
“很适合你。”
连莲平日里很少戴珠钗，这次出门也只插了一支簪子，没想到盘古大神会给她买饰品。
她摸了摸莲花发钗，笑着问：“好看吗？”
“好看。”盘古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公子真是太会挑发钗了，这钗与夫人极为相配。”掌柜的也笑着附和了一句，又捧起一串镯子推销道：“公子再给你的夫人选几个镯子吧，我这镯子都是好玉雕琢而成，很养人。若是夫人以后怀了身孕，对胎儿也有好处。”
这话又戳中了盘古，盘古顿时挑了一个碧绿的玉镯，这镯子富含的灵气非常充裕，颜色也漂亮。
他将镯子戴在连莲手腕上，大小刚好合适。
“喜欢吗？不喜欢再换。”
“喜欢，很漂亮。”连莲目不转睛地盯着玉镯，这虽然只是一件很普通的镯子，可在她眼里比业火红莲还珍贵。
因为这是盘古大神送给她的。
盘古满意一笑，问商贩：“一共多少钱？”
“发钗六两银子，手镯贵一点，十两银子，加起来是十六两。”掌柜的一口气报了出来，暗道果然遇到了有钱人。
盘古随手掏出两个十两的元宝递过去：“不用找了。”
“嘶……多谢公子！公子果然宠爱你的夫人！祝两位百年好合，幸福平安！”掌柜的当即乐的眉开眼笑，这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与夫人，出手才这么大方。
盘古笑道：“你这话说错了，不是百年好合，是永远。”
掌柜的从善如流，又说了一遍：“是我说错了，祝两位永远在一起，和和美美，幸福平安。”
盘古这才满意，牵着连莲离开。
连莲哭笑不得，盘古大神还在意这个呢？
她提醒道：“夫君，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虽然你准备的金银财宝足够多，但也不是这么个花法。我们才来到人界第二天，还得待几年甚至几十年，万一到时候没有银子用怎么办？”
“我学习了多种人族生存能力，娘子放心，我能照顾好你。”盘古浑不在意，那句话别说四两银子，四十两四百两也值。
“滚出去！上次你赊的药都还没给钱，这次居然又来了！”忽听一声喝骂响起。
紧接着，就见一道人影被摔了出来，所幸盘古反应快，及时拉住了连莲，才没有被砸中。
盘古面色微沉，二人才发现旁边是个药材铺，铺子老板带着两个打手居高临下盯着被扔出来的男子，一脸鄙夷。
被扔出来的男子也就二十出头，衣衫褴褛，但洗得很干净。胳膊被蹭破了皮，却毫无察觉，通红的双眼已涌出泪水。
他跪在地上朝着铺子老板磕头，祈求道：“张老板你就可怜可怜我家娘子吧，如果再拿不回去药，她真的熬不过去了。张老板，只要你愿意再赊给我一次药，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了……”
“你那个病秧子娘子得病多久了？还指望救活？我看你也不要浪费钱了，早点给她准备后事吧。她要是死了，你反而轻松了，以你的手艺，攒点钱再娶一个也不是问题。滚吧，我言尽于此。”
药材铺老板却冷笑一声，让两个打手守在门口，自己转身进屋了。
“张老板，张老板求求你了……”男子泪如雨下，想再闯进去，却被两个打手狠狠踹了几脚。
这一幕吸引了不少围观者，有人议论道：“张老板这是见死不救啊，文礼的娘子真的快不行了。”
“也不能这么说，文礼之前的药钱都没给，张老板又不是做慈善的，他也得赚钱养家啊。”
“这倒也是。不过文礼也可怜，娶妻之后一直给娘子治病，听说他娘子的病根本治不好。”
“别说我心狠，得了这样的病，还不如不治疗。你看现在，病没治好，把好好的家也拖累成这样，文礼以前也是小有积蓄的人。”
“唉，谁能狠得下这样的心呢……”
听着人群议论，连莲与盘古大致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差点被砸到那点气也消了。
盘古面有疑色，问文礼：“买药需要多少钱？”
文礼一怔，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回答道：“不多，只需要三十文钱。”
“这是一两银子，你拿去买药。”盘古递给他一两碎银子，文礼却惊呆在原地，半晌不敢接。
“拿着吧。”连莲温和的笑着。
文礼颤抖着手接过银子，泪水又涌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谢谢两位好心人！谢谢两位好心人！”
“起来吧，先给你娘子买药。”盘古提醒道。
“好，我这就去买药。”文礼满脸泪痕，眼中却迸发出光亮，紧紧攥着银子冲进了药材铺。
周围人都惊讶了，纷纷称赞连莲与盘古好心有好报，盘古不置可否。
文礼很快就抱着一包药走了出来，又深深鞠了一躬，感激地说：“谢谢两位好心人。在下文礼，就住在隔壁昌明街，以后两位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盘古问道：“不介意的话，我们可否去你家坐坐？”
“这……”文礼咬了咬牙，羞愧的说：“我家里已是家徒四壁，只怕招待不好两位贵人。”
“无碍。”
“既然如此，两位这边请。”
文礼客气的邀请，走在前面带路，心情跌宕起伏。
连莲看了盘古一眼，猜出他为何出手相助，也猜出他为何想去文礼的家。
路上，盘古疑惑的问道：“听说你娘子病了很久，患的病很难治好，你为何还坚持不懈？”
文礼苦笑道：“其实在成亲之前，我就知道她有病在身，当时爹娘都反对这门婚事，可我还是娶了她。说出来不怕两位贵人笑话，因为我爱她……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温柔善良，这么好的人，本不该疾病缠身的。”
“为了她，我愿意倾尽所有，只要能让她好起来，我可以拿任何东西交换。”
“包括生命？”盘古扬了扬眉。
“包括生命。”文礼答道。
第54章
盘古若有所思, 人族很弱小，对巫妖二族都很畏惧, 可有时候又显得很强大, 强大到连死都不怕。
比如客栈掌柜的, 明知会与九原山、混沌海的人族爆发大战，依然支持大周王与仙旅司。
又比如一贫如洗的文礼, 明知自己娘子治不好, 还一直坚持，甚至愿意为此付出生命。
这在巫妖二族看来, 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即便最亲近的巫与妖, 也难以做到这一点，因为在他们眼中, 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拼命修炼, 只希望能活的更久一点, 实力更强一点。
至于别的生灵，与他们何干？死了也就死了，只能说明废物。
爱？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从生来就没有，也没谁在乎。
这个字对于神灵来说更是如此，盘古将文礼代入自己, 将文礼的娘子代入连莲，他不禁疑惑自己能否做到这一点。
他能花费十万年百万年等待连莲答应结为道侣，是因为他有无穷无尽的时间, 他等得起。
他能耗费巨大的力量带着连莲回鸿蒙世界，找寻以前的记忆，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能力，这也不会危及他的生命或是实力。
他愿意跟连莲来人界，并且封禁自己的力量，是因为他清楚洪荒无人能伤害到他，这不过是一次别开生面的旅行。
可若是连莲遭遇巨大的危机，必须让他付出生命才能存活，他真的愿意为她而死？
盘古沉默，似乎遇到了出生以来最大的难题，超过了证道的难度。
“前面就是我家了，两位贵人这边请。”文礼的声音唤回了盘古的意识。
他们已经走入了一条巷子，前方不远处坐落着一所低矮的房屋，与两旁光鲜亮丽的居所形成鲜明对比。
文礼不好意思的说：“以前其实不住这里，后来家里实在没钱了，只能把以前的房子卖掉，搬来这个地方。”
说着，熟稔的打开了房门，入目是一个干净的小院子，院子里还种着瓜果蔬菜，可果蔬的清香却被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掩盖了。
连莲微微蹙眉，生出不祥的预感：“屋子里有血腥气，你娘子是不是吐血了？”
文礼一怔，蓦地大惊失色冲了进去。
“娘子！”
连莲与盘古对视一眼，他们虽然封禁了修为，可五感并未因此减弱，文礼的娘子只怕真的危险了。
两人刚步入院中，就听见睡房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娘子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有钱了，我遇到了好心的贵人，我把药给你抓回来了，你为什么不能再多等等……娘子……”
阴暗潮湿的睡房里，文礼紧紧抱着他的娘子，泪如雨下。
怀中人不知何时割破了手腕，鲜血流了一地，此时已是面色雪白，只余最后一口气。
“夫君……对……不起……我不想……再……连累……你……”
清英气若游丝，唇角却露出淡淡的笑容，她想用完好的那只手触碰文礼的脸颊，可已经没有力气动弹。
文礼崩溃的大哭道：“这不是连累，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娘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走了留我一个人怎么办？你怎么这样狠心啊娘子。”
“对……不起……夫君……我……死后……你就……解脱了……再……再找一个……更好的……”清英笑容恬淡，温柔的双眸缓缓合上，彻底断了生机。
“娘子……娘子！”文礼嚎啕大哭，鲜血染红了他的袖袍与下摆是那样的刺眼。
连莲眼眶湿润，她以为经历过龙凤大劫与巫妖大劫，在洪荒这么多年早就看惯了生离死别。可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她的人性还没有完全丢失，她依然有人类的情感。
文礼为了自己的娘子，可以散尽家财给她治病，可以给药材铺老板磕头，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清英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夫君，也可以牺牲自己，只希望他的未来更加美好。
一些古老而模糊的记忆忽然就冒了出来，连莲想起穿越之前在医院病逝的奶奶，想起不愿意拖累家人而出走的老年痴呆症爷爷，还想起为了送女朋友生日礼物，一天打三份工的同桌。
